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大牢内,那些地痞流氓都被关在了最上层的牢房内,一时间闹腾了起来。几个狱卒手持长鞭凌空抖出几声爆响,牢房内瞬间鸦雀无声。

    除了重伤的华文宣,策院的几名的弟子,都跟着狱卒被带往监狱的最深处。他们顺则紧窄的通道下了一层又一层,光线越来越暗,空气也闷得令人窒息。云浅深深吸了几口气,看着垂头丧气的几个师兄,一时默然。

    “他妈的,把你猪手拿开!给老子滚远点!”云澈双手被铐,却一脚将一个试图靠近他的狱卒踹飞到墙角。

    云浅今年十五岁,在策院里的师兄弟里年纪最小,却心思细腻。他赶忙过去扶起狱卒:“这位大哥,你没事吧?“

    那狱卒有些感激地摇了摇头。

    云澈不满地瞪了云浅一眼,云浅低声解释道:“大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今天这场子我们定要找回来!爹爹虽将我们关押至此,却也是在保护我们。等我们出去了,定教他们十倍奉还,但眼下我们却还需忍耐一下,切莫再节外生枝。”

    “是啊是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我们还是安分些,争取尽早能出去。”六师兄周无名附和道。云浅冲他点了点头。几个师兄里,这周师兄却是最懂审时度势。

    “两个怂蛋!不过云浅说的不错,我们定要他们十倍奉还!特别那个什么狗屁刺史,妈的,老子迟早弄死他!”云澈狠狠地说道。

    “嘿嘿,那个什么刺史大人,以后行夜路可要小心了”五师兄刘煜阴阴一笑。

    “不错,不仅要要请他吃闷棍挨砖头,还要放火烧了他的宅子方才解恨!”二师兄白峰满脸愤懑。

    这个公子哥不知天高地厚,只叫那几个随行狱卒听的暗自心惊,希望将这几个烫手山芋赶紧交接了。

    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个狱卒,抱拳说道,“几位少爷,知府大人吩咐了要委屈你们暂时分开了。”说罢便将五人分别引入一间牢房。

    随着重重的铁门合上,云浅感觉自己与外面的一切都隔绝了。这牢房四面封闭,密不透风,空气闷闷的。好在这地牢之下透着些许凉意。若是又闷又热,那才是要昏过去了。云浅心里这样想着,呆呆的看着桌上那摇曳的油灯。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云浅开始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令他有些烦躁不安。他站起来喝了一口水,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随即捻了个剑诀比划起来。

    他使的这套剑法比那些师兄的看起来有些滞涩,但却更加刁钻。

    策院的先生徐逸扬在前朝也是名动天下的人物。他自创了一套剑法名曰逐月十九式,运用起来行云流水儒雅至极。几位师兄,尤其是四师兄华文宣对这套剑法推崇备至。他们都是世家公子,除了寻衅斗狠,其他时候也都要讲几分风度。

    云浅却不这样想。剑法这种东西,只要快准狠便够了。有一天,云浅就偷偷地把这个想法和三师兄楚汐说了。楚汐就将先生的剑法精简成了九式传授给他。这就是他刚刚使的剑法,他自嘲将其称之为砍树九招。

    说起三师兄楚汐,云浅觉得他不是个人,是仙。他面若美玉,眸似流萤,有着一张令女人都嫉妒的发狂面容,。三师兄只比云浅长两岁,却是一个天才,琴棋书画,骑射剑法,计略兵阵无不是出类拔萃。

    平日里,云浅与狂放不羁的大师兄云澈他们有些貌合神离,这三师兄楚汐与他们却更可谓是格格不入。三师兄生性高冷寡淡,十分厌恶云澈一干人的行径,从来不给谁好脸色看,云澈等人在他面前都有些战战兢兢。只因云澈曾被楚汐三招制伏,在策院里老大的地位险些不保。

    云浅却不怎么怕楚汐,他知道三师兄其实人不错。虽然人前高不可攀,但其实心却是最好的。每当云浅有困难时他总会默默相助,却又不求回报。就如今日,云浅被先生责罚时三师兄一开始装作不闻不问,最后却又忍不住开口为其抱不平。

    云浅想着想着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牢房的那重重的铁门也就在这时被推开了。

    那进来的人正是江陵知府云凌松。

    “父亲大人。”云浅恭敬地跪在云大人面前。

    云凌松屏退了狱卒,将重重的铁门推上,转身上千扶起云浅,温言道:“浅儿,起来吧。”

    云凌松看着云浅,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父亲——”

    “浅儿,我没事”云凌松用衣袖擦了擦脸,尽量控制住颤抖的声音说道,“浅儿,你虽不是我和夫人亲生,但你自三岁起便在我府上长大。我和夫人待你却和己出无异。你心思细腻,乖巧懂事,交给你的事都能办的井井有条。而你那不成器的大哥,顽劣不看,终日惹事生非。若非你时常在旁劝住他,只怕府上早已是鸡犬不宁。唉,也怪我疏于管教,如今竟然让他酿成大祸,失手杀了那王千户…”

    云浅看着云大人,心中大忸,哭道:“父亲,今日之事都是怪我没有照看好哥哥。早上先生已有预感会出事,是我过于执拗才耽误了时间。击杀那王千户,虽非我本意,确也是我怂恿哥哥对他动手的。说来今日之事闹到这个地步有大半过错都是在我。我对不起你和娘亲还有大哥!“

    ”浅儿,你千万别这么说。今日之事只怕是人家早已设好的局,只是澈儿那孩子嚣张惯了,竟然真往那套里死钻。那荆州刺史张顺德当年是我治下小吏,只因他为人过于贪得无厌,在我手上吃了些苦头。如今风水轮流转,他竟得贵人相助爬到了我头上!“云大人自嘲一笑,又接着痛声说道,“我云家单传三代,澈儿本是我唯一的希望。如今他犯下如此大错,那姓张正好可以借题发挥。想我云家血脉,竟是要断送在我的手里了!”

    说罢,云凌松跪倒在低,声泪俱下地嚎啕大哭起来。

    云浅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嘶哑地说:“父亲,你说什么?难道你要治大哥死罪?”

    云凌松眼中泪光一闪,颤巍巍地说:”他杀了人,难道不得偿命吗。那王千户乃是朝廷军官,若我包庇了他,这事闹到长安朝堂之上,只怕我云家一家上下都将毁于一旦。今日之事,最好结果,恐怕就是将一个我云某人的儿子送上断头台了。只是我云家的血脉啊~”

    云浅闻言有些动容,他忽然抬头,目光如炬地看着云凌松,凄然一笑道:“三岁那年我便是一弃子,若非父亲收留,哪还有我今天。父亲娘亲待我若亲生,我都晓得。大哥是云家单传的血脉,我一条贱命确实比不上的。父亲大人,浅儿愿揽下这所有罪名,代大哥赴死,以报云家养育之恩。”

    “这怎么行,你和澈儿一样都是我的儿子啊。我怎么能让你替他赴死!”云凌松看着云浅说道。

    “我心意已决。”

    “浅儿,你可真的想好了?”云凌松注视了云浅一会,用他那颤抖右手从怀里摸出一张锦帛说道,“浅儿,这认罪书上都已写好,你若愿意救你你哥哥,便在这上面画押吧。”

    云浅咬破手指,想都没想就摁了上去。

    云凌松接过锦帛小心收好,趴在地上对着云浅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撕心裂肺地说道:”浅儿,你对我云家之恩我云家世代都偿还不清。你放心,你走之后我和夫人会多与你烧些银票,好教你在那头也能过上好生活。“

    云浅这时已觉筋疲力尽,瘫在墙边淡淡笑道:”云大人勿要再说了。想必大哥在次呆的也不耐烦了,你还是快快接他回去了。我既已认罪,就绝不会反悔!“

    云凌松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看云浅早已不耐,便躬身从牢房中悄悄退了出去了,然后带上了那厚重的铁门。

    云浅看着天花板,都说人死前会对这时间留恋万千,眼前画面犹如跑马灯一般,而他却谁也不想,反而觉得有些轻松,静静地睡过去了。

    睡梦中,他梦见了大哥,梦见了先生,梦见了三师兄。他梦见自己在学堂上偷懒打瞌睡,三师兄走到他的身旁,啪地给了他一巴掌。又狠又厉。待他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三师兄那张俊美的脸庞出现在眼前,背后闪烁着的确实那牢房摇曳的灯光。

    云浅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是火辣辣的疼,他看着眼前的三师兄,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怒道:”好端端的睡着觉你打我作甚!”

    看着他半梦半醒,满脸怒容,楚汐好气又好笑,冷冷地说道:“你倒是睡得挺安稳,再多睡几个时辰你就可以如愿以偿长眠于此了!”

    云浅被他一训,睡意又消散几分,随即惊讶道:”楚汐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想来自然就能来。看你这幅傻样,只怕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传出去了丢我策院的脸。”楚汐居高临下瞪着云浅。

    云浅也有些恼了,嘲讽道:”三师兄来看我笑话么。我在这好好的却被你扰了清梦。你真是好大的本事,这江陵重犯囚室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还能随意扇人巴掌。这监狱是你家开的吧!“

    云浅清秀的脸上巴掌大的红印如同火烧,隐隐还有两道泪痕。

    感觉到云浅的怒意,楚汐也自觉有些过分,气势软了几分说道:“小师弟,我也是因为叫你半天不醒,着急之下才打了你一巴掌…你莫怨我。我其实是来救你出去的。“

    云浅心中愤愤难平,讽刺道:“我在此睡觉妨碍你了?叫不醒就动手打人,平日里大家都说你是谦谦君子,谁知你却是和女人一般泼辣!”

    楚汐许久未答,云浅好奇抬头望去,却见他如雪的脸颊此时竟如同醉酒般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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