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吕玲绮的提问,陆仁有点卡壳。

    吕布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大家心里都有数,而这么多年来,在吕玲绮的面前大家都会有意的避开谈论吕布,吕玲绮也从来没有问起过。可是现在突然问起,这却让陆仁如何去回答?

    吕玲绮看看卡在那里的陆仁与貂婵,自己轻轻的摇了摇头道:“陆叔、秀姨娘,你们不必在玲绮的面前忌讳什么。家父是个什么样的人,玲绮自己心中有数。还记得玲绮年幼的时候还不怎么懂事,犹其是年方五、六,尚在长安的时候,一度听闻家父为朝庭除去了巨贼董卓而使举城欢庆,玲绮便认定家父是个大英雄、大忠臣。

    “可是之后年岁渐长又几经流离,玲绮才渐渐的知道家父完全不是如玲绮所想的那样。他背信弃义、自私自利,又刚愎自用、不纳良谋,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实在是咎由自取。”

    陆仁与貂婵对望了一眼,各自的目光也都份外的复杂。良久过去,陆仁终于开了口:“玲绮,你真想听听我对温候的评价?”

    吕玲绮咬着嘴唇想了想,然后向陆仁用力的点了点头。

    陆仁叹了口气,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了一些:“令尊……是一匹狼,一匹凶恶的狼。”

    吕玲绮惨然一笑:“我就知道会是这般评价。”

    陆仁摆了摆手道:“玲绮你别误会,这并不全是在骂他。其实仔细的想想,令尊和狼真的很像很像。”

    吕玲绮犯起了迷糊:“陆叔,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仁没有马上回答,到是把目光先投向了身边的貂婵。貂婵对此只是微笑着摇摇头:“没关系,你说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很多事都改变了许多。而在这个时候,我也很想听听你对奉先是个什么样的评价。”

    陆仁抓了抓头皮,随即身子一歪靠到了亭柱上,双臂也抱到了一起:“从哪说起呢?嗯……得先跟你们说说狼的习性。一般我们说起狼,都会认为狼是凶狠残忍的东西,但实际上狼也有着很多值得一提的地方。

    “草原上的狼群是最可怕的事物之一,而在狼群之中,最可怕的当然是狼王。只是这狼王嘛,当狼群中有哪条狼觉得自己比现任的狼王更加的强有力的时候,就可以向现任的狼王发出挑战,如果战胜了现任狼王的话,那么它就是新任的狼王。当然如果失败了,它就很有可能会被狼王给逐出狼群,成为草原上的一匹孤狼。”

    吕玲绮和貂婵听了这些同时一愣,都不明白陆仁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仔细的一想,貂婵就先回应道:“义浩你将奉先称之为狼,是不是说奉先就是那匹挑战狼王的狼?”

    陆仁道:“差不多吧。他杀丁原、除董卓、驱刘备,在我们一般人看来实在是有些毫无信义且反复无常,但要我说,他就是骨子里的那股狼性在作怪,拼命的想成为狼王而已。”

    还有几句话陆仁没说出口,就是当初吕布的死法和原有的历史上的死法发生了改变。原有的历史是吕布向老曹乞命,可现在的结果却是吕布傲然赴死,这差别可不是一点半点。但即便是原有的历史,仔细的看看吕布在最后所说的话,或许可以查觉到吕布藏在乞命之言里面的狼性与傲气。

    吕布当时说的是什么?是“明公所患不过于布,今已服矣,天下不足忧。明公将步,令布将骑,则天下不足定也。”这里仔细看那句“明公将步,令布将骑”,实际上有让老曹为步兵统帅,吕布为骑兵统帅的意思,是把自己和老曹放在了一个平等的位置,与老曹同为统帅的意思。

    再说白一点,就是吕布即便是向老曹投降,也仍然是想成为统帅。只是这份隐藏着的狼性与傲气,往往被吕布之前的乞命求生给掩盖住了,不怎么会让人留意到。陆仁也是在当时吕布死的时候有感于吕布怎么会有那样的变化而不解,然后躲起来反反复复的参阅了很久的史料,才从这字里行间找到一点头绪。

    或许正是因为吕布的心里有着这样的一份狼性与傲气,又因为陆仁的出现而改变了一些事情与因素,所以才使得吕布能够在战场上彻彻底底的把心底的那份狼性与傲气给激发出来吧?而吕布在这一点上真的很像狼,战场上的狼悍不畏死,可是掉进了陷阱里的狼却很狡猾,懂得如何去示之以弱,然后借机翻身……原有的历史上的吕布是被身边的人给坑了,这不就像是狼掉进了陷阱里吗?

    当然,这些话陆仁是不能说出口的,而吕玲绮在听完之后轻叹了口气道:“陆叔,我真的有些不明白了。你这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陆仁正了正神,微笑道:“都有一点吧。其实在这乱世之中,哪个诸候不想成为狼王?温候不过是诸多想成为狼王的群狼之中的一个而已。我想说的是温候虽然有着狼的凶狠与力量,却缺少了成为狼王所必需的狡猾。或者说温候狼得太彻底了,是一匹狂暴的狼,却因为过份的狂暴而丧失了应有的狡猾。”

    说到这里陆仁又笑了:“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当时他所在的地方是中原内陆,并不是北方的旷野草原。狼的那一套在草原上或许可以无往而不利,但在中原内陆走狼的那一套是行不通的。所以说温候他最后呆错了地方,却又把这片不适合他的地方当成了狼的草原。”

    吕玲绮和貂婵这时都沉默不语,良久过去吕玲绮才幽幽的道:“陆叔,你这算是在说他生不逢时吗?”

    陆仁道:“不是说他生不逢时,而是说他不够聪明偏偏又狼得太彻底了,因为他把身边的一切都当成了他的猎物,却忘了狼在猎食的同时,也很可能会成为别的动物的猎物。再相比之下,温候并不明白他一直没有成为真正的狼王,而仅仅是一匹需要一个新的狼群的孤狼而已。这样的一匹孤狼,不是什么猎物都能够捕获得到的。”

    吕玲绮又低着头沉思了好一阵,这才抬起头向陆仁微笑道:“幸亏我平时经常被陆叔你逼着多读点书,不然陆叔你现在说的这些,我可能会半句都听不懂。不过现在,我到是听明白了一些陆叔你话里的意思。其实说到底,他就是没有走对路、做对事,是吗?”

    陆仁沉默了一下,然后向吕玲绮默然的点了点头道:“草原上的狼来去如风、无拘无束,草原上的羊可以任它们随意的捕获。但在中原内陆,羊群却是被圈养的,有牧羊人和牧羊犬守着,又哪里会容得野狼肆意妄为?”

    吕玲绮长叹道:“陆叔你的这个比喻还真是……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过陆叔你说得没错,他这样的一匹狼虽然孤傲,看上去是很酷,但却没有人会喜欢他。而我,却是他这匹孤傲之狼的女儿。”

    陆仁皱了皱眉:“玲绮,这些事都过去多少年了?再说他是他,你是你……”

    吕玲绮猛然抬头道:“可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不管他当年所做的事是如何的为人所不齿,可是他对玲绮而言,却是一个对玲绮倍加疼爱的好父亲!”

    “……”陆仁沉默了。

    吕玲绮接着道:“家父当年的确是做下了不少的错事,甚至至今仍为人所不齿,可他终归是玲绮的好父亲。错既已铸下,已无法回头,但至少玲绮想让世人知道,自私自利而为世人所不齿的吕温候却有一个好女儿,一个承继了他的武勇,而又懂得忠孝廉义的好女儿。如果有可能,玲绮甚至想为国为民而战死在沙场之上。因为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后世之人在提及吕温候的时候,多多少少的带出几分赞许之意。”

    陆仁这回是真的老半晌都说不出什么话来了。老实说,吕玲绮的这种想法,陆仁还是能够理解的。有个这样不争气的父亲,懂事的孩子的心里当然不会好受。因此只要一有机会,这个懂事的孩子就想为父亲争回一点脸面。就算是争不回来,也要用自己的行动去冲淡一些父亲那里遗留下来的不光彩。

    只是如此一来,陆仁却又有些担心了,担心自己这么把吕玲绮给派了出去,吕玲绮在这种心态之下会有些急于求成。可在辽西那边要是闹出了什么大的动静,引起了老曹的注意,那自己作出的安排岂不是会泡了汤?

    一念至此,陆仁又思索了好一会儿,就坐到了吕玲绮的面前,压低了声音道:“玲丫头,我把你调去辽西是很重要的一步棋,而你在抵达辽西之后,在没有得到我下一步的指示之前,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固守好港口城镇和安定流民,对外你可千万别有什么大的动作。”

    吕玲绮道:“陆叔你放心,玲绮记着呢。”

    陆仁干笑着摇了摇头:“放什么心啊?你这丫头存着那样的一份心思,那你就是带着拼命的心思去的。我说在决定调你去辽西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才会和你秀姨娘三更半夜的跑来看看你。现在你把这些话说出来了,我才明白你这丫头不对劲在什么地方……总之你这丫头给我记住了!我这次调你去辽西,不是要你去沙场拼命,至少是现在还没有到要你去拼命的时候,所以你这丫头可千万千万给我悠着点。”

    吕玲绮咬起了嘴唇,再向陆仁点了点头。一旁的貂婵见了这般情形,稍作思索之后凑到陆仁的身边道:“义浩,你先回去吧,我想留下来和玲绮再说说话。正好这几天贞妹妹刚从吕宋回来,你也抽点时间多陪陪她。”

    陆仁明白貂婵的意思,想了想之后就点点头,再叮嘱了吕玲绮几句,这才起身离开。有些事,还是让女人们之间用悄悄话的方式去说才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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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十八年的腊月,中原内陆天寒地冻那是不用说的,而各方势力也都在忙着自己家里的那点事。

    老曹在筹备魏国建国的事,这不仅仅是那些宗庙建设、制度的制定等方面的事,真正要命的是老曹还得跟一大帮子的人勾心斗角。别以为如今的老曹权势遮天就能够为所欲为,实际上不买老曹的帐的人那可是非常的多。

    刘备的主力还在蜀中地区和刘璋干着仗。人家刘焉、刘璋父子两代经营蜀中,再怎么说根基还是比较深的,刘备也不是想拿就能拿得下来。这里还有个不可忽视的原因,就是周瑜没有像原有的历史那样在建安十五年病故,而是一直驻扎在柴桑一带虎视江陵。

    被这样的一个人物盯着,刘备自然就不敢把诸葛亮调入蜀中,留守荆州的兵力也同样的因此而不敢轻易调去支援蜀中,所以就造成了刘备手边的力量有些不足的现像,其结果自然就是造成了刘备攻蜀的步伐有所拖延。

    不过话又说回来,诸葛亮留在了荆州和周瑜相互扯淡,刘备方面会减少一些后顾之忧。反过来看孙权方面,周瑜对诸葛亮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双方只能是继续的这么耗着,看看谁会露出致命的破绽。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曹刘孙三方总的来说都是在打理着各自的地盘与钱粮,而且除了刘备在谋夺蜀中之外,基本上对外都没有什么动作。

    至于陆仁方面,一直以来的原则就是没必要打的仗咱就不打,所以陆仁的地盘看上去也还是老样子一般,地盘里的民众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真要说起来,曹刘孙三方的民众小日子过得可没有陆仁麾下的民众们滋润。

    拓跋宣,拓跋玉的部族中一个平凡的小头目,本来也就是一个十夫长之类的人物而已。最初在跟随着拓跋玉迁居到夷州的时候,本来也只是想混口饭吃,但是因为他有点文化底子的缘故,被拓跋玉给轰到夷州学院里读书去了。

    还别说,这小子书读得还行,后来在完成了基础知识的补修之后进入了军事科系。其实就是陆仁整出来的军事学院就读,毕业之后以见习士官的身份在夷州任了一段时间的职。再到拓跋玉决定回辽西的时候,他由见习士官转为正式的士官,跟随拓跋玉回到辽西,职位则是升为了是连长。

    表惊讶,是连长,因为陆仁早就决定对自己地盘里的军制进行改革,然后就慢慢的把现代社会里的军职都给搬了过来。

    一个班是十个人,三个班为一个排,三个排再加上灶事班就是一个连。也就是说,拓跋宣的身份大致上是个百夫长。而他的这个连,目前主要是司管菊花岛北面临海港口菊花港东门区域的治安。

    不过说实话,虽然在刚开始的时候很忙,可是当这个菊花港渐渐稳定下来一些之后,他这个治安连队平时也没什么事可做了。特别是在进入冬季之后,他每天的任务就是早中晚在辖区巡视一圈,然后就可以下班了。

    会这样也正常。菊花港刚开始的时候是在春夏之季,辽西地区的各个部族的活动比较频繁,拓跋玉和慕容紫英因此经常会带队出击,三天两头的就会带回来一些鲜卑散部,亦或是从某些部族那里救回来一些被奴役的流民。

    这些接来菊花港里的部族或流民,多的时候会有几百人,少的时候可能就只有十几号。而这些人在菊花港里居住下来之后,少不了要做些相应的事情,比如说让他们知道一下这里的规矩什么的,那么几个治安连队的事情自然是要多些。

    但是辽西一带的冬季来得早,正常情况下到十月初就已经很冷了。要是赶上一些天气变化,十月份就会大雪纷飞,而这样的天气也使得拓跋玉和慕容紫英不便于继续出击,转为固守在港镇之中把之前接回来的人给好好的“消化”一下。

    菊花港的规模不大,目前的人口总数大概只有两万多些,其中战斗兵员在七千左右,那么居民数量也才不过一万三出些头。这种数字的居民数量,管起来的难度当然不会太大,所以到腊月间,拓跋宣也才会像这样没啥事可做。

    当然也不是真的就啥事都没有。菊花岛在初步成形之后,已经成为了周边地区乌丸部族都不敢去啃的硬骨头。打虽然是不敢打了,但是在入冬之季总得准备一下过冬的物资,所以那些大大小小的部族也就改变了一下,改为用自己手头上的特产品到菊花岛来换取他们所需的物资。

    对此拓跋玉和慕容紫英按照陆仁的要求,接受了这些互市的请求,但谁要是敢在这里闹事,就别怪慕容紫英的部队不客气。事实上还曾经真的有人想借互市的机会来捞上一把,但你当陆仁会想不到这些?所以最后的结果是想来捞上一把的部族,却变成了被一堆的部族群起而攻之的对像……你丫的想捞一把?那我们找谁换东西去?人家陆刺史可说了,如果我的港镇被哪个部族给劫了,那么我就会中断与当地所有部族之间的交易,除非闹事的部族被消灭掉,否则一切免谈!

    这种心理战,陆仁玩得那可是炉火纯青。作为一个现代人,难道会不明白什么叫作从众心理?而事实上这种事情在之前就发生过,就是孙权方面曾经收买过一些山越部族去给陆仁捣乱,陆仁就是用这种方法让其他的山越部族去把那些捣蛋的山越部族给修理掉。现在要用到辽西的乌丸部族身上,套路熟得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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