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六月二十五,在开封的周王府开始遣散下人,和大明其他地方的藩王有所不同,周王算是有所作为的,并且压榨的相对较轻。和洛阳城中的福王一比,更是天上地下,城中百姓对他也算是有感情的。

    看见周王府被山东兵马围住,颇有开封城中的乡老去往归德游击袁时中的营房那边请愿的。不过都是被拒之门外。

    袁时中带领着的六千人来到开封城之中,开封官民,上上下下对这支来自河南却是从属于山东的部队印象不错,因为军纪森严,也不骚扰百姓,这可是极为的难得的,但在周王这件事情上,却是丝毫不近人情。

    开封的乡老请愿也就是一两次,齐国公李孟的心思已经是路人皆知,皇族朱家和他当真是势不两立,请愿表明了态度,既然对方不答应,开封城中的这些人也不愿意继续坚持,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这世上的人都是这样的现实,特别是在这样的混乱末世,人人都还是把自己的性命看得要紧。

    周王府遣散了下人之后,府内也就是几名形同家人的仆妇、家丁没有离开,周王和王妃、侧妃加上儿孙一共也就是二十几个人。

    现在的开封城已经没有人愿意在王府周围经过,山东兵马戒备的紧密,无关人等路过那个地方徒遭怀疑。

    看这个架势,说不准什么时候山东兵马就要对周王府动手,目前这种状况,肯定还要做做表面文章,万一自己走的近了,被当成是替罪羊抓到,那可就悔之不及了,对这样的事情,居住在城中的居民总归是警醒许多。

    到了六月二十七那天,就连周王府周围的那些贵官府邸也全部的搬空,这些府邸的主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去往了他处居住,就是不愿意靠近了招惹这个麻烦。

    六月二十八,驻扎在周王府周围的两千多山东兵马来了一次大清查,把周王府相邻和附近的宅邸都是搜查了一遍,绝大多数的宅子都已经是空掉了,没有空掉的宅子上下看到这样的局面,也是抓紧搬走。很是有人留下了看风色的家仆,看到胶州营的行动,都是庆幸自己搬走的遭。

    六月二十九的晚上,开封城内的周王府突然是燃起了大火,火光冲天,映红了夜空,这火势实在是太大了。

    驻扎在王府边上的两千多士兵根本来不及扑救,尽管临时动员了城内青壮救火,但因为王府周围的大部分宅邸空无一人,也是耽误了时间,等到大队人马赶到的时候,王府的火势已经是不能控制了。

    许多百姓都是被这场大火惊动,半夜起身遥望火场,就算是没有经历过火灾的人看见这样大的火势,也是明白,这样的大火,就算是石头在里面也烧成灰了,这山东还真是下了狠手,周王一家,真是可怜啊!

    不过想想洛阳城那被一刀刀刮了,然后和鹿肉掺杂,给流民大军下酒的福王殿下,这位周王倒还说得上幸运。

    而且还有人想的多了一层,如果不是他们朱家横征暴敛,搞得民不聊生,流民大军反乱,又怎么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只能说是时局变幻、造化弄人,可怜、可惜,可叹啊!

    六月三十这天,山东兵马在城中加强了巡视,而且也派快马传递到归德府那边,让到归德换防的兖州军两个团做好准备,预防有变。

    但开封城出人意料的平静,周王府的焚毁,在众人看来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齐国公李孟所做之事,本就不可能容下一名朱家的族人。开封城甚至还从周王府被焚毁这件事情上得益不少。

    比如说周王府占地广大,被大火焚毁,尽管清晨的时候,大火被扑灭,可那废墟仍然有火头残余,整个这个废墟也需要大批的青壮劳力来情理,胶州营也是实打实的付给银子铜钱,大家现在都是手头紧张,这可是大好事。

    开封城开始恢复正常的生活状态之后,城门大开,水陆畅通,大批的物资从水路上运送过来,也有归德府和开封城之间,居住在黄河两岸的平民百姓过来讨生计,消息也开始跟着灵通起来。

    开封周王府半夜起火的事情差不多七月间,北直隶、山东、南直隶几省差不多就有大半的人知道了。

    这也是出乎山东军方的意料,原本以为这样的举动会让许多人反感,文人士子又要掀起一阵攻讦的浪潮,谁想到众人的反应却是这般的轻描淡写,根本不去理会,而且在后期从更远地方反馈来的消息,山西、湖广、江西等有大明藩王的省份,对这件事情反倒是颇为的叫好。

    有明一代,藩王除却出城祭祀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被圈在城中不得外出,头上就那么一片天,能活动的地方就是这城池,大明的城池除却京师、南京、开封、西安、苏州几个大城之外,其余的都是颇为狭小。

    这么一代代的憋屈下来,心理想不变态都难,怎么发泄心中的这些情绪,除却酒色之外,也就是祸害百姓了。

    说起来或许是个笑话,地方上的藩王喜好酒色,一般都是被朝廷褒奖,称为淳厚,因为沉迷酒色之中,最起码不会危害朝廷中枢,至于贪财压榨,地方官也没有办法去管,往往是大批无赖恶人投靠宗藩,依仗权势圈占田地,逼迫良民百姓,地方上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这些藩王,就算是在城内杀人,也不在地方官的管辖范围之内,用无法无天来形容他们丝毫不为过。

    藩王们如此的为害地方,却无法制约,所以他们站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上去,不光是百姓们反感痛恨,就连地方上的文人士子,高门大户,甚至是地方官僚也是深恨,周王在开封城中的确不能说是坏人,甚至做过许多好事。

    可周王一家从未出城,凡是听到这周王遭遇的,大都是把本地的藩王代入进去,那肯定是大声叫好了。

    在兖州府城嵫阳的某件事可以更具体的说明这个态度,眼下的鲁王府完全被圈在了嵫阳城中,他在城外的那些王庄良田都是被“丈量”到了屯田田庄的名下,很有些平民百姓因此受益。

    当年这鲁王府在兖州府地面上着实的做了几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七月间,周王府焚毁的消息传到山东,就有人半夜在鲁王府外大骂,说是你们这些混帐为什么不找把火把自己点着了,让嵫阳百姓高兴高兴。

    鲁王府噤若寒蝉,不敢有任何的反应,他们可真是害怕得罪了山东的这位杀神,晚上不小心被“失火”。

    很少有人注意到,大火燃起的第二天,包围在周王府之外的山东士兵少了五百名,同时,一支运送粮食的船队,开始启航,从黄河顺着运河返回山东。

    其中两艘大船号称是用大福船的制造技术造出来的,他们有目前的大小是因为河道的限制,如果不是这样,这艘船还能造的更加巨大。

    这样的船只,逆流而上航行到开封城渡口,让开封城上下一阵的惊叹,这样的船只怎么看也不是用来运送粮食,而像是炫耀山东的实力。

    两艘让人惊叹的大船的确不是用来运送粮食的,在山东来到开封城这边的船只,送完粮食和盐货之后,往往还要带着些开封城中的特产回去,开封城的金银珍玩,还有一些大库中储存的物资。

    但这两艘船现在没有装载货物也没有装载粮食,而是装着周王一家人,为了保险起见,从开封城一直到下游的仪封这一段,都是不让他们走上甲板,等到过了仪封,这边已经进入了山东兵马控制区,自然也就松了口气。

    让憋闷颠簸了几天的周王一家,走上了甲板,藩王是大明仅次于皇帝的富贵,这么把周王朱恭枵一家掳掠来,难免他们全家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在甲板上的周王府一家,每个人身后都有人在盯着,要有人走到船舷边上就会有人劝阻,不过显然随行的这些人担心太多了,周王一家老小,每个人都是兴奋异常,全然没有失却荣华富贵的忧伤和绝望。

    随行的这些山东盐帮和亲兵营的人员互相交换情报,发现周王府这些人在船舱内的时候就已经兴高采烈了。

    黄河行船,顺流逆流,所需要的时间都是非常的长,在船上开始几天还能感觉到新鲜,接下来的日子就颇为的枯燥无聊。周王府的这些,从周王到周王的小孙子,都好像是看个没够,给人一种什么市面都没有见过的印象。

    在船舱里就是那样的兴高采烈,到了甲板之后,每个人都是看个没够,甚至到了吃饭的时候,都让人把饭食拿上来,而不愿意下去。

    山东过来的这些人根本理解,这枯燥的两岸景色到底有什么可看的,从开封城渡口到归德府这边,需要四五天的时间,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有看够,实在是让人不可思议。

    走到归德府境内的时候,周王一家就连晚饭都要在甲板上吃了,好在这个时候是夏季,天气倒也适合。

    而且上面早就是有了吩咐,要求对周王一家一定要伺候好,不能怠慢,这饭桌上也是好酒珍馐,什么都不缺的。

    这天周王多喝了几杯,说得话未免有些多,不过这句话却让船上的这些士兵密探们,明白了周王一家为什么看周围如此兴奋。

    “原本以为我这一辈子,儿孙这一辈子,只能看开封城中的这一片天,喝这开封城中的水,却没有想到会有一天居然能逃出这个大监狱,看看这天地之间的不同的景色,真是上天眷顾。”

    尽管藩王和皇族们在城中穷奢极欲,可以为非作歹,但他们祖祖辈辈被圈在一块地方,永远不能出来,这种境遇也会让人疯狂。

    这也是明代的藩王如此疯狂,做出种种不合常理举动的原因,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是在享受,而是觉得自己在受罪,对于大明的存亡他们丝毫不关心,漫长时间中,另一种形式的圈禁已经让他们心中愤恨,甚至想和这个帝国一起灭亡,或许福王不愿意出一分钱助饷,或许楚王指着朱元璋御赐的椅子发火,都是这种感情的表现。

    有个很可笑的推断,那就是藩王们所在的城市大一些,他们的精神状态也会正常一些,比如说西安的秦王,比如说开封的周王,但祖祖辈辈被圈在一个城市之中的他们,想必比监狱里的囚犯更加的渴望自由,因为稍有理性的人都不愿意被人用什么形式圈禁起来,都想要自由,最起码是要和百姓们一样的自由。

    差不多是七月十七,过完中元节之后,这两艘船才到达济宁州,派来接待他们的人是孔三德,孔三德待人接物都是大贵族的风范,想必适合这藩王一家人,孔三德带来了李孟的询问。

    周王府一家人愿意在济宁州还是去往济南城,济宁州是山东最好的城市,而济南城是则是中心区域。

    当然,这只不过是给周王府一个建议,山东所有的城市都在李孟的掌控之中,周王朱恭枵愿意去任何一个城市,李孟都可以满足,并且可以保证在吃穿用度上不会次于原来的周王府。

    而且李孟还承诺,如果周王的世子和几个庶子想要去做点实务,胶州营都可以给安排,对李孟来说,这些羸弱的朱家皇族,根本不会掀起来什么风浪,还不如让他们同化在山东这种氛围之中。

    周王朱恭枵想法很简单,回答的也很肯定,他们愿意去济南城居住,只是希望齐国公能让他们父女经常相见。

    对这个要求,李孟早就是允许,孔三德这边自然是干脆利索的答应了下来,好好招待了一番,又让兴味盎然的周王一家在济宁城中和附近的名胜景致中游览了几天,这才是安排人把他们送往济南城。

    临行的时候,孔三德依旧是恭恭敬敬的称呼朱恭枵为周王殿下,朱恭枵听到这个称呼之后笑了笑,洒脱的说道:

    “现如今周王朱恭枵一家都在开封城丧身火海,那还有什么周王,嗯,孔主办,本王……本人的女人姓木,我们一家当然也姓木,今后若是再有相见之时,就叫我木先生吧。”

    说完,周王朱恭枵哈哈的笑了起来,神色之间很是轻松自在,孔三德听到这话之后也是一愣,跟着笑了出来。

    周王府燃起大火,周王一家安然坐船前往山东,这个消息被当作是第二等的重要消息,也是快马加急送到了济南城,与此同时,除却山东嵫阳之外,南直隶和江北地和北直隶的河间府也都是做出了动员的态势。

    这个消息流传开来之后,大家都不敢判断地方上会有什么反应,当然后来这件事并没有预想的这么极端,可这时候,胶州营对大明朝廷的中央威权还是颇为的忌惮,不想因为这件事起了风波。

    齐国公李孟难得会动用山东的力量为自己来做什么私事,此次却也是破例了,去往内宅的时候,李孟也和木云瑶开玩笑说道:

    “为了岳丈一家,我可是冒了被天下士人唾骂的风险,云瑶,这次咱们可是一家团圆,再也没有什么心病了。”

    李武尽管从出生身体就虚弱,可他毕竟出生在大富之家,名医诊疗,各种珍贵的药材和食材随意使用,身体倒也是正常成长。

    这倒是让木云瑶放宽了些心思,有了儿女的女人和从前的女孩自然有很大的不同,木云瑶也是变得稳重了许多,听到李孟这么说,木云瑶心中的最后一块石头也是落了地,当时抱着孩子就要起身施礼致谢。

    木云瑶身体虚弱,李武还是婴儿,这个动作倒是把李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止住,又是调笑安慰了一番。

    闽海郑家的二当家郑芝虎已经在山东呆了快有四个月,每日间都是去往齐国公门口通传求见,可都是被人冷冰冰的挡了回来。

    郑二爷从前没有受过这个气啊,可却不得不忍着,在山东呆的这段时间,郑芝虎真是重新认识了山东的局面。

    八闽商行在济南城的代表几次被郑芝虎骂的狗血淋头,而且已经是派人给南直隶郑鲨那边送信,让他给山东八闽商行的代表换人。身在山东腹地,才知道这山东到底有多么强大,面对这么强大富裕的山东,却不能准确的把消息传递给主家,导致龙头郑芝龙作出了错误的判断,让郑家目前这么处境如此的尴尬,这样的人还要他有何用。

    如果这个代表不是自己的亲堂弟的话,郑芝虎恐怕就要拔刀砍人了,郑二爷这边耽误的也是越来越焦躁,看眼下这样的局面,若是山东兵马过了长江,那时候郑家可就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本钱了。

    他准备如果七月份齐国公仍然不见自己的话,那就写信给自己的大哥,闽海郑家的龙头郑芝龙,让他亲自来见。

    要说这事情还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郑芝虎还真是碰到了柳暗花明的局面,七月十三,齐国公李孟派人传见。

    郑芝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当真是欣喜若狂,急忙在八闽商行驻扎在济南的分号中调记了几件珍贵的宝物,准备当作见面礼、

    这段时间,郑家一直是派人给灵山私港那边的八闽分号送去珍玩金银,然后由这个八闽分号送往济南城,就是为了给郑二爷用来走人情见面用的。

    实际上李孟想见郑芝龙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在六月二十九那天,宁乾贵在傍晚登门拜访。

    李孟和宁乾贵关系非同寻常,李武的诞生,宁乾贵也是送了一份大礼过来,然后就是赶往莱州一带,因为铸炮和铜钱对铜料的紧张需求,宁乾贵已经准备去往灵山私港,和各路海商购买铜料了。

    铜料粗重,肯定不如船上多装载些精细货物赚钱,各处未必愿意做这个生意,可高价收取铜钱,一来是市面流通不畅,二来是胶州营未免赔的太多,可铸炮这件事情耽误不得,每个团三门三磅炮,这个数量太大,而且开封城的城防也需要火炮,这些都是需要大量的铜料。

    宁乾贵已经是做好了打算,赔钱也是准备认了,毕竟大帅李孟有过要求,那就是军工第一,要想尽方法,无论如何要保证军工的正常运转。

    对铜料紧缺,市面上铜钱价值高昂这种种情况,李孟却没有什么知识来应对,因为这差不多是经济学的范畴了。宁乾贵离开济南的时候,李孟还特意的叮嘱说道:

    “铜料紧缺,这并非你的过错,只需要筹备到足够的铜料就是,其余的后果咱们押后再议。”

    这就是为了让宁师爷安心,李孟也做好了赔钱的准备,但算算这个日子,才不过是十几天,也就是宁师爷到了灵山私港然后马上回返,到底有什么急事,让山东的大掌柜如此着急呢!

    尽管是傍晚,正是一家团聚的,但宁乾贵到来,李孟还是出来相见,毕竟是公事要紧含糊不得。

    见到宁乾贵的模样,李孟又是吃了一惊,宁乾贵这些年身在高位,手握巨量的金银财源,再也不是从前那师爷的状态,也是威严自重,颇有大人物的涵养气度,今日间这种狂喜的状态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大帅,有铜了,有铜了!!”

    宁乾贵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胶州营在这般缺铜的时候,却有一名山东地方豪商从倭国贩运了大批的铜料回来,这是何等的幸运之事。

    原来这倭国就是产铜的地方,并且铜价这般的低廉,实在是胶州营的幸运,但胶州营却没有足够的海上运力来往于山东和日本之间,就算是这次的大批铜料,也是用郑家的船队运回来的。

    胶州营目前对铜料的需求是极为巨大的数目,并不是胶州营目前的近海船队就能去运输的,而目前东亚的海面上,也只有郑家的船队才有这样的能力去运输这么大量的物资。

    按照李孟的想法,本来还要继续晾这个郑家的代表一段时间的,双方尽管相隔两三个省,彼此都无法切实的打击到对方,但目前的状况下,胶州营却是在各方面占据了优势,完全的压倒了福建的郑家。

    后世人常常评论,郑芝龙有大才而无大志,以郑芝龙几千艘船,差不多南中国的海盗力量都是为他效力的规模和实力,当时甚至对于日本都有侵占其一部分的可能,那些南洋小国更是不在话下。

    要知道,在当时郑芝龙的实力已经是膨胀到,西班牙和荷兰人也不要和其保持和平的程度,但是他却依然把福建所谓基业看得极重,当然,这也是中国人骨子那种乡土观念在作怪,一切只有大陆上的才好。

    这和如今广大人民群众争先恐后出国的热情正好是反了过来,细想下,倒也是颇为的有趣。

    晾也晾了这么久,既然现在有用得到对方之处,自然是要召见。宁乾贵从灵山私港返回前,也是和周继海详细了解了这批铜料的来源和日本贸易的一些情况,周继海自然知道这个生意独家垄断才赚得更多。

    可他也明白,凭借自家的资本,想要做山东和日本的买卖,特别是每笔都牵涉大批银两进出的铜料生意,恐怕还要把这个生意作跨,既然买来的铜也是要卖给胶州营的,自己的本来目的除却赚钱之外,又是要交好齐国公,索性是把胶州营的灵山商行也给拉进这个买卖来。

    第一笔好处,周继海已经是拿到了手,包括他垫付的银子和买铜的银子,并且差不多赚到了三成的利润。

    对于海贸来说,这三成的利润并不算高,可要想到这铜料的生意进出的绝对数额巨大,三成的利润也是相当大的一个数目,周继海已经可以说是陡然而富,并且是前程远大,山东的商人不少,依靠港口做海贸生意的人也是不少,这次和周继海一起去往日本碰运气的富贵子弟也不少。

    但是能发现这商机的人却只有周继海一个,而且这个铜料的生意正好是补充上了胶州营急需的缺口,这真是需要平日里的观察和敏锐的判断,头脑也是清醒的,对这样的人才,灵山商行真是急需。

    用比较粗俗的话讲,周继海这一铺赌对了,李孟听完宁乾贵的介绍,当下作出了决定,对日的生意可以暂时由这个周继海负责,铜料进出,可以让他有两成左右的份子,胶州营从来不让人白跑腿。

    周继海一举成为灵山商行十五名高级掌柜之一,周家几乎是没有什么迟疑,立刻是把周继海当作了族长的继承人,族中的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还放出话来,若是周继海愿意,族长的位置也是他的。

    发财反倒是小事,能绑在齐国公的战车上,这才是大功劳!

    只不过这当日间收取周继海高额运费的船头却是吃了亏,他也没有想到这位在日本被笑成事傻子的小伙子,回到胶州之后就是一步登天。在灵山私港那边下了船,看周继海的这般境遇,再听到二当家已经在济南被冷遇了几个月可还是上下活动,这位船头顿时是觉得害怕。

    如今郑家这样求山东,周继海这等山东的官商却被自己狠狠的敲了一笔,要是让当家的知道,那个下场实在是太惨了。

    郑家是海盗出身,对内部的惩戒一向是血腥残酷,被吓坏了的这位船头当即是把赚来的银子要给周继海送回去,周继海这次已经是发的厉害,自然不稀罕他的这点银两,何况的确是用船给运输了,这钱也花到了实处,所以压根不收回,把这名船头吓的愈发厉害,又跟自己船队的人借了一笔银子,又给周继海送去,这要是收下来,周继海这一趟但是这运费上就赚回来几百两。

    莫名其妙的周继海和这名船头互相推拒,如果不是兴高采烈的宁乾贵带着他一同前往济南,恐怕这纠缠还要持续下去。

    同去的那些山东商人子弟也是后悔不迭,因为山东和日本来回都是要乘坐郑家的船只,不少人都是和周继海一同回来的。

    有的人买的漆器,有的人买的刀剑,还有聪明人用带去的银两兑换回来不少金子,不过这一项上德川幕府上有限制,所以只能小发一笔,所有人带着的货物看着都要比周继海压在舱底的铜料要利润高许多。

    这些人都在等着看周继海的笑话,这一船铜料就算是回去铸成铜钱,折算上匠坊匠人这些花销,也不过是一倍的利润,可问题的关键是大明严禁私人铸钱,山东更是严刑酷法的查禁。

    而且金属锻打铸造的师傅差不多全部集中在兵器制造局,大家都知道,这一趟周继海差不多把他一房的银子都丢进去了,根本没有余钱来招募匠人、建造工坊,前提是不想掉脑袋,总不成这些铜用来铸造铜器发卖吧。

    不是每个人都能观察到市面上的铜钱价值高昂是因为兵器制造局对铜料的大量需要产生的。

    不是每个人都有决心用这么大笔的金银购置铜料,准备就算白送也要给胶州营兵器制造局,这种下注的豪气。

    周继海观察到了,周继海敢于那近两万两银子去博一下,现在他成功了,这一趟去倭国,最粗重的一批货物却取得了最大的利益,想要看这周继海破产笑话的人都是傻眼了,现在知道这铜料大利也是晚了。

    谁都知道下一趟肯定是灵山商行带着大笔的金银去往日本,那时候,除却周继海之外,他们那该能赚到一点便宜。

    周继海笑到了最后,果然是笑得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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