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龙没听懂,干嘛道歉啊?

    薛楠喝口水,“对不起.....我和刘小娜吵架的时候,都没注意到......”

    注意到什么?许青龙继续疑问。

    薛楠看着许青龙一脸疑惑的样子,咬咬牙,特别勇敢的说,“你其实,爸爸妈妈,都没有.......”

    “......”许青龙和许家人同时无语。许青龙是真的单纯的无语。许家人是气的——你这比吃完饭摔碗还可恶!!!

    “我有啊.....”许青龙说,“你进门时,不是看见我妈妈了吗?我也有爸爸的啊.....”

    薛楠看着许青龙,“那是你姑姑啊,不是你妈妈啊......”

    “......”许青龙皱了下眉头,“就是我妈妈啊......”不过,想想自己现在户籍,“也算是姑姑,可是,是我妈妈啊.....”

    薛楠状似理解的点点头,许青龙从小就叫姑姑做妈妈,这也算是真的妈妈了,“我就是觉得很对不起,你.....还安慰我,我却什么都没注意到,我很对不起.....”薛楠想说,你这么可怜,可看看许青龙的样子,可怜这两个字,真的和她挨不上.....

    不过许青龙还是听出来了。她囧的不行,她已经说了,妈妈就是她的妈妈,她也有爸爸,可薛楠明显听不懂,许青龙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发愁了下,许青龙说,“每个人都是有爸爸妈妈的,可能爸爸妈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在身边,但是这不能说没有.....”在许青龙一直以来的认识里,没有就是不存在的,而一个人,如果父母不存在,那这个人也就是不存在的。

    所以许青龙从来都没认同过没有爸爸妈妈这个概念。如果父母没在身边,那可以就说没在身边,如果去世了,那就是去世了,这都不能说没有。

    许青龙努力把自己的话解释给薛楠听,薛楠开始听不懂,然后琢磨了一下,忽然就懂了,可是,“如果不在身边的话,不就是没有吗?我爸爸不在我身边,他没照顾过我一天,他也不喜欢我,他对我来说,就是没有的啊.....”

    薛楠继续说,“我真的宁愿我没有爸爸,也不想他活着却不在我身边......”

    许青龙看着薛楠,“你很讨厌你爸爸?希望他完全不存在?”这算是恨了吧?“为什么啊?就因为他不喜欢你?”

    薛楠微微愣神,然后摇摇头,“我是讨厌他,可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我。我讨厌他,只是因为他是我爸爸......”

    这么强烈执迷的恨意,许青龙感觉的出来,却完全不理解。

    “你有爸爸,就是有的。这是事实,你不能否定啊.....”许青龙说完,想了想,“你说你是因为你爸爸是你爸爸,才讨厌他的,那你就是恨他没有在你身边,照顾你,没有做到一个爸爸该做的事,对不对?这是因为你们明明是父子关系,却没有做父子该做的事,这才是你讨厌你爸爸的原因吧?”

    薛楠慢慢点头,“是这样的......”

    “可你也没做到一个儿子该做的事啊,相对于你爸爸来说,他也是没有你这个儿子的啊.....你爸爸讨厌你吗?”

    薛楠愣了下,这种话许青龙那会就说了,放弃都是互相的......“我不知道。我没见过我爸爸。”

    许青龙想了想,“那么你爸爸应该也是讨厌你的.....”薛楠闷了下,“很好啊,正好我也讨厌他,扯平了不是吗?”

    “没有啊.....”许青龙看着薛楠,“你看起来,并没有你说的那么讨厌你的爸爸啊......起码你做不到对他完全不在意的。你看,你今天因为他生气难受,还总说起他,你是在乎他的吧?”

    薛楠辩解,“我是恨!!恨也算在乎啊!!”然后反问许青龙,“你爸爸妈妈都不在你身边,你不难受吗?”

    许青龙想了想,摇头,“不难受。”薛楠噎了下,“为什么?”

    “因为我虽然知道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可我在见到我的爸爸妈妈之前,我并不了解他们啊,我为什么要难受啊?”

    “......”许家人默。好糟心!!!

    薛楠疑惑,“了解?”许青龙点头,“我在见到我妈妈之前,连我妈妈的样子都不知道。然后我妈妈来接我,说是我姑姑,但是她很爱我,很疼我的。但是我知道她是我妈妈,我就特别开心.....”

    许青龙进一步解释,“在没有见到妈妈之前,妈妈对我就是陌生人,我都不知道她的存在,我难受什么呢?也就说,在见到不在身边的父母之前,他们就是完全陌生的啊,陌生人的话,满大街都是啊,你会为了陌生人难受吗?你喜欢你爸爸,或者讨厌你爸爸,你难受生气,他都不知道啊,你这是自己折磨自己......”

    薛楠听完,琢磨好一会儿,才消化掉,“那你是在见到你妈妈之后,了解了她,知道她喜欢你,你才会喜欢她的吗?”

    许青龙点头,“不喜欢我,就不会去接我回家啊......”

    许家人无奈,孩子,你重点不对啊!!!

    薛楠摆手,“不是,我是说,老师说,父母生了咱们,咱们就要爱父母,孝顺父母,不能讨厌他们.....我爸爸不在我身边,可他也生了我,我也不该讨厌他的.....”

    许青龙听得一头浆糊,“父母生了咱们,和爱父母,这有什么关系吗?”

    薛楠也要一头浆糊了,“没有吗?父母生了咱们啊,这是很伟大的一件事啊......”

    伟大?生,就伟大?许青龙眨眨眼,不说话了。她终于发现了她和薛楠认识不同的真正原因了——她不是妈妈生出来的啊!!

    许青龙明显不会说话了,而且,笑容没有了.....薛楠十分忐忑且疑惑的,迅速和许青龙道谢,告辞,回家了。然后许青龙跑到许爷爷书房里,找许爷爷,“爷爷,生了我的人,比我妈妈,对我来说还重要吗?”

    许爷爷扶额,他就知道!!!糟心的问题又来了!!!虽然他很自觉地,已经早早等在这里,可糖糖真问出来,他还是很郁闷啊......不行了,这半年多来,积攒了太多的压力,他要出去好好放松放松了......

    许青龙是人工授精的孩子,也就是试管婴儿。可她着床的子*,并不是许姗桐,而是实验室专门培养的代孕者。所以生了她的人,并不是她的妈妈。

    这些许青龙早就都知道了。所以她能自然的接受父母不在身边,并绝对不说没有父母这种话。因为她就是在父母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诞生的。她有父母,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她的存在——曾经的许青龙,就是抱着这种念头的。后来许姗桐去接她,她见到了妈妈,知道了这是她妈妈,她就很自然很顺利的接受了许姗桐的母爱。

    可薛楠不一样,他是完全正常诞生的孩子,生他的人就是他的妈妈。世人对孝道的规范,都是符合薛楠这种条件的,却完全规范不到许青龙这种——她的诞生,和亲生父母完全没关系。

    在听完薛楠的话之后,许青龙就疑惑了。生了就是伟大的?那妈妈算什么?妈妈才是她的妈妈啊,生了她的人,也生了很多别的孩子,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啊......有什么伟大的呢?研究贡献是有的,这点来说挺伟大的,可她们就是那种职责,拿了很丰厚的报酬,而且,她们都是自愿的......玄武说过的,那些代孕者如果生下畸形的孩子,还会亲自动手毁灭......

    许青龙是在没法把生了她的人和母亲式的伟大联想到一起。许青龙甚至从来都没想过那些代孕者。

    而薛楠的话,让许青龙疑惑的同时,生出一种无措,难道她一直都做错了?她该去在乎那些代孕者?这让她心情很差,因为她发自内心的不想去在乎.......

    玄武曾说过,要是没有那些代孕者,他们就都不会出生了,不会来到这个世界,被当做试验品对待.......这句话,许青龙一直记得。在当初,朱雀死的时候,在她被转卖的时候,这句话就曾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如果说,她这得怨恨过什么的话,那就是那些代孕者无疑了。

    可许青龙也知道,这种怨恨是卑鄙的。她不该去怨恨她们。她连那些科学家都不怨恨,她有什么理由去怨恨代孕者?所以后来许青龙就淡忘了这句话。可到底在心里,留下了痕迹。

    现在,那个痕迹完全苏醒了。虽然不是怨恨,却是抵触的。她可以做到不去想她们,但她真的做不到,想在乎妈妈似的,却在乎生了她的代孕者!!!许青龙觉得,如果现在爷爷和她说,你做错了,你该去在乎,代孕者比你妈妈重要,那她绝对会找到代孕者,然后杀了她!!!

    对她来说,她的妈妈,只有一个!!如果有人来和她妈妈抢位置,她绝对会杀了这个人!!不能让妈妈难过,不能让妈妈这个词,被侵犯亵渎!!!

    思绪间,许青龙整个人的气质就因为她心里的杀气,变了。异色的双目幽深,星碎隐隐,一只冰蓝,深寒入骨,一只赤金,灼心烫肺。整个人好像踩着死神的杀戮之子,高凛,冷酷,决绝。遮天盖日的深沉压力,从她身上辐射出来,就算是许爷爷,都感觉骨子里冒出凉意,让他有想低头的恐惧感......

    许爷爷心里一颤,眉头微动,盯着许青龙的气势,向她靠近了一步,伸手轻轻搭在了许青龙幼小的肩膀上,“傻孩子,当然是你妈妈更重要......”

    许青龙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了一点,但是她的脸上,还是幽冷的,“薛楠说的孝顺父母的话,我也在书上看到过。我到底该怎么去定义,生了我的人呢?代孕者......我怨恨过,遗忘过,我不想在乎她们,代孕者如果想当我妈妈,我就杀了她!!”许青龙从来都是把代孕者的她们,看做是一个整体,谁都这么看,教授们科学家们,玄武他们,都是这么看待代孕者的。

    所以听在许爷爷耳朵里,就是完全杂乱的人称。而许爷爷完全没想到一贯天真的孩子在这件事上,会有这么复杂的想法。甚至是一种恐慌的愤怒状态。许爷爷拉着她坐下,牢牢把她的双手合在掌心里,温暖她微微冰冷的小手.......“你能告诉爷爷,你在害怕什么吗?”

    许青龙一愣,许爷爷继续问,“你害怕你妈妈生气?你害怕过去的你做错了?你害怕代孕者做你妈妈?”

    许青龙点头,“我只要妈妈我做妈妈,不要代孕者。她们都不好!!她们做我妈妈,妈妈会难过,我也会难过!!她们是在亵渎妈妈这个词!!她们不配做妈妈!!!”

    这才是关键。许青龙终于在许爷爷的引导下,说出了心里面一直隐藏的话——代孕者,不配做母亲。

    “.....她们为什么不配?”许爷爷轻轻问。虽然这个问题可能会让小珊万劫不复,可许爷爷还是问了出来。他的心,一直都在紧紧的,颤抖着,紧成了一团。

    许芳然本以为,这个问题,就是和平时一样的,糟心而已,可他错了,他低估了也误判了代孕这件事,对孩子的影响。或许这里面有他所不知道不了解的事,但是孩子对这件事,是很在意,这才是重点。也是他搞错的地方——这不是糟心的问题,这是伤心的问题.......

    孩子对她的身世来历,很清楚,甚至比他们还要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作为孩子的家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许芳然是真的很伤心,为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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