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珏有什么担忧周瑀都知道,所以周瑀没有责怪周珏的阻拦。周瑀说:“老六,你放心,就算我恨父皇,也不会杀他,虽说他凉薄昏聩,可毕竟于我们有养育之恩,现在又被自己的儿子囚禁在宫里,旦夕将死。况且,皇位于我而言也不过如此,我要的不过是个天下太平而已。”

    周珏放开周瑀的马缰,说:“五哥是个忠义仁德的大丈夫,这一点做弟弟的深信不疑。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不会天真地认为我兄弟们还能把酒言欢。我只是想,等五哥胜利了,好歹留周璁一条命吧,哪怕像周琰一样也好。”

    周瑀看着周珏明亮却不失坚毅的眼光,心中一动,点头应下。

    周珏的眼神因为周瑀细微的动作而欢快了许多,他说:“姬婴说的没错,周璁肯定会向全国发布消息,污蔑我们是逆贼。且不说京师禁军战斗力很强劲,就是蜀军和湘军,都跟周璁亲厚,听从周璁指挥,到时候三面夹击,定会很凶险。五哥你只有五万人,可要小心啊。”

    周瑀心中一暖,勾起一个笑来,说:“你放心,那些个多少年都没有见过血的兵油子们,我还不放在眼里。倒是你,阴执邪似乎要背水一战,那狼崽子咬起人来也狠着呢,你得千万小心。怀安王虽是个照应,毕竟受朝廷节制,打起仗来难免束手束脚。要是人手不够了,最好朝容哲要。”

    “知道了,”周珏仰起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这帮毛子我也应付的了,不要小看我!”

    “是是是,齐王殿下,”周瑀跟着大笑出声,“我差点忘了,你也是跟着怀安王上过战场杀过敌的。等我回来,我们好好切磋一番。”

    “好啊!”

    茫茫的雪幕里,五万纵横沙场的热血男儿浩浩荡荡奔赴长安,那溅起的和着泥土的雪水,似乎在唱着一首送别的悲歌:

    河水腥,血水腥,偷将胡笳作闺声。赚命存孤城。

    君心明,臣心明,且留故事后人听。朗朗心若灯。

    望着离去的大军,周珏竟然想起了一个人。不知道远在康城的姬婴现在在想什么,若是她在,看到此情此景,又会有什么感想。毕竟这一切,都算是她的杰作。

    其实姬婴的“杰作”还有很多,比如《讨皇长子璁檄文》。如今这篇檄文已经流传各地,尤其是“已问鼎于宗庙,如何称孝;屡摇尾于狼豺,怎敢言忠?”“穷四海之波流恶,竭九州之木陈情”二句,简直成了指责周璁的名句,文人士子就算不都知晓周璁的罪行,单为了这篇文章也争相传抄,竟惹得洛阳纸贵。

    而饱受追捧的姬婴此时已经离开了康城,跟她一起离开的,除了江逸臣、李承宇和李御涵之外,还有所有黑骑营的骑兵及一万西北野战军精锐。他们的目的不是救援周珏,因为周珏自有怀安王江百川照应,他们要做的,就是为周瑀扫清障碍,尽快拿下长安。

    第一次在行军时有心爱的女孩陪伴,江逸臣开心地不知道怎么好,奈何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李家两兄弟的面,他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只能让自己的宝马雪里飞紧挨着姬婴的那匹燕王送的红雕马,卖力地献殷勤。

    李承宇和李御涵原本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江逸臣越来越黏糊,总想着给姬婴端茶递水送吃的,搞得姬婴浑身不舒服。李承宇干咳了一声,想提醒江逸臣收敛些,奈何名动天下的小怀王殿下心里、眼里除了眼前的姑娘什么都不在意了,把李承宇用尽全力的干咳自动埋进了北风中。

    江逸臣瞧着姬婴兴致淡淡的,忙心思翻滚,变着法求姬婴开心,可惜姬婴就是不给面子,囚在厚实的貂裘大衣里,冷眼瞧着他。

    李御涵忍着笑,打马走到江逸臣身边,说:“远卿,我刚刚得了一副对联,只有上联,想让你给个下联如何?”

    未来大舅哥一声“远卿”叫的江逸臣浑身舒坦。他自负才高,又想在姬婴面前表现表现,满口答应。

    只听李御涵指着军容整齐的骑兵队伍,说:“我的上联是‘走枪走刀走宝剑,马上且分伯仲’。”

    江逸臣仔细琢磨这个上联,觉得委实刁钻,尤其是“马上”二字,表面上指马背上,其实是说不久的将来。怎么对好呢?江逸臣思考了半晌,没有结果,转头来问姬婴。

    姬婴探出个头来,说:“我要是答上来了,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江逸臣满眼都是宠溺的笑。

    “我想让你闭嘴。”姬婴说。

    李御涵和李承宇忍了半天的笑终于都爆发出来。

    江逸臣一下子哑了,瞪着眼睛看着这三个兄妹。没想到,他威名赫赫的江逸臣竟然被他们几个人合伙算计了。

    江逸臣内心很受伤,轻声“哼”了一下,打马向前走去。可没走多远,又掉过头来,说:“我想了想,反正无论如何你们都不想让我说话,我为什么不听完答案再走呢?阿婴,告诉我,你的下联是什么?”

    姬婴也没想到江逸臣这么执着,只好再一次从貂裘里探出个头来,和着一团一团的白气,悠悠地说:“我的下联是‘求仙求道求长生,陛下原来迷糊’。”

    这话放在以前,是谁也不敢说出口的,可到了现在,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的笑话,且极是应景。江逸臣拍手笑道:“好极,好极!”

    十一月的天气,冷得能冻住天和地,却冻不住飘飞的战旗。

    纵横千里的土地上,最剑拔弩张的就是黄龙山附近,而在这个地方驻守的,是最先收到朝廷消息的秦军史华春部。

    史华春是不会放弃这么一个难得的“从龙之功”的,所以他要在周瑀的必经之路上设埋伏。

    众所周知,黄龙因背靠黄龙山而得名。黄龙山虽称不上绝佳的天险,却也是一道天然屏障。若是在春夏时节,山林中树木繁密,非常便于伏击敌军,可惜,现在是雪花纷飞的寒冬。

    因为手握一张军事布防图,所以周瑀很清楚周围的地形和布防情况。当他听说驻守在附近的秦军总兵是史华春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现在的境况。

    周瑀和史华春也是打过交道的。

    当年,传说一直风平浪静的黄龙山突然闹起了匪患,因与长安相距不远,所以朝廷很重视。不久,黄龙山守军史大宁三次进山剿匪,彻底铲除了盗贼。这原本是大功一件,所以朝廷下了嘉奖令,而传令的人正是刚刚跟陛下闹了不痛快的周瑀。

    原本这样的小任务是不必劳驾一位皇子亲自执行的,但皇上正在气头上,一时半会儿不想再见这个儿子,干脆就把他派了出去。

    或许这就是天意。

    周瑀本就憋着一股邪气,到了黄龙山就更是窝火,因为,作为一个常年生活在军营里的人来说,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支军队,并没有经过什么激烈的战斗,或者说,他们并没有什么战斗力。

    既然没有打什么仗,那怎么得到的军功?周瑀好奇,单骑进山查看,这一看不要紧,却扯出一桩大案。

    原来,这山里并没有什么盗匪,只有三四个村庄,世世代代在此谋生。史大宁到这里之后,一时找不到建功立业的机会,也懒得操练兵士,便放任手下抢劫,欺辱百姓。后来百姓不堪其扰,进行反抗,史大宁便以此为由,率军灭掉了山里所有的人家。

    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人神共愤的卑鄙举动,史大宁却敢向朝廷请功。周瑀到这里查看的时候,发现还有没烧净的百姓遗骸,还有没风干的血迹,破败的草屋里还有女孩子被撕坏的衣衫,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诉说着这些披着军人皮囊的禽兽的恶行。

    周瑀当然没有把嘉奖令和赏金交给史大宁,因为史大宁当天就死在了周瑀的剑下。然后周瑀带着史大宁和几个罪魁祸首的头颅回京复命。

    时任兵部尚书的史华春正是史大宁的父亲。

    原本史华春还一个劲儿为儿子狡辩,指责周瑀滥杀功臣,但等周瑀把证据和当时一起参与“剿匪”行动的士兵一块带到御殿上来之后,史华春才哑口无言。

    于是朝廷宣判,史大宁及手下一十三名将军为祸一方,谎报军功,处以斩刑,其他涉案士兵三百多人,按情节轻重,或关押,或流放。史华春身为兵部尚书,监管不力,且教子无方,贬为七品昭武校尉。

    这件事原本到此为止,但太子“宅心仁厚”,向皇上进言,说史华春忠心为国,立有大功,虽教子无方,毕竟独子已经伏法,若惩罚太过,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陛下深以为然,便将史华春安排到秦军做统帅去了。

    有句话说得好,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既如此,何不利用一下这个“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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