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夏日的午后,陈默蹲在学校外面那堵长满青苔的土墙前,低声哭泣着。他从小就不怎么爱说话,一个是他那声带沙哑的问题,另一个则是内心的自卑。

    他没有爸爸妈妈。

    但他更不明白为什么班里的同学都说他的爸爸是个罪犯,是个比动画片里的那些坏蛋还要坏的坏人。所以陈默也是个坏小孩,他们都不愿意和这个坏小孩玩。

    他们还说他是杂种,没有爸妈的杂种。

    那一年,陈默刚上小学,没有一个朋友。

    那一年,陈默六岁,骨瘦如柴。

    “小弟弟,你哭什么?”一个扎着马尾辫的高年级女孩背着阳光站在陈默的身前,那明亮的大眼睛像颗宝石。女孩子将一块裹着彩纸的糖果递给陈默,指尖白嫩得像玉一般。

    “别哭了,姐姐给你糖吃。”女孩子蹲下来,微笑着摸了摸陈默的小脑袋,柔软的手让陈默感到很舒服。他盯着诱人的糖果,咬了咬嘴唇,他很喜欢吃糖果,可很少吃。陈默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胆怯的接过糖果,快速的剥开彩纸,将糖塞进了嘴里。

    他怕这位姐姐反悔。

    “呵呵,你看你,脸上都哭成小花猫了,走,姐姐带你洗脸去。”女孩说完牵着陈默的小手朝学校走去。

    那只手,真的很温暖。

    陈默任由这个可爱的小姐姐拉着,慢慢的走进学校,穿过操场,一直走到个老师的办公室里。小姐姐从洗脸架上取下干净洁白的毛巾替陈默擦脸,她擦得很仔细,也很轻,好似怕弄痛了陈默。

    擦完脸,女孩刮了刮陈默的鼻子:“原来你挺可爱的嘛?”之后她又去柜子里抓了一把糖果塞在陈默的口袋里。

    陈默捂住满满的口袋,小声说了句:“谢谢姐姐。”

    那些糖果,让一个孤独小男孩看到了阳光。

    那个夏天,陈默很开心。

    那个姐姐姓杨,叫杨露,是学校里最受人尊敬的杨明喜老师的独生女儿。

    杨明喜是陈默的班主任。

    那之后,杨明喜了解了陈默的家庭背景,在班上严厉的教训了几个欺负陈默的学生。

    农村的小学,孩子向来都很听老师的话。

    自此,陈默没有再受到过委屈,但是他依旧不爱说话,不过成绩却是班上最好的。

    沉默是金,这是杨明喜六年级毕业时给陈默的评语。

    杨露的成绩则更加的出色,联考经常是镇上的第一名,陈默心里一直暗暗的将这个姐姐当学习目标。

    姐姐对他很好,教他做题,给他各种各样的漫画书,还常常给他东西吃。

    陈默很喜欢这位姐姐,那种很单纯的喜欢,因为他觉得杨露就是他的姐姐。

    他希望有这么一位照顾自己的姐姐。

    他一直喊杨露叫姐。

    可是十四岁那年的秋天,陈默失去了这位唯一的姐姐。

    那一年的秋天,寒风落叶,死气沉沉。

    杨露大学毕业后,考上了龙山县一中的教师,女孩子很漂亮,对学生也特别的好,教的科目是全年级最好的,几乎没有学生不喜欢她。

    那时的陈默暗暗的努力,一定要考进龙山县一中。

    那样,他就能天天的见到姐姐了。

    杨露发工资的第一个月,给陈默买了件衣服,陈默的爷爷推脱了好久才收下。之后老人家进山砍了棵红木树说是要给杨露打个精致的书桌。

    但那个书桌,终究没有打好。

    陈默时常想,如果没有意外,杨露姐姐肯定会遇到一个很喜欢她的男孩,然后相知,相爱,结婚,生子。

    如果是这样,陈默会真心的去祝福。

    因为,那是他的姐姐。

    只是,现实不是这样的。

    秋风起的那天,县城传来了杨露的噩耗。

    让陈默瞬间停止心跳的噩耗。

    杨露溺水身亡。

    之后便有了传言,说杨露被学校某位领导带去参加一个酒宴,醉酒后被人暴力**致死。死后,衣衫不整,浑身是伤。

    但县公安局给的结论是醉酒后不小心落入人工湖,溺水身亡。

    真的是溺水身亡么?

    杨明喜虽然是个本分的教师,但他并不木讷,他要求公安局解剖尸体,更要求说明女儿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公安局给出的回答是杨露身上的伤痕是被鱼咬的。

    杨明喜不信,可龙山县政府相信。

    龙山县一中赔了五十万,让杨明喜罢手,说钱不够还可以加。杨明喜没有收钱,他要为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他选择了上访,他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离开了。可是结局是他被软禁在家。

    上访,威胁了太多人的利益。

    有一天,一封信寄到了杨明喜的手上,信是负责解剖杨露的那名法医写得,法医说得很详细,结论也很明确:死前受到性侵,虐打,**内发现四个男人的**,死亡原因为大出血。

    那名法医,寄出信时便离开了龙山县,他再待下去,估计也和杨露一个下场。但是他的良心还是选择了将真相说出来。

    杨明喜拿着法医的鉴定跪在县政府门前,可是没人理他。

    一张无形的大手将杨露的案子捂得紧紧的,就连新闻上都不曾报道,而县公安局也是死死的咬定杨露溺水身亡,而且强制将尸体火化。

    争夺尸体中,杨明喜脑溢血突发,可现场的人却没有及时将他送到医院,最终延迟了抢救时间,不治身亡。

    七天后,杨露的母亲抱着丈夫女儿的骨灰盒坐车去市里上访,但半途中被截了下来,围堵中,杨明喜和杨露的骨灰盒被摔得粉碎。

    骨灰,随风而去。

    三天后,杨母在软禁她的宾馆中自缢身亡。

    好好的一家,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毁了。

    原本闹得满城皆知的女教师溺水案也慢慢的消沉在时间里,再也没有人去关注,虽然很多人觉得那是个冤案。

    杨露一家人的死,对陈默是个沉重的打击。

    那位温柔近人的姐姐,那位和蔼可亲的恩师,温馨的一家,家破人亡。

    可陈默又能改变什么,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初中生。

    上高中后,陈默从张大胜的嘴里得到了一些关于杨露溺水案的内幕。张大胜说**杨露的是四个家世背景牛逼到家的公子哥,其中一个便是龙山县的袁孔。

    “当然,那只是传闻。”

    张大胜说完掏了掏蛋,无奈的道:“没有证据,都是传闻。”

    但今天,袁孔和刘子舟亲口所言,算证据吗?

    应该算的。

    陈默冷冷的看着袁孔和刘子舟,他原本已经没有打算活下去了,他不过是个身材瘦弱的少年,能是四个大老爷们的对手?

    可此时内心的愤怒已经让陈默忘记了一切,他现在最想干的就是一件事。

    那就是报仇!

    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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