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珂独立亭中,四面望去,亭台楼阁,飞檐屋脊、水榭石桥,无不彰显山庄的尊贵典雅,但这些,都比不上从一片朱红宅院中脱颖而出的,一座约莫九层高的紫色楼阁更能吸引他的注意,这栋紫色小楼仿佛一位紫衣仙者独立在东方最高处,从容地俯瞰整座山庄。

    他一时间望着这座紫色楼阁出神……

    这时,一位穿素白布裙,系着红色腰带的清雅女子缓步来到他跟前,凉风吹过,女子手臂上淡粉花色的轻纱披帛轻轻摇动,尽显玲珑之姿。

    邢珂礼貌地向女子点头示意。

    眼前这女子无疑很美,但邢珂还是敢肯定,她绝不是慕清藜。

    素裙女子向邢珂行了个礼,接着轻声说道:“我叫菖蒲,是大小姐身边的侍女,听说公子是云雁门来的贵客,不知公子找我家小姐有什么事?”

    虽说只是一名侍女,可仪态举止落落大方,让人不敢轻视。

    “我奉师伯之命,将这张琴交托给慕姑娘。还有……”邢珂说着,神色忽然一转,这几天听说试武大会激烈角逐的光景,想来入蕴华阁绝不是小事,他不知道可不可以对眼前这侍女讲,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那侍女轻轻抬头望向邢珂,等着邢珂后面的话,可是片刻之间,邢珂却不再言语,她倒忽然两颊绯红,又轻轻低下了头。

    “我,我何时可以见你家小姐?”邢珂问道。

    那侍女听邢珂这样说,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她以为刚刚邢珂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是何时能见到慕清藜。

    接着她轻声说道:“这些日子山庄里的人都在为试武大会忙碌,这两日城中又来了不少客人,我家少爷一年前远去了荣襄国边城,如今庄主忙不过来,便要小姐分忧,近日来,小姐都是差不多亥时将尽才能回来。你把琴交给我吧,我帮你交给小姐。”

    “这……”邢珂有几分迟疑。

    那侍女又笑了笑说道:“我从小就侍奉大小姐,平时小姐的吃穿用度一直都是我来打理,小姐日常把玩之物,也都由我保管。公子放心,这包裹我绝不会擅自打开的,一定会原封不动地交给小姐。”

    邢珂把琴交给她:“有劳姑娘了。”

    侍女菖蒲接过琴,接着问道:“公子现在在何处落脚?”

    “在山下城中客栈。”邢珂答道。

    “天色已晚,而且公子不是还要见我家小姐吗?我安排公子在山庄客房住下可好?”菖蒲问道。

    “多谢了。”邢珂道。

    于是侍女菖蒲便带着邢珂穿过长廊,绕过花园,来到一处清幽安静的客房。

    那侍女正要离开,邢珂忽又拦住她问道:“姑娘,一入山庄,我就看到东面这座犹如宝塔一样的紫色阁楼,看来很是别致,不知道姑娘方不方便告诉在下那是什么地方?”

    侍女菖蒲似乎习惯了这样的问话,也不迟疑,极其轻松自然地说道:“那便是蕴华阁。每年千里迢迢赶来参加试武大会的江湖豪杰拼尽全力,也就是为了能够在这阁楼中参阅功法术谱八个时辰。”

    “你是说就算在试武大会胜出,也只能在这阁楼中停留八个时辰?”

    “八个时辰?才可以看几本书啊?更何况要参悟通透,融会贯通?那楼中的功法秘籍,定然更不能带出来,也不能抄录了?”邢珂不可思议地说道。

    侍女菖蒲微微一笑:“公子说笑了。蕴华阁中的藏书,每一本都是三百多年来武林中一时无两的绝学,绝大多数在如今江湖中都已绝迹,每一本都博大精深,就算功底资质都很好的高手,八个时辰能参透一本就不错了,还怎么能看几本书呢?”

    “我们山庄的蕴华阁一百年前就已经藏书满架,不再录入新书,这阁中著述的每一本书,纸张都是由山庄内自家青木纸坊所制,这纸张可于蕴华阁中深藏千年不朽,出了蕴华阁,不出一刻,便会化为灰烬。至于抄录?应该还没有参详快,只有八个时辰,都浪费在写字上,会不会有些不值得?江湖中的高手,记忆力一般都不差,还不如凝神静气,多看些书的好,邢公子,你说是不是?”侍女菖蒲说道。

    “嗯。纸张出了书阁就将化为灰烬……如此玄妙莫测的蕴华阁,想来也容不得人投机取巧。”邢珂微微一笑,感叹道。

    邢珂这一笑,侍女菖蒲却忽然又脸红了起来,在过道呆立了半晌,接着缓声说道:“公子本就风采出众,只是,或许是刚刚相识,给人感觉太冷了些。公子不笑的时候,英锐冷峻,轮廓深邃,简直可以入画,刚刚公子这一笑,一如早春微暖,又如星河璀璨,让人……过目难忘。”

    邢珂听菖蒲这样说,先是一愣,接着十分礼貌地说道:“姑娘谬赞了。”

    菖蒲只觉面颊微微发烫,忽然发觉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低头轻笑,接着有几分羞怯地转身向外院跑去。

    邢珂却想,这慕大小姐身边的一个侍女已如此姿容清雅,寥寥几句对话,便口吐华章,前几日在暮雨楼,又早听人说这沐风山庄的大小姐天人之姿,不知这慕清藜到底会是怎样的花月姿容,又有怎样脱尘出世的才情……

    或许是建在山间的缘故,沐风山庄的夜,似乎让人感觉离天幕更近,月的华光也更纯粹皎洁。

    亥时已过,邢珂却还没有见到慕清藜,他走出安静的客宅,绕过回廊清池,向山庄东面走去。

    月光下的紫色楼阁,似乎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韵,牵引着邢珂向它一步一步走近……

    蕴华阁,此刻山下城中汇聚了多少豪杰,在试武大会挥汗洒血,只为能一睹它的真容,只为能在阁中呆上八个时辰,而此刻,它却离自己这样近,对任何一个追求至高武学境界的人来说,它都是一种致命的吸引。

    邢珂远望着它,莫名生出一种朝圣之感。

    他忽然更加感激师伯徐峰,这一年的试武大会,九大门派精英齐聚,莫说是他,就算师父杨远之还活着,与天下群雄一较高下,竞逐可以进入蕴华阁的十人资格,或许都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如今他鹰飞十三式的威力也不过师父的六七成,更何况还要背负着师父在梼杌之烈时结下的一帮仇人的唾骂打压?

    师伯是个高明的人,尽管他年纪老迈,剑法造诣却和邢珂相差无几,邢珂依旧相信他是厉害的人物,相信他的德行、学识、远见都不是此刻的自己可以企及的。

    邢珂远望着月下的蕴华阁一时出神,忽然山庄内传来阵阵呼喊声:“有刺客!有刺客擅闯蕴华阁!”

    邢珂一惊,立时施展轻功,向着蕴华阁的方向飞奔而去……

    朗月之下,蕴华阁楼脚,明光一片,让闯入这片圣土的人无处遁形。

    三个黑影嚣张地在阁前的空地上窜来跳去,周围几具山庄守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冰凉的石地上。

    鬼魅的墨色锦衣,骇人的凶兽面具。

    邢珂再熟悉不过。

    他一眼便知这是梼杌之烈的杀手。

    当然,他还知道些一般人不知道的,比如这些人锦衣之下,左手臂上,都华丽丽地刺着凶兽梼杌的图案。

    锦衣可以褪去,面具可以剔除,可是刻在肌肤上的梼杌,却要跟随每一个梼杌之烈的杀手一生一世,直到堕入无尽黑暗的地狱。

    然而眼前这三名杀手却着实不寻常。

    他们的面具不是黑色的玄铁,也不是发着暗淡光晕的青铜,而是在月光下耀眼的白银。

    这三人,一人持剑,一人执刀,另一人肩上背着一张巨大无比的弓。

    “你们是梼杌之烈白银门的雪痕、风痕、霜痕……”邢珂有几分惊异地说道。

    “呦,来了个有眼力的!既然知道是你雪痕、风痕、霜痕三位爷爷到了,还不赶紧退下去,我们还能留你一条小命。”身负长弓的墨衣杀手说道。

    “哼,你们三个梼杌之烈的恶鬼休想在蕴华阁闹事!”说话间,邢珂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了背后的饮血剑,手指还没触及剑柄,便又退了回来。

    他瞬间将剑法转化成拳法,凌空一个起身,已飞过背着长弓的霜痕头顶,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在拳头上,加上他修习多年的内力,瞄准霜痕的百会穴,猛然击出一记重拳。

    可是他的拳头打下去,却落了空。

    刚刚他的眼光明明看到这个墨衣杀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可还是没有看清楚霜痕是怎么避开了他这一拳。

    在他还没想明白的时候,雪痕和风痕已经迎了上来:“哼,就这点本事,还想伤我兄弟,真是找死!”

    雪痕的剑在周身舞起,只见银光乱闪,纵横交错,虚虚实实难以分辨,好似漫天白雪簌簌而落,向脚下望去,厚厚一片银白,周遭都是长剑利痕,层层剑气将邢珂包裹起来。

    “怎么可能,世间还有这样的剑法!”邢珂暗叹,他注视着身边每一道剑光,想要找出它的破绽,奋力回击,可注视半晌,他终于有些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如果对方此刻想一剑了结他的性命,他根本没有能力躲避,更不用说还手。

    “大哥,干嘛这样吓唬他,这小子看来像冰块一样,纵你怎么厉害的剑式,他也还是冷冰冰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儿,一点都没有意思,还是让我一刀砍了他痛快!”一个男子粗鲁的声音穿透层层剑光传了过来。

    一刹那,只听空中犹如山雨欲来的飓风之声,灼眼的刀光猛然劈了下来,如雪的剑气一瞬消尽,似乎在为这势不可挡的猛力之刀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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