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忧心间,外面却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王爷到。”

    只听见呼啦啦的一片响动,明月殿中跪倒了一大片。个个神色恭谨,屏气凝神。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齐文鸢蹙了眉,不情愿的下蹲着身子,眉眼低垂。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火辣辣的落在她身上,差点将整寸皮肤灼伤。不用猜便知,这道目光的主人是谁。齐文鸢将头埋的更深,并不敢抬头去看。

    “都起来吧。”辛郁的声音冰凉,带着一股浑然的威严。

    “是。”众人异口同声的应了声,从地上起来,恭敬的站在一旁。

    见齐文鸢没动,清月小心的拉了拉她袖子。她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直起了身子。

    一张俊美的脸庞映入眼中,剑眉入鬓,狭长的眼眸似潺潺的流水,温和中带着几分凌厉。鼻如悬胆,似远山般挺直。薄薄的唇眼色偏淡,嘴角微微的勾起。

    齐文鸢的身子一僵,头顶上明晃晃的步摇,在光中发出着刺眼的光芒。

    “你们且先退下。”辛郁转身吩咐道,清澈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空旷的大殿。

    等到人群尽皆散去,他才走近了两步,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目光无所顾忌的落在齐文鸢身上。

    “你的身子可见好了?”故作漫不经心的问着,右手摩挲着扶手。细凉的温度,从掌心一点点蔓延着。

    日光落下来,照在他的脸上,五官分明,轮廓坚毅。

    齐文鸢暗自吸了一口气,紧紧攥紧了衣角,努力调整了情绪,轻启薄唇:“已经大好了,劳烦王爷挂心。”

    辛郁的长相,比她想象的要俊美许多,她忍不住在心底暗自感慨,果然基因有重要作用。

    但辛郁身上与生俱来的威严,却不免让她心生了几抹怯意,并不敢随意的迈动脚步。

    “恩,那就好。”辛郁的眸色清亮,抿了一口杯中的热茶。

    眼前的齐文鸢与病中的时候,判若两人。苍白如纸的面上添了红润的颜色,眼光明亮,像是三月里的春风。他的心中十分欣慰,到底是神医,名不虚传。改日寻个时间,他该好好的奖赏一番。

    “王爷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日后,若是王爷需要帮助,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皱一皱眉头。”齐文鸢的神情严肃,语气虔诚。不管中间发生什么事情,自己捡回一条性命,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她说着话,偷眼观察着辛郁的表情变化。只是,他平淡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的喜怒哀乐。索性,齐文鸢心一横,接着说道:“只是我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向王爷请教。王爷可曾见过我的几个师兄?”

    辛郁将茶杯缓缓的放下,漫不经心的将瓷白色的盖子盖上,云淡风轻的道:“不曾见过。”

    他显然料定了齐文鸢会有如此的问题,提早做足了准备。齐文鸢来王府的事情,他已经铁了心要隐瞒到底。

    辛郁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慌乱。齐文鸢的心中顿感诧异,按理说,她受伤之后一直住在蓬莱山。醒来之后却身在王府,辛郁说没见过师门的人,却是不大可能。

    他一定在故意隐瞒什么,齐文鸢的心念电转,但碍于身份不好当面戳破。故而,她拧着眉,又问道:“那王爷是如何搭救的小女子?”

    “狩猎的时候,碰巧遇上。”辛郁不假思索的脱口答道,短短的一句话,像是背诵了千百遍一般的顺溜。

    齐文鸢心头的怀疑更重,眼睛越过辛郁,落在窗外的满目阳光中,若有所思的道:“如此,那可真是凑巧了。”

    她眼中的笑意更深,嘴角上勾,带着一抹意味深长。

    辛郁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此刻她并不知。所以,眼下,她并不急于跟辛郁当面撕破脸。毕竟王宫之中,只辛郁一人说了算。

    辛郁的身子往后一倒,右手按着眉心之上,看了齐文鸢一眼,道:“寡人手头还有些事情尚未处理,你且先休息吧,我午后再来。”

    淡淡的口气,仍旧听不出半分的波澜。

    齐文鸢咬了咬唇角,旋即收回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与如此低气压的人对话,真是要人命。

    王府中的礼数,她并不甚精通。于是,依葫芦画瓢,学着清月平时的样子,福了福身子,道:“恭送王爷。”

    辛郁的心思,她猜不透。不过十七八岁的人,表现出来的深沉,却与长期历练的人并无差别。

    所以,王府皇室里的人,都早熟么,因为有太多的勾心斗角。

    她皱了皱眉,向新郁的背影投去一道同情的目光,孤儿寡母,在高凉郡中,如何稳固得了根基。

    “娘子,这几个人是王爷特意寻的裁缝,今日过来为您量体裁衣的。”清月指着身后并排站着的女子,眉眼盈盈的说道。

    齐文鸢好奇的一眼望过去,目光扫过几个人的面庞,几个人年岁都不大,但看起来个个精明能干。也是,他亲自挑选的人,自然不会有错。

    “你们先下去吧,缝制新衣的事情,日后再说。”齐文鸢摆了摆手面不改色,沉沉的说道。已然欠了一个人命情,她并不愿意亏欠他更多。

    底下的几个人连同清月都是一愣,王爷亲自选人来制衣,这该是多荣光的事情。眼前的少女,却不假思索的拒绝了,倒叫人诧异。

    清月凝望着齐文鸢,眼睛里流动几分不解,道:“娘子……。”

    “王爷若是怪罪下来,你们且归在我头上便是。”

    朗声的一句话,让几个人默默住了嘴。然后,脚步声起,一行人鱼贯而出。大殿里,忽的又恢复了宁静。

    齐文鸢掏出怀中的通灵石,坐在方才辛郁坐着的椅子上,兀自出神。厚厚的棉垫上,辛郁的温度已然感觉不出,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思索着此刻自己的处境。

    师门的人,到底如何她不知。师兄的事情,处理的如何,她亦是不知。

    掐指算过,她离家已然有半个多月的光景,娘亲必然会担心的一塌糊涂吧。她的右手按在心脏上,心中闪出一抹担忧。

    如何让辛郁甘心情愿的放她出去,才是眼下需要谋划的事情。

    其实,空桐义早在十日之前,放心不下齐文鸢的伤势,就来了一趟的王府。拿着令牌,一路上倒是畅行无阻,却是到底没能见了辛郁的面。

    接待他的人,只含糊的说齐文鸢的伤还未见好,需要时日调养,就打发他走了。

    他心中虽然气恼,但总归是在别人的地盘之上,不好妄动,这才满心不情愿的离开了。

    送走齐文鸢的那时候,他就料到了日后会有变数,但毕竟王命难违。

    耐着性子回到蓬莱山中,在师父跟前狠狠的抱怨了一通。师父却只劝他要冷静,又说齐文鸢伤情说不定没好全。空桐义听了,不免觉得是自己唐突了,也就暂且放下了这件事情。

    几日之前,当他准备再次造访王府的时候,大雪却不期而至。蓬莱山山体本就陡峭,若是落上了雪,路面湿滑。饶是他身怀绝技,也断不能下的去山。

    如此,便又等上了几日。空桐义只觉得度日如年,师兄临走之时的交待,整日回荡在心中,让他日夜不能成寐。

    因着心中郁郁,又受了寒,一来二去,他竟然也病倒了。所以,去接齐文鸢的事情,只好一拖再拖。

    “王爷,民女念家念的紧,不知是否能……”刚刚用过午膳,齐文鸢才缓的一口气,辛郁便如约而至。

    辛郁前脚方才坐定,她就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请求。齐府的事情,娘亲的事情,终是难以放心。

    辛郁闻话,并没回答,反倒是深深的凝望了她一眼,目光里饱含的复杂的情愫,有不舍,有为难,亦有其他。

    齐文鸢看出了几分,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与这高凉郡王,平素未曾谋面,他何以动了深情。

    “再留几日,等你身子彻底见好了,寡人会亲自送你回去。”辛郁扬眉说着话,眼睛离开齐文鸢,望向别处。

    如今说分别何其难,他在心中暗自叹息,下雪的这几日,他心中虽然无比的想念,却不得不克制着。他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身份来见她。

    这几日中,关于她的消息,全由却要递上。从却要的话中,闻说她清醒了,能走动了,胃口见好了。他的嘴角微微的上扬着,旋即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幕幕来。

    所以,那天听闻她请求放过那个小宫女。他的眉头都没眨一下,当即就命令手底下的人着手去办。果然她还是她,心地善良,几欲让人融化。

    待到天气暖了,他再是按捺不住,从早朝上下来,便嚷着要来明月殿。

    一袭华服裹身,衬得整个人说不出的明艳动人。她黑发间插着的步摇,明光闪闪,晃的他眼睛疼,亦晃进他的心里。

    只此一瞬间,便再也忘不掉。

    到月底了,日子还真是匆匆。对不离不弃的读者,作者君表示万分的感谢。下个月,会加快行文节奏的,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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