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火辣辣的,我傻傻地木立在黄桷树下。翻江倒海的心乱如麻。有那么一会儿,我真想一口气跑到公园大门,去坚定不移地挽回吴璐的一错再错。但她怎么可能屈从于我呢?我只是个失业在家,还需要依附她“包养”的文学小青年。我从哪里去寻找勇气与实力,为她的放纵和沦陷力挽狂澜?自卑与愧疚了许久,位置交友上的“重庆小女人”来消息,说:“对不起,我必须去。”

    我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接受了这个无法逆转的事实。其实我早就该明白,吴璐并非贪得无厌,她绝不会为了物质的享受而倒进那老头的怀里。她肯定有她自己,难以启齿的苦衷。风麻木了脸庞,我只有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她的**与我无关,她的美丽只是风景,她不过是暂时包养我的老板而已。然后深吸两口空气,短信告诉她:“只要心存高尚,不管怎么样选择,你都是一个好女人。”

    她没有回复,我转身上楼,回到那间大套房。吴霞安静地倚在床头,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吴双正在看照片。刚见我进门,她第一句话就是:“吴老大这个骗子,肯定是和黄三哥约会去了。”我很累,没有兴致再计较,便草草的应了一句,坐在另一张床上看电视。其实我心里烦着呢。我想啊,与吴璐都相处成这个样子了,我还需不需要厚着脸皮留下来?

    这时吴霞突然问:“无烟,你今晚能不能和我们睡在一起?”我还没回过神,吴双已经接口道:“哟,霞二姐还真前卫啊,要不我睡那边去,把这地方留给你们?”吴霞的脸红到了耳根,连忙语无伦次的解释道:“不是,不是,热闹一点……我,我是说一人睡一张床……我,我有点害怕。”听着她曼妙声调中的紧张,我心中柔情万千,想至少为了她,我也要在吴家纠缠到底。吴双调皮,继续扯谈:“有本小姐在,还有什么好怕的?依我看,还是别引狼入室才好,是吧,花二哥?”我瞪还她一眼,再转向吴霞。但见她羞红中透着一丝煞白。顿时,我那原本无所谓的思想,突然触及到一根敏感的神经——旅馆强jian案!

    三四个月前,在一家低档的旅馆里,那个***禽兽强jian了我最纯洁的吴霞。吴霞肯定是触景生情回想到了那天的气息,她感到害怕,她渴望有人陪伴,她需要有人保护!想到这里,我没有向吴璐请示,便自作主张的答应了。吴双也高兴得很,说好久没有“夜聊”了,今晚要和我们高谈论阔一番。

    于是,下楼退了那个标准单间,我正式爬上了本该属于吴璐的那张床。接着吴双洗澡,趁流水哗啦啦的空档,我凑近吴霞,说:“中午你演得真好,把你姐骗得团团转。”吴霞浅笑,压低美丽的声音说:“好险呀,要不是你及时提醒,姐姐就现我们的秘密了。”我也受了感染。捏着嗓子悄悄问:“那你究竟有什么事?”

    她问:“数码相机怎么来的?”

    我说:“下山买的。”

    她问:“花了不少钱?”

    我说:“还好,两千多。”

    她问:“啊,哪来这么多钱?”

    我说:“原来的存款,工资。”

    她说:“恩,我让姐姐把钱还你。”

    我说不用,我还有钱。她说不行,因为她们都知道花无烟是个穷光蛋,我这样很容易穿梆。我暗暗后怕,想幸好三姐妹都是我的忠实拥趸,不然以我错漏百出的演技,早就被她们抛出局外。现在吴霞提醒了,我就得照办——以后用钱收敛点,别有几个钱就充大款、玩浪漫。

    聊到这里,吴霞把手放到嘴边,说:“就这样,小双洗好了。”果不其然,四分之一分钟后,吴双清清爽爽地走出来,惹得我眼前一亮:之前还调皮捣蛋的小丫头,马上就变成了一个婀娜多姿的美少女。往后,我协助吴双,帮吴霞洗罢手,擦好脸。中途我言而有信,没有让自己的伤口接近她们。再往后,我也冲了一个凉,压抑的全身舒展开来,郁闷的心情也有所释放。

    时间来到九点,吴双早早关灯,我们三人合衣而卧。开始了饶有兴致的“卧谈会”。聊的范围比较广泛,主要涉及吴霞的美术、吴双的音乐、我的文学以及各自印象深刻的陈年往事。刚开始聊得极其琐碎、繁杂、天马行空,其乐融融。但当吴双说她小学没有电灯,雨天要点蜡烛才能上课时,我就好奇地蹦起了起来:“吹牛哦,主城区哪地方还这么落后啊?”结果,一问三四答,就聊到了她们的家世。

    经过我的整理,可以得知:吴氏三姐妹的老家在四川达州,吴父在煤矿工作,当吴双还是胚胎的时候,他死于一场**型的矿难——据说塌方下来的煤层压断了他的双腿,吴父本可以原地不动等待救援的,但他不希望这场灾难拖累他的妻女,便毅然地走向了干脆的死亡。由此,吴家获得了一笔不扉的安葬费,但遗憾的是,吴双命硬,吴母在几个月后因难产而死。

    那一年,吴璐七岁,吴霞三岁,吴双刚呼吸了一口这世界上清新的空气,她就成了一个永恒的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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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母去世之后。贫穷的亲人瓜分了她们三姐妹的抚养权。吴双过继给她小姨为女;吴霞住进了她二舅家;吴璐则与她孤独的爷爷,留守在那间凄凉的老屋。相安无事的过了四年,吴爷爷病入膏肓,耗尽了吴父留下的所有财产。直到半年后,当老爷子入土为安,年仅十二岁的吴璐已经深刻体会,什么叫做世态炎凉,什么叫做家徒四壁。

    村子里有人推算,说死去的吴矿工没有赶去投胎,而是潜伏在家中折磨亲人,以期和他们在阴间早日会合。刚开始。还有几位好心的大妈不信邪。她们红着眼圈抹着泪,向吴璐接济些生活用品,并凑钱让她读上了镇里的初中。但之后不久,五岁的吴双玩鞭炮,烧去了她小姨家的大半个厨房。小姨的婚姻本就不幸,被这么一折腾,竟不辞而别去了广州。

    那个姨父脾气火暴,雪上加霜的困境让他怒火中烧,每逢喝二两白酒,他便把小吴双吊在堂屋使劲抽打。吴璐闻讯而至,趁姨父外出的机会,砸门救出了遍体鳞伤的吴双。那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跑来破骂一通,再扔下几件破旧衣裳,算是和她们断绝了来往。为数不多的亲人乡邻,有人谴责,有人同情,但绝大部分人则认为:“抚养了孩子四五年,已算得上仁至义尽。”那个四处放蜂割的二舅来过一次,抱着三姐妹大哭了一场。但他终究是有心无力,只留下些钱给她们,便拉上吴霞,走了。

    吴璐的坚强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她趁课余的时间,开垦了屋后的那片荒地,然后找来石头、砖块、树枝、竹筒,再加上土垒,围成了一片狭窄的后院。接着,她拿着舅舅的5oo块钱,买来小猪、小兔、小鸡,利用前屋与后院的空间,大肆展畜牧业。上午,吴璐光着脚丫去上学,沿途拣点野花生、挖些野红薯;吴双则守在阴暗的家中,伺候着小动物的草料,与它们相依为伴。中午,吴璐吃生红薯,有时嚼些同学吃剩的米饭;吴双则要幸运些。她的稀饭旁有一碟吴璐切好的咸菜。下午,吴璐逃一节课匆匆赶回家,沿途还要割一大筐优质兔草;吴双则转悠在方圆两百米,捡啤酒盖、牙膏皮、螺丝钉,做些力所能及的拾荒。晚上,吴璐挑水、喂猪、做饭、洗衣服、温习功课、唤鸡入笼,还教小吴双算盘识字拼音……

    这些辛酸的成长史,吴双说得潦草平淡,吴霞却听得激动认真。有好几次,她都后悔莫及地感叹说:“其实当时,我应该留下来,和你们在一起的。”

    的确如此。当吴璐吴双苦中作乐、自强不屈的这段黄金岁月,吴霞却在她舅舅的庇护下,成长得无忧无虑。当然,这也是相对的。她生活在流浪的养蜂人中间,虽然丰衣足食,但随遇而安的恶劣环境、无时不刻的奔波跋涉,让她痛并快乐着。此外,还有件事情困扰着她,那就是——读书。我说过,吴霞是一个林黛玉式的美人,多愁善感是需要建立在四书五经之上的。特别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对课堂的期待,从小心翼翼的渴求演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思念。

    但在吴舅舅看来,女孩子只要够贤惠、懂礼节、识道理就行了,书完全没有读的必要——特别是当他们还居无定所的时候。于是,在吴霞九岁生日的那天,她终于固执了自己要读书的观点。当时有五六个养蜂人在聚餐,桌上杯盘狼藉,众人烂醉如泥。吴霞的怒吼藐视了舅舅的尊严,他便学着一个父亲应有的样子,给了她两耳光。

    吴霞愣了半晌,抽噎了几声,之后就没有再说话。到了第二日清晨,酒醒后的吴舅舅意识到自己的卤莽,又想到这孩子的可怜,便拉下脸皮准备道歉。结果才现,吴霞不见了。这可急坏了大家——要知道,他们当时正在青海一片花海中放蜂,附近几十里都没人居住,这姑娘究竟去了哪里?

    吴霞告诉我,她是打算徒步回家,找到她姐姐吴璐,然后去念书。但她错估了自己与家的距离,她误以为所有的跋涉都是朝夕至,她梦想着早晨踏上那条土路,晚上就能在彼端看到自己的姐妹回到自己的家。实际上,当来到第一条岔路口时,她就犹豫彷徨了。但内心的渴望在激励着她,她捡了一块带尖的石头,在地上用力一旋。石头的尖锐指向西南方,她就大胆地走了下去。

    也不知选择了多少条岔路,她饥渴难耐,她孤独害怕,她风花雪夜的心灵里突然意识到:有种东西远比梦想重要,那就是——生存。于是,她原途返回,她想要喝蜂,她想要睡蜂箱,她想要给舅舅认错,告诉舅舅她不读书了,她愿意做他们要她做的一切。

    然而,一切已经迟了,吴霞迷了路。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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