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很静,静的可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死寂,仿佛在这一刻,众人的呼吸也跟着变的凝滞和停止,殿外风声偃息,朝阳驱走了最后一缕黑暗,却无法照穿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

    赋雨阁门下弟子,人数何止十计,而在这数百人中,只有十人被送出赋雨阁,那么余下之人呢?等待他们的又是何种结果,死亡?还是死亡?貌似没有第二条路可供选择。

    实力论处的时代,斩草除根也是一个任何敌手都能明白的既定事实,留下来者,绝对是凶多吉少,九死而无生。

    “师弟,那剩下之人呢?难道就不管他们的生死?这可是数百个生命啊,他们也是我赋雨阁弟子,怎能弃下不顾”,说这话的是一名鹤发老者,他声音颤抖,情绪有些失控。

    “是啊,你身为护教长老,既然能送十人脱困,何不再多一些”又有几名长老开口。

    林暮天回首,盯着几人的眼睛,仿佛从这心灵的窗口,读到了他们的不解与愤怒,可他却很平静,淡淡的道:“太多人离开,会引起宇文枭的警觉”。

    而后,林暮天头也不回,快步离开了大殿,同时逍遥书生与剑魔也紧随其后,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林暮天,你这样做,对的起师门吗?”

    “师门覆灭,你就是罪人!”大殿中传出咆哮声。

    是啊!既能救十人,那么再多一些又何妨?难道只为防备敌手的警觉,而让数百人的性命在眼前消失?这是何其的冷漠与残忍。

    “师弟他有难言之隐,诸位师兄就不要怪罪了”刘煜天道,于此同时,天云掌教和朝阳真人微微颔首。

    那一刻,他们仿佛深切感受到林暮天的些许失望。

    或许,林暮天一直觉得,面对宗门的劫难时,所有的师兄师姐都能理解、接受他的做法,信任他捍卫赋雨阁的决心。

    但如今,林暮天明白,众人终究和他是不一样的,这也许就是他失望的原因吧。

    “他会有什么难言之隐?两百年前,他不顾师长劝阻,执意与魔道妖女相交,为赋雨阁引来祸劫,今日却连多送出一些弟子都不情愿,他心中还有这个师门吗?”

    众人愤慨,甚至将陈年的旧账翻出,而天云掌教眉头紧蹙,他在思索,林暮天提出送十人出赋雨阁,不多不少,这又是为何?

    忽然,他想到了一物,莫非是因它之故,“我想,我知道了为什么林师弟只能送十人出赋雨阁?”

    “什么原因?”

    “陨龙渊中的古传送阵!”

    原来,在赋雨阁天灵峰与陨龙山脉的峡谷中,残留有一处不知是何年代的古传送阵,此阵所在,唯有护教长老与五脉首座知晓。

    而今,赋雨阁即将面临覆灭之灾,所以天云掌教提到它,公开这桩隐秘,此阵残破了一角,并且布满裂纹,传送人数受到限制,而今千年中,唯使用过一次,那就是当年助林逸凡出赋雨阁。

    “逸凡,可是如此?”刘煜天问道。

    “正如掌教师伯所言,此阵残破,聚地脉之气为运行力量,每百年,方能使用一次,而每次传送人数仅为十人,一旦超出,此阵不仅无法运转,甚至可能引发预想不到的异变。”

    “所以,众位师伯误会了师尊,嗯,这被传送的十人中,我根基已废,修为终生止步于此,理应由他人代替,请掌教师伯选出替代之人,至于师尊那边,我自会去解释。”

    没有给人留下任何反驳的机会,林逸凡不及拜别,就很快的走出大殿,他何尝不知道,诸位师长疼爱他,绝不会容他留在赋雨阁,可自己却有非留不可的理由。

    “哼,林师弟真是不该,居然将我也放在这十人之中”,刘煜天冷声道,“我由紫月师妹替下,我不想听到任何反对的声音,否则,百年同门之情,就此了断”。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但心头却都是一热,面临活着的机会,没有人去贪求,没有引发不同的意见,甚至各自推脱,这就是一个门派赋予归属感和意义,温暖而和谐。

    “形势既已到了这般地步,那我们就按昨日所议行事,如今星天冰雨大阵已被暮天师弟和逸凡修复,五脉封印也可解开,七日后,我赋雨阁当封山”天云掌教下令。

    封山,意外着与外界隔离,赋雨阁已被四面围困,现今又要自封于内,这能使赋雨阁免过一劫吗?毕竟对手如此可怕,底蕴无比深厚。

    而所谓的星天冰雨大阵,乃赋雨阁传承两万余年的宗门守护阵法,早在御雨祖师飞升之后被人攻破,而今时隔万年再现,将会给侵犯之人带来怎样的震撼?赋雨五脉解封,又会造成怎样的浩瀚景象?此乃后话,请小小期待。

    星天冰雨,骤雨如剑,绝灭世间敌,五脉解封,正反五行,谱憾世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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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赋雨五脉山色俊秀,神光朝霞,烟雾氤氲,苍苍古木,碧碧青竹,颇得天地之灵气,乃是一处少有的练道修心佳地。

    此时,朝阳挂在天边,金光洒下,万里一片莹莹金黄,山岚霞光,流转千山,偶有百鸟啼叫,亦有虫鸣隐隐入耳,真是秀色可餐。

    一座无名山峰,一柱擎天,耸入云间,顶峰的悬崖陡壁上凸出一处平台,很突兀,平台上屹立三道人影,渊亭岳峙,各有一副超然绝世风姿。

    左边之人,黑尺纶巾,书生打扮,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然而眉宇间,却是厉芒四射,意态高远;右边之人,身材伟岸修长,静立不动,却如一柄惊世神剑,锋锐之气睥睨;中间之人,一袭月白色麻衣,散发披于胸前背后,没有属于人间的俗尘气息,巍巍然欲飞仙而去。

    “我们好多年,不曾如此相聚了”

    “是啊!”

    随后,三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曾经的义结金兰,也有百十年的时间,不曾相聚,当初年少轻狂,敢于与天下群雄为敌的壮志心,也已被岁月剥离,所剩无几,徒留下一份淡看风雨路的眼和肩上挥之不去的一份担当。

    “剑魔,我记得天心前辈曾说过,天心莲千年一成熟,每度产天心莲子数颗,不知”林暮天转向剑魔。

    “你需要天心莲子?”过命的交情,无需将话挑明,就能明白彼此心中所想,许这就是金兰之情,连心之谊。

    天心莲,整个天下都赫赫有名的珍稀神药,能媲美者几乎没有,它是天心立派之根本,生长在一方满是琼浆玉液的天池中,而那方天池,亦是一处灵脉的源头。

    甚至有传言,在这方天池的底部,有一株得道于远古年间的神莲,早已修成不灭仙体,但不知何故枯萎于此,留下了莲子,而它的根藕和一身精华,化做灵脉,成为最精纯的本源精气,滋养天心莲。

    远古到当世,也不知过了多少个万年,天心,体谅苍天之心,其莲子也变得与古籍中记载的不一样,不再是圆形,而是心形,像极了人的心脏,而且其上烙印有神秘纹络,先天生成,千年成形,蕴含的是天心莲千年汲取的精华,可以说是世间绝珍。

    林暮天曾去过天心派,并曾在天池中疗伤,所以他知晓天心莲,同时对天心莲子的诸多的妙用,也有所耳闻,当年剑魔成为剑中之魔,大杀四方,群雄诘难,天心老人正是利用天心莲子代过一死,才化解了群雄的怨恨。

    “你要天心莲子,应该是为了那十个人吧?”剑魔问道。

    “不错,此次宗门大比,所有门人相聚,宇文枭也必定知晓了我赋雨阁有多少门人,何况这送出的十人皆天资聪颖,潜力光明,平白无故的消失,也必定会引起他的怀疑,而我必须为这最后的火种做万全之策”林暮天回答道。

    “嗯,我明白,两年前,天心莲结出九颗莲子,而宗门积累,理应还有,当年你将三天尊印中的大赤印诀送与我师尊时,天心派就欠你一个承诺,现在为你取来天心莲子,师兄应当不会拒绝”。

    “时间紧迫,我这就回天心”

    话音落后,剑魔身形如剑,一步踏出,虚空扭曲,倏然间,他就消失在这片天地中。

    剑魔离开,有些人求之不得,绝不会更不敢出手阻拦。

    山崖下方,山风呼啸,云雾翻卷,就像未来的气运,捉摸不透,无迹可寻,但那股危机感,却萦绕在剑眉紧蹙的人的心间。

    “这么多年过去,你的本源之伤,当真无法复原?”逍遥书生上前一步,而后猛然转身,在他的眉心处,忽然间开合,一道竖眼出现,霎时,那眸中日沉星降,宛如开天地一般,一道虹光射出,将林暮天笼罩。

    “嗯?天角螭龙的气息?”

    而就在这时,林暮天周身忽然无数剑影出现,将虹光阻挡在外。

    “你在期骗我们?”逍遥书生愤然。

    “并没有,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本源之伤恢复的契机?”林暮天坦然,“而此事,我不想剑魔知晓,否则以他偏激的性子,定会将我带出赋雨阁”。

    “所以你在等!?”

    “即为应变之局,宇文枭想夺惊苍剑,又要覆灭赋雨阁,我岂会让他好过,当初梦雪的那笔旧账,我也会一并清算”。

    “我可以不告诉剑魔此事,但我希望你能活着来见我”逍遥书生将浮屠尺别于身后,厉声道。

    “也许不会”

    这时,林暮天掌心玉光闪烁,出现一物,是一道信笺,他递与逍遥书生,道:“若有那么一天,我不在这世间,你打开它,就能明白我现在的苦衷”。

    “或许那时的天下,已经开始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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