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飞雨与那十二条大汉缠斗多时此刻虽已住手但却与展梦白离得不近何况她自顾尚且不暇怎能出手救人?

    就在这时展梦白突觉一股大力自身后传来竟使得自己身子不由自主腾空飞起那暗器恰自脚底擦过忽然消失无影-百忙中再一看萍儿身子竟也是悠悠飞了起来宛如足底突然有云涌起一般萧飞雨却大呼一声倒了下去!

    这三人中最不可能被暗器击中的便是萧飞雨唯有她能自己避开或是击落暗器那知却偏偏唯有她受伤!

    群豪这时方自惊呼出声有些眼快之人才瞧得清楚。

    原来展梦白与萍儿两人身后都始终若即若离跟着一人只是大家俱都是白袍白罩谁也不曾留意这两人。

    直到暗器出之时这两人突然出手一托便将展梦白与萍儿身子托起另一手微微一招便将暗器卷入袖中。

    群豪看得这两人内功已至惊世骇俗之境这才知道他两人绝非布旗门下更奇怪的是萧飞雨竟然不避不闪竟任凭暗器击在她身上!

    厅中立时大乱展梦白身子落地也不及细想自己身子怎会飞起惊呼一声立刻向萧飞雨奔了过去!

    他与萍儿身后那两人身形更早已飞起凌空一拍有如天际神龙飘飘落在萧飞雨身侧。

    其中一人立刻抱起萧飞雨的身子颤声道:“雨儿……雨儿……”反手扯下头罩骇然竟是‘帝王谷主’萧王孙!

    另一人也扯下头罩却是‘离弦箭’杜云天?

    ※※※

    展梦白再也想不到这两位武林奇人竟在此刻现身自是大吃一惊但也不及细问立刻便自扑在萧飞雨身旁。

    萧王孙老泪眩然欲落道:“爹爹没有早些出手爹爹害了你但……但……你……

    你为何不避那暗器呢?”

    他博学广智自精医术只是不知毒性也不敢胡乱出手施救唯有先以截穴手法封住了萧飞雨伤口四面的穴道但关心过甚出手之下已是满头大汗。

    萧飞雨展开眼来瞧见爹爹又惊又喜凄然笑道:“他……他避不开那暗器我避开又有何用我……我们要死……也要死在一齐我若是让他一人死了那……那他在黄泉路上多么寂寞?……我怎忍心?……”

    展梦白听的肝肠寸断已是说不出话来杜云天连连顿足群豪群相垂那萍儿也听得痛哭起来。

    萧王孙道:“傻孩子但……但他没有中暗器呀!”

    萧飞雨道:“他……他没有……”转眼瞧见展梦白身子一阵颤抖立刻晕厥在她爹爹怀抱中。

    萧王孙以手??胸自怨自责道:“我为何不早些出手却偏偏要磨练他们我若早些出手怎有此事?”

    话声方了突听头顶上有人轻叹一声缓缓道:“不错你我早些出手就好了但……但此刻也未必太迟。”

    众人齐地大惊仰面望去只见大厅横梁之上突然垂下四条腿来云鞋白袜衬着一角灰袍竟是出家人。

    但那语声却偏是娇柔清脆悦耳已极众人又惊又奇杜云天道:“朋友……阁下……大师……夫人……”

    他一连换了四种称呼都觉不对只有喝道:“你是谁?”

    横梁上人笑道:“你猜猜?”

    萧王孙沉声道:“在下方寸已乱你若是友非敌千望莫要相戏!”言下之意自是:

    “若再相戏便自讨无趣了!”

    横梁上人笑道:“遵命!”两条灰影飘飘落了下来。

    只见这两人身穿袈裟手持佛珠竟是两位出家比丘尼左面一位满面皱纹显得颇为苍老。

    右面一位年华虽已逝去眉宇间却自绝美展梦白方觉这两位出家比丘尼都有些面熟萧王孙已失声道:“你……你怎会出家了?”

    展梦白心中立即闪起一条红衣美妇的窈窕身影定睛一望也不禁失声惊呼道:“朝阳夫人!”

    那灰衣尼合什含笑道:“阿弥陀佛朝阳夫人早已死了此刻只有绝红女尼再无朝阳夫人?”

    萧王孙面容一阵黯然抱拳道:“故友情关勘破皈依我佛眼见已能得证正果实是不胜之喜。”

    他似是还想再说什么却觉喉头堵塞再也说不下去。

    绝红大师‘朝阳夫人’面容亦是一阵黯然但瞬即合什含笑道:“谷主善颂善祷贫尼在此谢过。”

    两人对望一眼各各移开目光昔日的情恨纠缠缠绵了数十年但今日却都已在这一抱拳一合什中淡淡化去。

    ※※※

    左面灰衣尼道:“我佛慈悲师姐果真大澈大悟了。”她年龄看来虽较苍老却以师妹自居。

    绝红大师笑道:“师妹又何尝未曾大澈大悟?”

    灰衣尼道:“我看破情关虽在师姐之前那有师姐这般迅快……”似有触及心中回忆缓缓垂下头去。

    灭红大师喝道:“咄分什么先后比什么快慢师??你岂非又着相了?”这一声‘咄’正是佛家所谓‘当头棒喝’!

    灰衣尼心头一凛抬合什道:“是!”突向展梦白微微一笑道:“展施主可还认得贫尼么?”

    展梦白见她笑容一片空灵有如智珠在握不着尘埃心头方自羡佩闻言一怔道:“这……这……”

    绝红大师笑道:“你再瞧仔细些。”

    展梦白定睛瞧了两眼身子一震心中又自掠过一条红衣窈窕身影又不禁失声惊呼道:“胭脂……”

    他虽已看出这灰衣尼骇然竟是昆仑绝顶‘莫入门’中那‘胭脂赤练蛇’但终是未将这五字完全喝出口来。

    灰衣尼合什笑道:“阿弥陀佛‘胭脂赤练蛇’也早已死了此刻人间唯有灭红女尼着起袈裟脱下红衣!”

    展梦白又惊又喜心知公孙兄弟与她纠缠数十年之情仇恩怨也必早经化解不禁肃然道:“恭喜大师。”

    灭红大师笑道:“若非绝红师姐亲上昆仑以无边佛法将我渡化这情之一关只怕我今生再也休想看破。”

    绝红大师笑道:“渡你倒还容易渡那公孙兄弟却委实难如登天只是瞧他两人生性今日既为我佛弟子终生便是佛门中人这点已绝无疑问……展施主他两人还教贫尼转告你玉府寒菊已不必种了只是有空时莫忘记到昆仑山忘情寺去看看一个叫忘情一个叫忘性的老和尚。”

    展梦白恭身应了更是百感交集暗叹忖道:“难怪我久不闻朝阳夫人消息原来她自身剃度为尼之后又去昆仑渡人……”想及那‘昆仑双绝’公孙弟兄一刚一柔两种古怪到了极处的脾气居然也被渡化端的大非易事绝红大师昆仑之行的艰苦自也可想而知:。

    只听萧王孙黯然叹道:“想不到你……大师功行已至如斯不但自渡还能渡人却不知大师能否渡得小女?”

    绝红大师笑道:“换了昔日贫尼不敢自夸但今日有了个昔日使毒的大行家做师妹令媛之伤绝无妨碍。”

    萧王孙大喜道:“多谢大师……”他深知‘胭脂赤练蛇’昔日施毒之能可称独步再加以‘朝阳夫人’兰心妙手天下那里还有救不了的毒。

    究听萧飞雨大叫一声醒了过来颤声呼道:“他没有死……我也不想死……我也不想死……”

    展梦白虽知她伤势已自无碍但听得这充满真情的惨痛呼声心头仍不禁一酸柔声道:“你……你不会死的。”

    萧飞雨流泪道:“你……你骗我……我知道……我……”

    灭红大师轻抚着她头道:“天可怜见要你身穿好几层衣服又要你遇着我们你怎么还会死?”

    萧飞雨抬头道:“真的……我真的不会死?”

    绝红大师霭然笑道:“自是真的只要萧施主和展施主舍得暂时离开你一阵放心将你交给我们……”

    话未说完展梦白已自抢着道:“晚辈自然舍得……”突觉这‘舍得’两字用的甚是不妥面颊一红垂下头去。

    萧王孙道:“如此说来就偏劳两位大师了。”

    突见灭红大师身形一闪到了萍儿面前双手疾伸闪电般握住了萍儿的手腕只听‘当’的一声萍儿掌中竟有一柄匕落在地下萍儿颤声道:“放手……放手!求求你莫要管我!”

    ※※※

    灭红大师道:“你年纪轻轻为何要寻死?”

    萍儿痛哭道:“我还能活么?……我还能活么?我虽是别人买来送若展公子的人但我既入展家的门便是展公子的人今日既被那妖贼污了身子只有以一死才洗得乾净大师求你放手好么?”

    群豪方才见她那般壮烈机智早已对她十分钦佩此刻见她竟有寻死之意不觉大惊又围了过来。

    展梦白亦自赶来萍儿掩面道:“展公子萍儿已无颜再见到你你……你还是快些走了吧!”

    灭红大师道:“你为何无颜见他他也不会瞧不起你!”

    展梦白道:“正是展某深感姑娘的大恩大德若是有丝毫瞧不起姑娘之意便是禽兽不如了。”

    萍儿痛哭道:“无论公子你怎么样说我……我也……不能再随着公子了只有萧姑娘才配得上公子你。”

    萧飞雨本就对她甚有好感闻言更是怜惜虽然身子不能动弹口中却道:“你莫要说傻话你为何配不上?”

    萍儿道:“萧姑娘求你莫再说了但愿你兴展公子百年偕老永为连理萍儿死了也高兴的很。”

    萧飞雨听的又是感激又是悲痛口中呐呐不知该说什么。

    突见‘赛陈平’熊正雄挺身而出沉声道:“夫人纵不愿再与展公子成亲但已是布旗门掌门如何能死?”

    此人说话痛快俐落群豪哄然道:“熊大哥说的是!”

    萍儿凄然一笑道:“方才我说那话本是一时从权之计这白布旗是展公子的只有展公子才能做布旗掌门。”

    展梦白肃然道:“展某若敢接掌布旗门户早在弃老前辈仙去时便答应了……姑娘你揭了杨璇之阴谋教‘布旗门’侠名不致为奸人所污秦老前辈天上之灵有知也必定将这白布神旗传给你的?”

    群雄又自哄应熊正雄恭声道:“正是夫人为本门如此除了夫人外再有谁配做布旗掌门?”

    萍儿颤声道:“我……我本是个烟花妓女又……又被污了身子我这么下贱的人怎么配做布旗掌门?”

    灭红大师沉声道:“谁说你下贱那才真是下贱的人依我看那些三贞九烈的女子见了你都该抬不起头来才是。”

    群豪齐呼道:“大师说的好!”

    灭红大师道:“何况若论下贱世上本再也没有比我昔日更下贱的人了我还不是好好活在世上。”

    绝红大师笑道:“师妹说的好!依我看这孩子生性倒有几分和你昔日相像何不就收了她为徒吧!”

    灭红大师笑道:“萍儿姑娘你可愿意么?”

    萍儿还未说话展梦白与萧飞而已抢着代她说道:“自然愿意的……”两人相视一笑展梦白住口。

    萧飞雨道:“萍儿姑娘你还不跪下?”

    萍儿果然福至心灵噗地跪倒道:“大师……哦!不……师父你老人家若是收萍儿为徒萍儿就不死了。”

    灭红大师笑道:“好好孩子……你且从我几年几年后各位若是还愿你为布旗掌门那时……”

    萧王孙接口笑道:“那时灭红大师的高足也尽够资格作布旗掌门了大家焉有不愿之理。”

    群豪大喜一齐哄然响应。

    ※※※

    萧飞雨眨了眨眼睛突然道:“不知道灭红大师的高足可有资格作我爹爹的乾女儿么?”

    萧王孙捋须笑道:“小丫头人家刚说你配得上展公子你就要收人家为乾妹子了也不害臊。”

    群豪哄堂大笑萧飞雨又羞又喜不依道:“爹爹我……我不来了!”口中虽不依却一直喜欢到心底连伤势都几乎忘了。

    灭红大师道:“闲话少说你倒是收是不收?”

    萧王孙笑道:“好厉害的出家人在下怎敢不收。”

    灭红大师也不禁莞尔失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尼那有什么厉害”群豪更是笑声不绝。

    满堂大笑声中萍儿已在萧王孙面前盈盈拜倒。方才满布杀机与悲伤之地倾刻间便化作一团喜气。

    那扫地的老头子不知从那里钻了出来拍掌大笑一双终年睡眼惺忪的眼睛居然也大大张了开来。

    ‘赛陈平’熊正雄朗声道:“本门能得灭红师太之徒帝王谷主之女统率实是本门从来未有之喜更不可不贺。”

    群豪齐呼道:“正是?”

    熊正雄道:“不如由晚辈作东去整治些酒菜就在这里请各位前辈痛饮一场两位大师也不妨进些素酒。”

    绝红大师道:“盛意贫尼心领但这位萧姑娘的伤势却已不能再耽搁了贫尼即当告辞。”

    群豪听得此言自不敢再加挽留异口同声道:“但望夫人早日归来重整本门那时再以素酒敬奉两位大师。”

    灭红大师笑道:“那时自当拜领只是此刻贫尼还有件事要相求这位熊施主则个不知熊施主能否俯允?”

    熊正雄躬身道:“大师只管示下。”

    灭红大师道:“布旗秘笈暂由贫尼带去此柄白布旗却要熊施主暂加保管布旗门中之事也要请熊施主多多费心。”

    熊正雄道:“遵命!”

    灭红大师听他只说‘遵命’两字不多废话便知此人乃是条不说空话脚踏实地的汉子嘴里说的越简单却越是必将舍命护旗全心做事是以心下也甚是放心当下便将那柄白布旗交过。

    萍儿忽然道:“我也有一事相求!”

    熊正雄恭声道:“掌门吩咐怎能用此‘求’字?”

    萍儿一笑指着那老头子道:“他也是杨璇掌下余生的人但望你能好好待他莫教他少了酒喝。”

    熊正雄道:“是!”

    那老头子感激得老泪婆娑自然又有一番礼数。只见萧飞雨与萍儿纤手互握已亲热的如同姐妹一般。

    绝红大师向萧王孙笑道:“贫尼带走了谷主亲女儿师妹又带去了谷主乾女儿谷主你可舍得么?”

    萧王孙笑道:“舍得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就是舍得。”

    绝红大师失笑道:“原来谷主也会打佛家机锋的。”

    杜云天忽也笑道:“幸好他还有个女婿陪着不致寂寞。”这严肃的老人也顽笑起来显见心中欢喜已极!

    展梦白、萧飞雨却听得脸又一红。

    绝红大师瞧着萧飞雨笑道:“好去吧!”

    萧飞雨怔了一怔道:“去那里?”

    绝红大师道:“还有那里可去自是去和他道别呀!”

    萧飞雨红着脸道:“谁要和他道别……”口中虽如此说话秋波却早已在暗中偷偷向展梦白飘了过去。

    萍儿笑道:“只有我知道姐姐的心意……”

    绝红大师道:“你且说说看。”

    萍儿道:“姐姐和姐夫反正马上又要见面了自然就索性装得大方些若是不然呀嘿!不要她道别也不成呀你老人家刚刚不是没瞧……你若是不让我两人好好道别姑娘就要……”她故意学着萧飞雨方才与杨璇的语气但词句稍稍改了两句恰是对题对景。

    但她话未说完已笑得喘不过气来萧飞雨骂道:“小贫嘴你……你……”身子又弱又是羞又是笑也是说不下去群豪见了此等小儿女之嬉笑真情想起方才之凶杀殴斗当真有如隔世般。

    ※※※

    众人目送那两位昔日之红衫美妇人今日之灰袍比丘尼大袖飘飘带着萧飞雨与萍儿远去之后才敢落座。

    萧王孙、云天、展梦白自更感慨良多对坐半晌展梦白方自探询萧、杜两人怎会到了此地?

    杜云天道:“那日我与你分手果然不两日便追着萧谷主……哈哈其实只是萧谷主在路上寻着了我而已。”

    展梦白忍不住又插口问道:“前辈既然追着了……追着了……”

    萧王孙微微一笑道:“此刻只管随众唤我谷主便是这岳父两字料想你也叫不出口的。”

    群豪又自哄堂杜云天也不觉莞尔。

    展梦白被他说破心事面孔一红却道:“前辈既是追着了岳……岳父令媛病势想必已大好了。”

    他性子最拗硬别人都道他不好意思唤出岳父两字他就偏偏唤了出来只是唤得仍有些生硬。

    杜云天与萧王孙相视一笑群豪纷纷怕掌喝采杜云天道:“我与令岳商量之下便觉小女的病还是不治的好。”

    展梦白大奇道:“那是为了什么?”

    杜云天欢喜的面容上忽然掠过一阵阴影沉声叹道:“有些人若是清醒了反比终生痴迷更为痛苦。”

    这句话说得甚是含蓄但展梦白略一寻思已想通了其中的含意心下突也一阵黯然默默垂下头去。

    想那杜鹃神智若是清醒过来见到她魂牵梦萦的心上人已成了别人娇婿而自己也糊里糊涂地做了他人的妻子这痛苦是何等沉重深邃只怕任何人都难以忍受自不如痴痴迷迷但却安适地渡过一生反倒幸福的多杜云天不将为她爱女终生着想的这番苦心解说清楚只是生怕展梦白对此负疚为此痛苦但展梦白想通此理之后其痛苦与负疚之心也更是沉重。

    杜云天见他神情那般悲痛反又展颜笑道:“你难受什么?鹃儿能如此渡过一生你该当替她欢喜才是。”

    展梦白黯然道:“但……但……”

    杜云天仰天大笑道:“想那唐燕也是武林世家的公子有那点配不过鹃儿老夫能得此娇婿也心满意足了。”

    展梦白眼见这武林前辈胸襟如此开阔风仪如此洒脱不禁又是钦佩又是感激情不自禁伏地拜倒。

    萧王孙一直面含微笑安坐不语此刻忽然含笑道:“我方才收了个乾女儿杜兄现在可愿收个乾儿子么?”

    杜云天怔了一怔才懂得他言下之情不觉捋须大笑道:“老夫那里担当得起……那里担当得起……”

    口中虽如此说话眼睛却一直瞧着展梦白显见得心里实在情愿已极只等展梦白自己说出口来。

    展梦白也已会意大喜忖道:“我如此愧对他父女两人若是能拜在他膝下也可稍减负疚之心……”

    当下再不迟疑伏在地上大声道:“爹爹在上请受孩儿一拜。”恭恭敬敬叩了九个头。

    他生平不愿屈膝但这几拜却是拜得诚心正意群豪哄然鼓掌喝采熊正雄忙着奔出张罗酒菜。

    杜云天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来大笑道:“好好老夫常以无子为恨想不到行将入土时竟收了个强爹胜祖的儿子。”

    伸手掺起展梦白凝目瞧了几眼似是一生中这才第一次见到展梦白似的展梦白反倒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

    杜云天已接口笑道:“好!好孩子好男儿……唉我那亡妻今日若能见到你更……更不知要有多么欢喜。”

    心中既是欢喜又是感怀口中虽在大笑目中却已老泪纵横手掌也不住颤抖显见心中激动已极。

    展梦白但觉一阵热血冲上心头喉头哽咽诘难成句。

    ※※※

    萧王孙在一旁捻须微笑清澈的双目中竟似也隐隐泛起泪光这冷静的老人显然也被这种真挚的亲情感动。

    突见熊正雄站在高台上大声道:“咱们布置这会场时本以为无异铜墙铁壁别人万难越雷池一步那知……”

    伸手一指萧王孙等人接道:“但这几位武林前辈却将此地视做无人之境来去自如兄弟本来难受的很。”

    胸膛一挺语声更是响亮又接道:“但今日若非这几位前辈到来‘白布旗’固是早已稀哩哗啦不成模样此地更不会有这么多喜事兄弟那些难受早已变作了高兴此刻兄弟叫的酒菜已送来就请老前辈们与众家兄弟共饮一杯。”语未说完早已响起了满堂采声。

    群豪纷纷大呼道:“熊大哥说的好……只是共饮一杯却未免太少了些熊大哥说对不对?”

    熊正雄大笑道:“一杯太少就喝他个三百杯!”

    萧王孙微微笑道:“会须一饮三百杯乃是酒中之仙李太白豪气若是劝君更进一杯酒就显得太过缠绵绯恻不似江湖豪士该说的话了熊大侠你方才说错了理合先罚三杯。”

    熊正雄大笑道:“老前辈如此称呼在下死也不敢承当但这三杯酒在下却是死也要喝的……”

    忽然间只听一阵尖锐刺耳的风声自众人头顶划空飞过接着大厅屋顶上勃勃勃三响。

    三只亮银色的长箭自窗外射入一排插在大厅横梁上不但箭??色加亮银箭身更是特长显得诡异已极。

    哄堂笑声突然寂绝!

    ※※※

    除了萧王孙仍然捻须安坐直似什么事都未生一般众人或多或少面上都已变了些颜色。

    熊正雄义不容辞挺身而出站在窗口振臂大喝道:“来的那一路朋友?有何见教?”

    他方才眼见那三枝长箭劲道惊人此刻仍毫无畏惧地站在窗口丝毫不怕别人拿他当箭把子胆量实有过人之处。

    只听窗外黑暗中立刻有人应道:“里面的是那一路朋友我兄弟来此并无恶意只是想进去瞧瞧?”

    语声中气极是充足显见来人武功甚高而且黑暗中人影闪动来的更绝不止三五人。

    熊正雄仍挺胸喝道:“瞧什么?”

    窗外应声道:“本门中有一男一女两个叛徒偷窥了本门重宝是以我兄弟要搜搜这两人是否在你们这里?”

    熊正雄仰天狂笑道:“朋友们不肯道明字号身份便要进来搜人也见兔将这里的人瞧得太不值钱了吧!”

    窗外人阴恻恻一笑道:“你见了本门‘亮银夺魂三箭’还猜不出咱们的来历只能怪你有眼无珠。”

    话未说完群豪已在窃窃私议:“这‘亮银夺魂三箭’是那一门那一派的标志?”

    ‘兄弟在江湖中也走动多年从未听起过呀!’‘张老三你轻功最好上去拔下箭来瞧瞧。’展梦白、杜云天已被萧王孙劝阻是以仍在静观待娈否则以他两人的脾气早已忍不住要出手了。

    只见一条枯瘦的汉子嗖地跃上窗棂微一换气便上了横梁身法果然十分轻巧迅决。

    他左手挂在梁上右手将三根银箭一一拔下自己先瞧了几眼飘身跃下道弟看不出这银箭的来历。“他身旁一人接了过去凝目瞧了半晌皱眉道:“这箭上既无字迹也无图记呀这箭厥有些特别。”

    有人便问:“什么地方特别?”

    那人道:“这箭厥制成蛇头的模样莫非是丐帮中捉蛇人的……唉不是不是各位有谁知道此箭来历?”

    熊正雄目光一直凝注着窗外的动静口中道:“有萧。杜两位前辈在此你们为何不过去请教?”

    手持银箭的人摇头大笑道:“该死该死咱们早就该……”

    话未说完突见那自横梁上拔箭下来的张老三面容骤然起了一阵痉挛目中满充惊骇道:“不………不好……我……”

    群豪大惊问道:“你怎样了?”

    张老三喉结上下移动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双臂上下挥舞但关节已完全僵木竟已不能弯曲。

    只见他额上满布黄豆般大小的汗珠面目更已完全变了形状那模样当真是狰狞恐怖已极!

    群豪大惊失色目定口呆地瞧着诡异的变化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也无人上去掺扶于他。

    这时一直安坐不动的萧王孙突然如飞掠来出手如风先点了那掌中犹自握着三枝银箭的汉子左右双肩‘肩井’穴附近十四处穴道再点了张老三心脉四围十二处大穴出手之快端的目力难及但闻‘当’的三声轻响三根亮银长箭已一齐跌落在地上。

    ※※※

    萧王孙面色凝重俯身拾起银箭群豪中有人失声呼道:“箭上必定有极厉害的毒药谷主千万不可触摸!”

    萧王孙道:“不错箭上有毒而且这毒药霸道已极竟能自人皮肤上渗入血脉之中药性之阴毒世少其匹但这毒药还未见能伤的了萧某!”要知他掌中是何等功力当真可称是金刚之手水火不侵莫说这些毒药便是刀剑烈火也难伤了他这双铁掌!

    群豪又惊又佩但萧王孙凝目瞧了几眼也不禁摇头叹道:“在下也瞧不出这银箭的来历杜兄……”

    杜云天接口道:“我来瞧瞧。”

    他却不敢托大先取出汗巾包在手上才敢伸手去接银箭瞧了半晌亦是双眉紧皱频频摇头。

    萧王孙沉声叹道:“杜兄久走江湖数十年来足迹遍于天下若连杜兄也看不出这银箭的来历只怕……”长叹住口不语。

    熊正雄更是满心焦急问道:“那两位伤势如何?”

    萧王孙道:“经在下先下手截住了毒性之蔓延他两人或许还不致有性命之虑但两条手臂唉!”

    练武人失去两条手臂那实比死了还要难受群豪不觉悲愤纷纷道:“管他是谁冲出去和他拼了!”

    这时窗外已又传入了冷笑之声道:“给了你们这么多时间你们莫非还猜不出咱们的来历?”

    熊正雄怒喝道:“藏头露尾的鼠辈大爷们怎会认得你们……”突听一道风声袭来嗖地一响已射去熊正雄冠上一粒缨络来势之急实是笔墨难以形容熊正雄虽是铁汉也不禁骇的面容大变。

    窗外人狂笑道:“这一箭若是取你咽喉你此刻早已送命但我‘恶鬼门’只求搜出叛徒也不愿多伤生命!”

    另一人接口道:“你们若是识相的便快些抛下兵刃待我兄弟派几人进去搜上一搜……我兄弟再给你半盏茶时分……”

    先前那人接道:“时候到了你们若无答覆那时我弟兄万箭齐就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了!”

    萧王孙皱眉道:“恶鬼门?杜兄你可曾听过这门派?”

    杜云天摇头道:“从未听过?”沉吟半晌又道:“但江湖中只要稍有名声的门派在下本都清楚………”

    萧王孙皱眉又道:“这些人暗器如此霸道为何不敢直闯进来只是在窗外以言语威骇!莫非……”

    目光缓缓四扫一眼沉声接道:“莫非他们来的人并不多高手更少如此只是虚张声势不成?”

    四下群豪那一个不是闯过几十年江湖的老手此刻经萧王孙一言点破俱都恍然道:“不错!”

    展梦白忍不住叹道:“只怕我内伤未愈否则……唉!”

    萧王孙微微一笑道:“否则你便要当先闯出去了是么?”

    展梦白苦笑道:“否则我方才便冲出去了。”

    群豪纷纷喝道:“冲出去……冲出去……”

    萧王孙沉声道:“敌暗我明冲出去我方必有伤损何况……我瞧其中必定还有隐秘之内情。”

    展梦白道:“什么内情?”

    萧王孙沉吟道:“此刻我还猜不甚准但不妨试探一番……熊大侠请暂退一步待在下与他答话。”

    熊正雄道:“遵命!”方自反身退下窗外已又有三枝长箭破空飞入黑暗中人声喝道:“时限已至……”

    萧王孙道:“请再等片刻在下还有事请教。”

    窗外人冷笑道:“答不答应全在你还请教什么?”

    萧王孙道:“不知朋友们是否来自滇边苗人山?恶鬼门是否便是昔年重创点苍八剑的门派?”

    窗外默然半晌方自狂笑道:“算你还有些见识猜的不错连本门昔年重创点苍之事也知道了!”

    群豪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的暗暗忖道:“还是帝王谷主见多识庆终于想到了恶鬼门的来历。”

    杜云天心中却不禁大是奇怪:“滇南那有个恶鬼门点苍八剑几时被人重创过?武林中若是生此等惊天动地的大事我怎会不知道?”心里虽然疑窦重重口中却一个字也未说出。

    只见萧王孙目光一阵闪动似是暗中已有成竹在胸沉声道:“贵门既能重创点苍八剑在下怎敢抗命?”

    窗外人道:“你可是答应了?”

    萧王孙道:“不错就请贵门派人进来搜索便是。”

    群豪目定口呆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更不知堂堂的帝王谷主怎会对别人如此畏惧恭顺。

    但帝王谷主既已答应别人自也不敢争辩只有杜云天心里有数知道萧王孙此举必有深意。

    萧王孙却已走到杜云天身侧耳语了几句杜云天面上立刻泛起笑容颔道:“妙极妙极就是如此!”

    只听窗外人狂笑道:“算你知机终于答应了……赵三弟、秦四弟随为兄进去王二弟、石五弟、吴七弟、张八弟带领本门七十二杰守候在外面其余的弟兄且到四下巡逻莫要放外人进来!”

    接着便是一阵串恭应之声群豪暗地吃惊:“恶鬼门来的人竟有这么多?”

    萧王孙却是面带微笑竟似将这等严重而紧张的局面当作十分可笑之事群豪更是莫测高深。

    但等到暗黑中走出三条人影萧王孙面上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娈得十分紧张凝重彷佛娈了个人似的。

    只见这三条人影俱是身材颀长行动矫健的汉子满身黑衣劲装面上却戴着个狰狞可怖的青铜鬼面腰佩一只黑色镖囊右掌之上也戴着只已染成黑色的鹿皮手套一眼望去神情果然诡异已极胆量稍差的人心底便要情不自禁冒出一阵寒意!

    见了

    ※※※

    三入微一飘身便穿窗而入。

    当先一人道:“朋友们若是谨守诺言我兄弟也不想多生事端否则……哼哼后果如何我不说你们也该知道!”

    萧王孙道:“我等纵有天胆也不敢失信。”

    黑衣鬼面人道:“好朋友可是这里的龙头?请教大名?”

    萧王孙垂道:“在下只是个无名小卒名姓实是羞于出口咱们人都在这里便请三位搜查。”

    黑衣鬼面人齐地应了一声六道目光瞧见了展梦白眼神似是微微一笑但却向另一边搜索了过去。

    群豪直挺挺站在地上面上俱是隐含怒容只有杜云天竟已踪影不见不知在何时悄悄走了。

    三个黑衣鬼面人步行不停在群豪面前走了一遍看的既不详细更未仔细搜索走过展梦白时更是连看也未曾看一眼他们先前情势那般严重此刻搜索的却如此马虎群豪更是不解。

    却见三人已在窗口停下脚步当先一人抱拳笑道:“本门叛徒未在这里我等无端打扰各位了。”

    萧王孙笑道:“各位可要再搜一遍?”

    黑衣鬼面人道:“不必朋友的好意我等心领……”领字方出口三人手掌突然一扬数十百道细如游丝般的乌光寒芒暴雨般向展梦白射出来势快如闪电事先毫无朕兆实是令人难以躲闪。

    群豪大惊失色只道展梦白此番定必难逃毒手!只因展梦白自身既无力闪避别人也赶不及前去援救。

    那知黑衣鬼面人这一着阴毒已极的煞手竟似早已落在萧王孙意料之中是以事先早有防备。

    只见他身形横移随手一抖便有条长达丈余的黄带神龙般夭矫飞出突然娈作一道圈子向那数十道寒芒套去那急如闪电般的乌光寒芒到了这空荡荡的圈子里便宛如突然受到大力吸引顿时停住不动黄带圈子越收越小竟将这百十道细如游丝般的暗器收作一匝。

    黑衣鬼面人做梦也未想到这‘无名小卒’竟身怀如此惊人的武功三人本待一击得手之后便向窗外跃出此刻反被骇的呆在地上群豪纷纷喝骂道:“无耻的恶徒莫放他们逃了!”已有十余人随着喝声扑了上去黑衣鬼面人大喝一声扬手又是一片寒芒撤出。

    但萧王孙早已抢在众豪身前黄带一圈便又轻轻收去了他们的暗器要知萧王孙眼见江湖中歹毒之暗器日渐甚多日渐猖獗这种惊人之手法便是他近日练来专为对付世上各种歹毒的暗器之用布带出手时早已只注了他数十年性命交修世上至阴至柔之内力布带一圈圈子里便形成一道道有质无形的气涡无论什么暗器一遇到这种气涡便有如受到磁力一般投落其中。

    这道理正和水中急流漩涡相同乃是萧王孙秉承古法独创新意之作不啻为后世成千成万武学后进接收暗器的手法开创了个崭新的境界当真可称是继往开来震古烁今的绝学四下群豪乍睹绝技忍不住震天价喝起采来黑衣人那里还敢恋战?肩头微耸便待自窗户逃出。

    突听窗外有人哈哈笑道:“三位要到那里去?‘离弦箭’杜云天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

    ‘离弦箭’字号一亮黑衣人身子又是一震为之人壮着胆子道:“恶鬼门是好惹的么?弟兄们放箭!”

    杜云天哈哈笑道:“你那八弟兄七十二杰加起来也下过只有五个人而已早已被杜某料理了。”

    黑衣人更惊硬着头皮乾笑道:“好大胆的奴才今日你们若是伤了我弟兄一根寒毛他日恶鬼门报复起来定要杀得你们鸡犬不留。”虽然仍在故作阴森冷笑但笑声已是不住颤抖。

    萧王孙笑道:“恶鬼门?世上那有恶鬼门!”

    目光四扫一眼含笑接道:“方才他们自称‘恶鬼门’我便有些疑心这门户根本便是他们胡乱造出来的只是还不敢确定便故意说他们是来自滇边又造出点苍八剑重创之事试探于他其实滇边根本就没有苗人山点苍八剑更远在六十年前便已逝去可笑这些蠢才竟敢厚颜承认了!”

    群豪忍不住一齐大笑起来。

    萧王孙含笑又道:“那时我便知道那蛇头银箭、恶鬼门都不过是他们故弄玄虚为的只是要掩饰他们本来身份到后来他故意喝出什么八兄弟、七十二杰也不过是为了要使咱们害怕好教他们三人进来搜查时咱们便不敢难为于他我也乐得故作不知看看他们还有些什么花样!”

    群豪这才恍然大悟又惊又笑有人忍不住大声问道:“这些蠢材本来究竟是什么身份?”

    萧王孙缓缓道:“他们便都是蜀中唐迪的门下!”

    群豪齐地一呆过了半晌方自有人叹道:“难怪那箭上毒性那般阴毒所使的暗器又如此霸道。”

    黑衣人头戴鬼面虽瞧不出面容如何但目中却充满惊怖之意道:“胡……胡说谁……谁是唐迪门下?”

    杜云天面色一沉厉声道:“还敢强辩?不招认么?”

    黑衣人道:“没……没有什……什么好招……招认的。”虽然还想故作强硬说话却偏偏不争气抖得更是害怕。

    萧王孙微微一笑道:“他们既不肯招认我便代他们招认了吧……‘搜魂手’唐迪知道展梦白已听到他的秘密自然便一心要将他杀死却又因展梦白名气不小相交遍天下是以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便故意令门下戴起青铜面具冒充恶鬼门徒事后也好诿过他人……是么?”

    这最后两字是向黑衣人问的黑衣人那敢答话。

    群豪却不禁纷纷叹道:“好毒的计那么展大侠若是被他们杀死亲朋友好便只会去寻恶鬼门复仇而那时他们只要毁去蛇头银箭青铜鬼面这些东西恶鬼们便从此自世上失踪却教人到何处寻去?”

    萧王孙缓缓接道:“他们自恃暗器霸道又认为展梦白人单势孤是以便将追骑分成数批以便于追寻却想不到展梦白已到了这里身畔还有这许多英雄豪杰……”

    有人忍不住截口问道:“他们怎知展大侠到了这里?布旗门下纵有与唐家互通消息的奸细消息也传得没有这么快呀!”

    萧王孙道:“这原因却凑巧的很……杨璇那孽障虽被我等以掌力震伤临出门后还出一声惨呼但却侥幸未死而那时咱们忙着去瞧雨儿的伤势便被他乘机逃脱恰巧遇着了唐门的追骑他便说出展梦白现在此地这虚张声势之计想必也是杨璇想出来的他们主要的目标只是展梦白一人但他们瞧见展梦白后还不得不故意搜查一遍然后退到窗下骤下毒手得手之后便可立刻穿窗而出便再也无人能识破他们的诡计只可惜……”

    微微一笑住口不语。

    杜云天接口笑道:“只可惜他们竟遇着了料事如神的‘帝王谷主’竟在事先便识破了他们的诡计。”

    群豪更是恍然这才知道萧王孙方才与杜云天附耳低语便是要他出去制伏余党截断他们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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