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莲走到马场边上,因为只是练习用的场地,所以马场周边没有高耸的看台,只有一圈围栏,以避免受惊的马跑出马场伤人。艾莲冲骑在马上的佩萨用力地招了招手,那位贵公子也看到了马场外的艾莲,他双腿轻夹马腹,胯下的法拉贝拉马顺服的迈开小步,朝艾莲的方向走去。

    “佩萨学长!”艾莲贴到围栏边上,双手支着木质围栏,半个身子都倾到了围栏内侧,“午休的时候还这么努力练习马术吗?”

    阿兰斯微微扬起嘴角,哪怕只是淡淡的微笑,也有一种迷人的魅力。现在马场内除了他以外,几乎没有其他人,毕竟是午休时间,就是马术部的部员也不至于用功到这种程度。

    “毕竟最近就是马术大赛了,总要多多联系一下。”阿兰斯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就像是歌剧演员一样优美,声线低沉但是相当温润,同他的气质十分吻合,“艾莲同学,你身后的那位是?”他抬起头,看向艾莲身后依旧立在小树林里的索菲娅。

    既然阿兰斯已经看见自己了,索菲娅也不再躲藏,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她走到距马场围栏两米左右的位置,就停下了脚步。直到靠近这位佩萨公爵之子,她才发现,阿兰斯右眼眼角边有一枚泪痣,更让他增添了一份感性和魅力。

    “这是我的同学,索菲娅·诺·杰里柯,”艾莲看到索菲娅站得那么远,就向后跳了一步,把索菲娅拉了过来,“她是今年才转到学校来的。”

    “您好,佩萨学长。”被艾莲这样半拉半抱着,索菲娅不是很习惯,她拘束的向阿兰斯打了个招呼。虽说阿兰斯的相貌确实对女性十分有吸引力,但是索菲娅只是稍感惊艳,并没有想太多。

    “您好,小姐。”阿兰斯也礼貌地致意,不过,他倒是对索菲娅的姓氏十分感兴趣,“您姓诺·杰里柯?那么那位午夜伯爵,斯温·诺·杰里柯先生是否是您的亲属呢?”

    “正是我的兄长。”索菲娅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疑惑,似乎今天她身边的同学,人人都在讨论她的兄长,好像斯温一瞬间成了新闻人物,谁都知道他的名字。

    “啊,那可真是荣幸啊!”阿兰斯高兴的笑了起来,他翻下马,向索菲娅和艾莲走过来,“您的兄长能够保护卡特琳娜公主殿下逃离普里敦的追击,又亲手击毙了米歇尔七世亲王,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哪,我听说他的事迹后,就一直期待能和他见上一面。”

    “您也是从报纸上听说的这些事吗?”索菲娅看了看身边的艾莲,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把最近帝都的报纸买来好好读一遍,看看报纸上到底是怎么说自己兄长的。

    “不,”出乎索菲娅意料的,阿兰斯摇了摇头,“我的父亲同许多政府要员熟识,我是听他说的这些事情。”

    索菲娅想了想,觉得也对,阿兰斯的父亲作为公爵,一定和帝都不少大人物有交情。

    “哎,索菲娅,”艾莲拉了拉索菲娅的衣袖,对她说道,“既然佩萨学长很想和你的兄长见上一面,你为什么不帮他一下呢?我想,你的兄长一定会和佩萨学长很合得来的。”

    你倒真是热心啊!索菲娅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但是这种心语完全没有表现在脸上,她摆出一副热切的笑容,好像真的很认同艾莲的提议一样。“如果学长希望的话,那么我可以为您引见我的兄长。”

    “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您,杰里柯小姐。”阿兰斯说着,向索菲娅伸出了手。

    索菲娅稍稍犹豫了一下,阿兰斯这个人并不让人讨厌,他看上去并没有公爵之子的架子,对人也很真诚,确实是一位很能吸引女性的贵公子。索菲娅伸出手,轻轻同阿兰斯握了一下。

    “可以冒昧的问一下,您为什么希望和我的兄长见面?”索菲娅心里有些疑惑,阿兰斯的表现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十分开朗的人,热情、活跃,如果说是这样的一个人,那么索菲娅还可以认为他和艾莲一样,是因为对英雄抱有憧憬之情,所以想要和斯温见面。但是,联想到一开始在阿兰斯脸上看到的那副犹豫面容,索菲娅总觉得阿兰斯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只是如此单纯而已。

    果然,听到索菲娅的问题,阿兰斯的笑容稍稍顿了一下,片刻后,他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一股哀愁在他眉宇间绽开。“实际上,我很佩服您和您的兄长,实不相瞒,我的父亲交游广泛,和杰里柯子爵也有相当的交情。”

    听到杰里柯子爵的名字,索菲娅稍稍觉得有些不适,自从上次在梅特涅家族的那一次见面后,索菲娅对于这位父亲最后仅剩的一丝仰慕之情也逐渐消失了,她已经无法离开兄长,那么,凡是和兄长不能相容的人,索菲娅也绝对会和他划清界限。

    “您兄长的事情,在报纸上出现之前,我就略知一二。说实话,我很佩服他,出生时就失去了母亲,父亲也弃他而去,能够这样坚强的成长起来,想必杰里柯伯爵是一位内心极为坚韧,有着卓绝毅力的人物。”阿兰斯微微低着头,他眼角的泪痣就像真的泪珠一样,所有的哀伤和犹豫都汇在其中,似乎随时会滴落,“您应该也是吧,我看得出来,您的内心一定也是无比的坚定,一旦下了决心,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实现。”

    阿兰斯的话让索菲娅心里颇有触动,她想到这十多年的岁月,忽然发觉,阿兰斯是第一个对她说出这番话的人,索菲娅不禁对这位学长感激起来。“我愿意为兄长大人做任何事,这份心情,绝无动摇!”她的语气激动起来,或许是阿兰斯的话打动了她的内心,这时索菲娅对这位学长的感官好了不少。

    艾莲有些诧异的看着索菲娅,她原本以为索菲娅是相当冷静的人,但是现在看起来,只要提到她那位兄长,这位杰里柯小姐就会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心潮。

    “我完全相信您的话,”阿兰斯真挚地望着索菲娅,两个人好似惺惺相惜,“其实,我对令兄妹如此在意,是因为我也有相似的经历。在七年前,我的母亲,也不幸过世了。”

    “这可真是遗憾。”索菲娅低垂下头,以示对逝者的哀悼,同时她的内心里也有些明白了,阿兰斯身上忧郁的来源,“您的母亲,是因为疾病过世的吗?”

    “不,不是病故。”阿兰斯抬起低垂的头,他的眼神把索菲娅吓了一跳,这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痛苦,几乎把位贵公子的内心变成了一头噬人的野兽,“毫无疑问,我的母亲,是被谋杀的!”

    “什么!”索菲娅和艾莲都忍不住惊呼了起来,不仅是索菲娅,连艾莲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七年前,我的母亲,就在我眼前,被人杀害了。”阿兰斯的声音十分低沉,索菲娅听得出来,他是在压抑内心的激烈心情。

    “这……那么凶手是谁呢?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艾莲问道,她对佩萨学长是毫不保留的关注,现在听到这种事,自然想要多了解一些。

    “不知道,”阿兰斯摇了摇头,黑色的头发散动开来,索菲娅注意到,在阿兰斯的黑发里,还有几缕被掩盖住的几缕紫发,“那些凶手趁我的母亲前往教堂做礼拜时,对我母亲坐的马车疯狂的射击,整个马车都被打得千疮百孔,我的母亲也死在了里面。”

    “那学长当时没事吗?”艾莲紧接着问道。

    “我坐在另一辆马车里,侥幸逃过一劫,但是我的妹妹却是和母亲坐的同一辆马车,她、她也在那时遇难了……”说着,阿兰斯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看到学长突然哭了起来,艾莲顿时不知所措,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伤心的学长,倒是索菲娅走上前去,轻抚着阿兰斯的肩膀。“请您节哀,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想必您的母亲和妹妹都已经在天堂受主宠召,您也无需再如此伤心了。”看着悲恸的阿兰斯,索菲娅不禁想到,要是自己出了事,斯温会不会和阿兰斯一样伤心欲绝。

    “我知道,谢谢您的好意。”阿兰斯擦了擦泪水,鼻子还有些酸涩,“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找出杀害我母亲和妹妹的凶手,为她们报仇。我想,杰里柯伯爵那样意志坚定的人,应该能够给予我不小的帮助,所以我非常希望能够见他一面,无论如何,还请您成全我。”

    “我会的。”索菲娅重重地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请允许我们先告辞,等我回去和兄长说一声,安排好时间,我就会过来告知您。”

    “这真是太感谢了。”阿兰斯舒了口气,看起来是放下心来了,“您只要来马术部找我就可以啦,如果我不在,您可以告诉其他部员,让他们转告我。”

    “好的,那么,我就先告辞了。”索菲娅看了一眼艾莲,这个傻丫头还一脸担心地看着她的佩萨学长,留在原地,不知道午休的时间已经快过了,“艾莲,我们回教室吧。”

    “诶,啊……好的。”艾莲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依依不舍的同阿兰斯道了别,随索菲娅离开了马场。

    走过小树林,索菲娅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尽管刚才她确实被佩萨的事情感动到了,但是冷静下来的索菲娅渐渐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按阿兰斯所说,他的母亲和妹妹是在七年前过世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以佩萨公爵的权势,没道理一点凶手的消息都没有,而且,他因为这个原因而想见斯温,乍听起来还有些道理,但是索菲娅冷静下来想了想总觉得有些牵强,如果说斯温是在调查或者破获阴谋这方面有建树的话,那么阿兰斯的理由还说得通,但是他一开始说到斯温时,提到的可是的斯温保护卡特琳娜大公主逃离普里敦追击,以及击杀米歇尔七世的事迹,这样就有些奇怪了,阿兰斯为什么要特意找一位平叛功臣,去做侦探做的事呢?

    索菲娅悄悄看了一眼艾莲,这个单纯的女孩似乎还沉浸在阿兰斯的故事里,心情不是很好,活泼好动的女孩低着头,脸上衣服哀愁的样子。回想起格拉蒂丝和自己说的阿兰斯的形象,索菲娅总觉得,自己刚才见到的那位佩萨公爵之子有些太过普通了,这样的人物,真的能够名扬精英云集的阿斯特拉德一世公学,并且把艾莲这些女孩子们迷得神魂颠倒吗?

    疑问被埋在了索菲娅的心底,她总觉得,今天的事有些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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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特涅家族的宅邸在之前的袭击中受了一些损伤,稍稍显得有些破败,但毕竟是帝都最顶级的豪门,在经过半个月的修缮之后,被普里敦袭击者破坏的建筑很快又被修复,恢复了原来的气派。

    马车停到了梅特涅宅邸的门口,车夫向门卫出示了请柬,大门很快就打开,让马车进入了这座庞大的宅院。

    弗朗茨早早地等在了宅院里,其他的客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位住的稍远的学者还没到。斯温走下马车,向迎接他的弗朗茨走去。

    “杰里柯伯爵,您终于到了。”弗朗茨满脸微笑的迎了上去,“其他客人都在大厅里了,请让我为您带路吧。”

    “谢谢。”斯温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声谢,“请问今天还有哪些学者前来?”

    “我们请来了邓恩多夫大学的现任校长卡斯滕·诺·尼布尔先生,还有马克·诺·布洛赫先生,艾瑞克·诺·霍布斯鲍姆先生等人。”

    这几个名字都是斯温耳熟能详的,尤其是卡斯滕·诺·尼布尔,这位学术泰斗和他的祖父温斯顿·诺·杰里柯是同一辈的人,同样是史学界的大师。“兰克教授还没到吗?”斯温问道,对于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教授,他似乎格外的关注。

    “或许兰克教授的马车没有您的快吧。”弗朗茨小小的打趣道,兰克教授虽然在帝都有自己的房子,但是平常他都会住在阿斯特拉德一世公学那里,哪里的环境更适合他做研究。

    斯温点了点,像是并没有注意到弗朗茨话里小小的讥讽。他们穿过长长的花园走道,进入梅特涅家族那城堡般的豪华宅邸。进入大厅,入眼的依旧是梅特涅侯爵那副画像,不过侯爵本人经历过这一次的变故,显然是更加不如画像上的的他那样精力充沛了,甚至他也因为身体原因,最后未能前往哈德良帝国。

    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他们三两成群的组成各自的小圈子,在大厅内的桌椅间互相说着自己的见解和想法。大部分人都保持着绅士风度,尽量不让说话的声音影响到他人,也有几位先生说得激动,或是和别人意见相左,争得面红耳赤。

    侯爵本人还没有出来,考虑到他的年级,和之前经受的波折,具有绅士风度的学者们也都可以理解。他的儿子们和几个成年的孙子在主持着这场沙龙,而且梅特涅家族的招待也还是那样周到,不仅点心酒水一应俱全,而且考虑到这些学者的脾气,梅特涅家族还准备了不少书记员,跟在那些声明卓著的大师身后,随时准备记录那些可能会流传后世的名句。

    卡斯滕·诺·尼布尔先生显然是配得上大师这一称号的,四十年前温斯顿伯爵在邓恩多夫大学做演讲时,他就已经是邓恩多夫大学里最年轻的的副教授了,如今,他已经成为了这所因温斯顿伯爵的演讲和学术而名声大噪的大学的校长,由他培养出来的新生派学者,也已经成为了帝国史学界的中流砥柱,包括斯温关注的兰克教授,同样深受这位大师的影响。

    因为斯温进入大厅时,弗朗茨就陪在他身边,这位梅特涅家族最受看好的年轻人为斯温抬了不少价码,很多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而且,因为斯温实在显得太过年轻,让不少人都奇怪他的身份——他们可不相信,一个还处于跟着老师虚心听讲年纪的年轻人,会是一位受到梅特涅家族认可的著名学者。

    弗朗茨直接引着斯温来到尼布尔先生的面前,在尼布尔先生的身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他的门生弟子,有些都已经成为了足以独当一面、具有不小影响力的教授,但是在老师面前,他们依旧是学生的样子,低着头虚心听教。

    “尼布尔先生,这位是斯温·诺·杰里柯先生,现任午夜伯爵阁下。”弗朗茨为大师介绍道,“也是先代午夜伯爵,温斯顿·诺·杰里柯先生的孙子。”

    原本还对斯温的身份感到疑惑,甚至是对他的年龄觉得不屑的那些人,一听到温斯顿的名号,立刻对斯温刮目相看起来,他们自然都知道杰里柯这个名字,在如今的学界是何等的地位,就是他们现在恭恭敬敬对待的尼布尔大师,也对那位温斯顿伯爵推崇备至。

    “你是温斯顿的孙子?”听到弗朗茨的介绍,尼布尔先生也大感吃惊,他没想到,四十年前老朋友的孙子,会如此突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正是,尼布尔先生。”斯温恭敬地对尼布尔鞠了一躬,这位大师还是当得起他这分礼仪的,“很荣幸见到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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