经过对张献忠战报的了解,徐再生发现,这个明末的起义军首领,可谓是一等一的游击运动战好手,准确地说,是长途奔袭战的名家。朝廷称之为流贼。

    他自崇祯七年入川,败于白杆兵秦良玉手中,退入湖广。后又被围河南,突围直进安徽凤阳。攻下凤阳后,继续挥师南下,克庐州,安庆,滁州,甚至打进江苏。然后又回军打至潜山,宿松,经霍山如湖北麻城。接着又从湖北进入河南,入陕西,并打回关中。

    研究他的行军路线,你不得不感叹,这真可谓千里行军转战,比之二万五千里长征也不遑多让啊。由于他们一路行军,几乎不带辎重,加上又善于长途奔袭。所以一旦露了个口子被他们逃出去。就将是个难以解决的后患。

    众所周知,去年李自成被陈奇瑜围在车厢峡,仅逃出去十八骑。可就是这十八骑,转眼间重新壮大,并在原先的历史上,最终毁灭了明王朝。

    所以要想永绝后患,就必须不能让张献忠逃出一骑人马。而巢县此地,却恰恰是个战略包围点。

    巢县东有裕溪河,东西两侧,各有二条山脉阻隔,南是巢湖,没有船只,休想离开。所以包围张献忠,只需在北路驻守重兵,严防他向北往滁州方向逃窜。

    张献忠面临的只有三条路,东是不知道驻扎有多少兵力火炮的巢县,还有巢湖上的战船协卫,久攻不下。北面是徐再生的重点防御地段,驻有一卫军马加上孔有德的七千雇佣军,并且虚张声势,使得张献忠不敢从此方向突围。最后一条路,就是向西,回庐州的方向。

    此路虽险。但只要越过横亘在二地之间的小山脉,那么上下方圆之地,皆可来去自由。

    张献忠当即决定,回兵撤向庐州。而这条路上,徐再生恰恰埋伏了整整二卫最精锐的步兵。

    是夜,天气阴沉,竟然下起绵绵冬雨来。让人更加寒冷焦躁。但见到下雨。张献忠忍不住哈哈大笑,天助我也。原本压在心头地一丝不安,瞬间被这雨水冲散的干干净净。

    “传令,快速冲过前面的隘口,绕过庐州,南下舒城!”

    这个隘口乃是小丘陵的一处低矮口。倒也不是险峻非常。只是部队在这里会放慢速度。看见队伍缓缓通过隘口,张献忠不禁冷笑。看来这名名将也并非多厉害,只是仗着兵器犀利罢了。如若此地设兵三千,我张献忠命休矣。

    张献忠猜对了一半,徐再生不是在此地设兵三千,而是整整六千步军外加半营的炮兵。看着二万多流贼已经过去一半,一处高坡上的徐再生摸了把冰冷的雨水,轻轻道,“传令。paoshu8攻击!”

    无数类似草包地块状物从二旁地山坡上丢下来,那些正在快速通过隘口的流贼一愣,这是什么?为什么还亮着火光,嗤嗤作响?

    不知是谁突然想起什么,发出一声惊恐万分,声嘶力竭的大吼,“是炸药,快逃命啊!”

    轰,轰。轰……!简易炸药包一个个先后爆炸。炸出浓烈的火球,把夜空似乎都照亮了。没有金属飞溅的片杀威力。但剧烈的火焰,瞬时就让隘口里地一千多流贼陷入火海。

    “啊……啊……”凄惨痛苦地哀号声,划破沉寂的黑夜。火光中,一个个火人从里面冲了出来,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很快倒地无声,发出刺鼻难闻的焦糊味。

    “咚咚咚!”

    “嘭嘭嘭!”

    火炮声和火枪声齐鸣,而那些流贼们似乎完全傻了,半天也没有反应。一颗颗开花弹落下,又让因恐惧而聚拢起来的流贼们,一倒就是一大片。

    张献忠完全傻了,怎么可能?不是在下雨吗?为什么火器还可以使用?不,这一定不是官军,难道真是天军?

    “冲,传令,给我冲过去。”

    张献忠挥刀上马,怒喝着亲兵督战。他已经没有办法,二万多人被前后断成二截,如果不能突出去,那他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然而一旦他下达这个决定,悲剧开始了。隘口上整整埋伏有三千手持燧发枪的士兵,半营的佛郎机火炮居高而下,一片霰弹打出,就是片杀成块。

    而山西侧,走出隘口的一万流贼被这突发变故立即打懵了,失去主帅,他们是进退两难。可还没等他们做出决定,一队骑兵从侧面席卷杀来。

    伴随着轰隆的马蹄声和喊杀声,骑兵迅速切开聚拢在一起地流贼。后有调转马头,重新冲进阵中厮杀。等流贼迅速组织起防御来,骑兵损伤越来越大,低沉的长短各异号角声响起。

    “撤!”骑兵营游击将军鲁大一个口哨,即率领部下避之一旁。

    流贼们刚想缓口气,就见一队重甲盾兵成列整齐而来。咚!咚!咚!大地似乎都在颤抖,而那每一次颤抖,都如敲击在流贼们的心头一般。

    “射箭,射箭!”

    纷纷乱乱的箭支飞向前方这支奇怪的步军,然而别说距离还有百米,就算在弓箭的最佳射程内,木制的弓箭,恐怕也难穿透那古怪厚实的铁甲盾牌吧。

    行进至八十米时,盾甲兵停下,彼此间拉开约一掌左右的缝隙。就在流贼们不知道接下来该发生什么时,一支支火枪从缝隙后伸出。

    嘭嘭嘭!

    一阵连射过后,流贼前排立时就倒下数百人。

    “火枪兵!是火枪兵!”

    流贼中地惊呼刚落,又一排火枪从铁盾厚甲后伸出。

    嘭嘭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火枪地速度,怎么可能有这么快?他们不需要装火药?不需要装子弹吗?

    “弟兄们,我们被官军包围了。想要活命,就给我往前冲啊!”

    一句话,立时让无数慌乱的流贼们看见了生了希望。不管阵型如何混乱,不管之前如何恐惧,但他们毕竟都属身经百战地老卒。一旦冷静下来。迅速弯腰快速地冲向盾甲方阵。

    “呀!”一名高大的流贼逼近盾甲,猛地跳起一刀看在厚实的盾甲上。盾甲溅出几点火花,晃了晃后又岿然不动。

    妈的,这也太厉害了吧,乌龟壳啊!

    当大汉想要从二盾之间地缝隙冲进去时,一支长矛嗖的捅来,瞬间就在他的前胸扎了一个窟窿。

    我杀了。我杀了一个流贼,有一钱赏银了!”

    这名入军才三个月,因为火枪缺乏不得不配备长矛的新卒欢呼刚落,一支乱箭从盾甲间的缝隙射出,穿过他的脑门。脑浆缓缓流出,鲜血逐渐布满脸庞。

    啊!随着伤亡的逐渐惨烈。盾甲阵后地部分新卒人心惶惶。渐有蔓延地趋势。

    “禁止喧哗,退一步者,杀!”主将立时吼道。

    “退一步者,杀!”许多经历过战事的老卒,齐声高喝。低沉雄浑的喝声,瞬时就让阵后安静下来。他们绝对相信,平日里纪律严明的训练中他们就明白,命令是绝对不能违抗的!

    “杀,杀。杀!”

    嘭嘭嘭!

    随着又一批流贼的倒下,面对坚似乌龟壳地盾甲火枪阵,流贼三天王史进目眦欲裂。突然拿起九环虎背刀,大吼着冲向最中间地一块盾甲。

    “呀!”随着一声大喝,盾甲后的二名新卒竟然扛不住这全力一击,支撑盾甲的木条嘎然而断,二名新卒被压到厚厚的盾甲下,吐血而亡。

    随着盾甲阵的打破,越来越多的流贼冲进阵中。由于火枪兵没有可防御的兵器。一时间损失惨重。射击的火力越来越弱。

    老卒姜甘见状不妙,丢下火枪提起战刀。对身边十几名老卒吼道,“快随我冲过去,堵住缺口!”

    十几人立即冲上去堵住缺口,奋力把涌入的流贼扛回去。

    “竖起盾甲!”姜甘回头大喝。竖起盾甲,就意味着盾甲阵重新封闭,意味着这冲出去地十几名老卒置于无数流贼的包围之中,乃至置身于已方的火力射击范围之内。

    “竖起盾甲!”镇内一名把总立即冲过来扶起盾甲,对着还在发愣的新卒吼道,“娘的,快来顶上,盾甲再被突破,老子要你小命!”

    “老卒,跟我来!”

    由于盾甲阵的重新竖起,失去的流贼们很快被剿灭干净。三天王史进虽然勇猛无匹,但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力尽被抓。

    突出去的姜甘浑身是血,陷入重重包围的十几名老卒,现今已只有二三人还站着了。天色已经朦胧渐亮,姜甘也不知道他杀了几人。他只知道,他没有了一丝力气。然而他却不能停下来,因为一停下来,就必然会死亡。

    可是姜甘没有半点后悔,他知道,如果不是他崇敬地徐将军在他上次受伤时全力救治他,恐怕他早就魂归西天了。想起当初徐再生去医帐逐个看他们时,姜甘不知从哪又涌出了无穷地力气。

    乱世红尘,人命如草芥。徐再生不但是他的恩人,更是他整个家庭地恩人。可以为徐将军卖命,他心甘情愿。

    “张行,老子死了,记住把抚恤银,交给我老婆。告诉徐将军,我姜甘是个好汉!”

    “放!”张行早已眼眶含泪,咬着牙大喝。

    嘭嘭嘭!无数冒起的黑烟,瞬时淹没了眼前一切的视线。

    “呜呜呜……!”急速低沉的号角声,响遍整个战场。

    张行浑身一震,拔出腰刀,对着周围一众老卒吼道,“随老子杀啊,为姜甘报仇!”

    “杀……!”

    盾甲忽的全部放到,无数早已急红了眼的新老卒们冲出乌龟壳的保护,杀向已疲惫不堪的流贼。

    “杀……!”隘口后方也冲来一队步军,可以想见,他们的大帅张献忠,可能已经完了。

    “投降,我投降!”

    至此时,经过大半夜的混战,战事已基本尘埃落定,毫无悬念。

    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徐再生迎着清晨寒冷的西风,沉默的无人知道他的心思。

    “如果那名勇卒不死,破格提拔他为游击将军。这人,乃是真勇士!”

    由一名小卒直接越过领队,把总,千总,守备,升任游击将军,连跳五级。这在徐再生新军的历史上,将永远成为一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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