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下大殿中的其他人,空桐义急促的向木屋飞奔过去,甚至没来得及和水柔说一声告别。

    辛郁和却要在他身后紧紧的跟着,半步也不敢落下,云雾宗的路途,他们一点儿也不熟悉,生怕错过了见到齐文鸢的好时机。

    林子清脆,鸟声动听,流水潺潺,散落在地上的落叶,在三个人的脚步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辛郁惊异,看似其貌不扬的蓬莱山居然如此别有洞天,是个难得的好去处。

    父王他,却为何千百次的命令,王室中人不得踏进蓬莱山一步呢。

    心中的疑惑,团团升起。云雾宗的名头,在凤翔里流亡的时候,倒是听说过一些。

    传闻中,云雾宗打抱不平,救危扶困,为百姓所称颂,自然不是奸邪之徒。

    父王的命令,想必不是针对他们而言,这之中,一定另有什么隐情。

    辛郁思索着,趁着奔跑的间隙,抬头望了一下天空。因为枝叶的遮挡,仅能从缝隙里看到一星半点的蓝色。

    阳光照射下来,在枝头上挂上,璀璨的光辉,有种置身仙境的错觉。

    “咯吱”一声,木门被打开,空桐义大跨步的冲进去,一下进到里殿。

    齐文鸢正躺在竹床之上,面色比晨时又憔悴了几分,眼窝深深的陷进去,一看便知,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再瞧地上,一滩猩红的血迹,刺目惊心。

    空桐义大惊,连忙伸手去探齐文鸢的鼻息。气若游丝,当真命悬一线,他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不敢相信的捂紧了嘴。

    屋中脚步声响起,却是辛郁和却要,先后赶到。

    凝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齐文鸢,辛郁一时百感交集,泪便要流下来。

    床上的人,面色枯槁,嘴唇干裂,眼睛紧闭,哪里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愣愣的走了几步,辛郁哑着嗓子,满眼的心疼。要是她在自己身边,他就是拼尽力性命也会护得她周全。

    咬着嘴唇,他的眼眶微湿,“现在,你可以让我带走她了吧。”

    冰冷的口气,到的后来,慢慢的降低,僵在喉咙里。

    却要侧头望着少主,攥紧了双手,有些敌意的望着齐文鸢,也就是眼前的女子,能控制的了少主的心绪。

    “你,你有什么办法医治师妹?”空桐义的双眼黯然无光,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云雾宗门下,少有人懂得医术。师父虽然了解一些,也只能医治些寻常的疾病,以及外伤。

    对这种大病,师父显然无从下手。而远在凤翔城的皇甫神医,就算快马加鞭,连夜赶路,到得云雾宗至少也需要两日的时间。

    就师妹目前的情况而言,撑不撑的过两日,很难说。

    却要双目紧蹙,眼睛里射出两道冷光,冷冷道:“以我家公子的地位,权利,尽可以召集整个高凉郡中的神医,医治这伤自是不在话下。但要放在你们云雾宗,情况可就截然不同,难道空桐公子是存心看齐姑娘死去么?”

    他的心头憋了许多的话,此刻汹涌而出,原本他家少主在高凉郡的位置至高无上。今日为了齐文鸢,却连连的向人示弱,他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辛郁扭头,满脸的冷峻,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却要怯怯的缩了缩身子,头深深的埋下去,用余光狠狠的斜睨着空桐义。

    其实,若是按他的方法,无需费多少唇舌。只需亮出高凉郡王的身份,就没人敢违逆。

    空桐义的神色一凛,重新审视了一下辛郁,他的身上,果然有种王者的气质,莫非他便是新继位的郡王。

    却要的话,显而易见,既然能召集全高凉的神医,身份定然不同寻常。

    沉吟了良久,空桐义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莫非辛公子是就是如今高凉的郡王?”

    辛郁不置可否,双手攥在一起,不知该不该暴露自己的身份。倒是却要抢了先,恨恨的道:“算你识相。”

    果然不出所料,空桐惊叹着,心中一阵慌张。不管怎样,云雾宗都隶属高凉郡,当在高凉郡王面前俯首称臣。

    却要瞥见空桐义脸上的犹豫之色,亮出了明晃晃的令牌,只见那金色的令牌上面写着:郡王府。

    事情到这一步,他不得不承认,急忙垂下了头,双手横抱在胸前,虔诚的道:“不知是郡王驾到,还请恕罪。”

    “不知者无罪。我来的目的很简单,只是要给鸢儿她治伤。”

    辛郁的面容平静,眼睛一步也舍不得离开齐文鸢,生怕她在倏忽之间,又出什么事情。

    空桐义点着头,眉头紧蹙,事情至此,无法挽回。郡王的命令,他岂有不从之理。

    但孟师兄临走之时的叮嘱,回荡在耳畔,让他不得不冥思苦想好的计策,留下齐文鸢。

    “这……这……”

    支支吾吾的开了口,心念电转之下,依然没想的出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辛郁的方法。

    辛郁侧头,严肃的注视着空桐义,冷若冰霜的道:“我交给你块令牌,你且拿着,可以自行出入王府。等到鸢儿痊愈了,你们自行到王府要人便是。君无戏言。”

    最后,四个字说的慷慨有力,让人难以拒绝。

    空桐义感觉到深沉的压力,昂起头,对上辛郁的目光,放弃了抵抗:“郡王既然发话,做臣子的没有不从之理。只是,我斗胆恳求与郡王击掌为誓。”

    眼下齐文鸢的情况,着实不容乐观,若是到王府去,倒还有几分治愈的希望。

    而且,辛郁的话,信誓旦旦,承诺伤好了就会放人,解除了他的后顾之忧。

    一合计,觉得辛郁的提案很合理,就顺应着意思答应下来。

    “好。”

    辛郁斩钉截铁,伸手右手,击在空桐义举起的右掌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欣慰的看着齐文鸢,辛郁的心头荡漾起幸福的情绪,如此,便可以短暂的与她在一起了么。

    “却要,你去外面叫人做个担架来。鸢儿的伤势严重,受不得颠簸。”转过头,他向却要吩咐道,语气里满是关切。

    “是,少主。”却要应着,转身飞奔出去。

    屋中剩下空桐义,齐文鸢,辛郁三人,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所谓伴君如伴虎,一想到身侧人的真实身份,是高高在上的郡王,空桐义就浑身的不自在。

    特意寻了个椅子,拘谨的坐在上面,装作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心头却涌起万般的愁绪。

    这个令牌果然管用么,等到孟师兄回来,他亲口的解释下,师兄他应该会理解的吧。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巧合,全赶在一起,叫人没人半分的心里准备。

    有道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辛郁拿起手边的毛巾,浸了水,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齐文鸢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满脸的温柔。

    如果时光能够倒转,他能预料到那日发生的灾难,就算是赴汤蹈火,他也会想尽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真希望受伤的是自己,而不是眼前的少女。辛郁想着,手指不小心触碰到齐文鸢的唇线。他的心头一热,凤翔城中的一幕一幕,闪现在心头。

    “少主,我们可以动身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却要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身后跟着两个高大的护卫。

    护卫的手中抬着个担架,十分的简陋,树枝像是新伐下来的,断面上还看得见斧凿的痕迹。

    辛郁正欲发火,却要却心领神会,急忙开口解释:“少主,蓬莱山距离城中少说也有几里路,怕齐姑娘的伤势有什么变化,匆促之间,没有办法,只好新做了个。”

    “哦。”冷冰冰的应了一声,无比抱歉的看了下齐文鸢,轻盈的抱起她的身子。

    他脸上的神情,像是在呵护一个极其珍贵的东西,生怕坏掉。

    空桐义凝望着,心头涌起万般的愁绪,辛郁的心思,他固然明白,却无法阻止。

    要是孟师兄知道,会很生气的吧。空桐义摇了摇,不敢再想下去,攥紧了手中的令牌。

    “你们几个小心点抬,要是路上她出什么事情,拿你们试问。”

    命令着那几个守卫,辛郁的眼里满含担忧,担架显然没有期望中的牢固,万一伤到鸢儿该如何是好。

    那几个守卫,重重的点头应着,无限的害怕。新郡王的冷峻,他们素有耳闻。但百闻不如一见,亲耳听到真是让人心惊胆战。

    这女子究竟是何人,难道郡王迟迟不纳妃,便与这女子有关。

    几个人忍不住在心中一番猜测,动作异常的谨慎小心,生怕伤害了这位未来的王后。

    林子里的溪水依然潺潺不绝,野花送来阵阵扑鼻的清香。一切事物安静而祥和,风景绝美与往常无异。

    齐文鸢躺在担架之上,双目紧闭,尽管丧失了所有的意识,她还是感觉到身体的移动。

    努力的睁睁眼,想确认自己身处何处,眼皮却像灌了铅,使不上一点劲来。

    是要去阎王府了么,她不安的在心头猜测着,努了努嘴,想喊一声师兄,却是如何也发不出半点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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