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啊,既是想要建成一个不分富贵贫贱大家平等,人人都能安居乐业的人间乐土,希望成就一番事业。那么……”武诚的话停顿了一下,思忖要怎么样把话说得委婉些,才能听得入耳,不致引起林强云的反感。他放慢速度缓缓说:“无论你在不在战场上,是否亲见血肉横飞的博杀惨状,对敌人、对自己人都绝对不能有丝毫妇人之仁。须知打仗就是保命杀敌,不是敌死就是我们亡。而且,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有时候为了取得一场战争的胜利,或者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大部分实力,就是明知要让自己的一些部下去送死,也必须硬起心肠命令他们去。不管是摆明了说也好,用谎言骗他们也罢,总之,只要能以最少人的死而换来战斗的胜利,或换得大部分人的生存,那就是十分值得的了。”

    “妇人之仁,妇人之仁?是啊,对敌人不能心存妇人之仁。”林强云一下子还转不过弯,对武诚的后半段话没怎么留意,他在听了前段话后,就陷入自责之中,敲着头小声喃喃道:“打仗是保命杀敌,不是敌死就是我亡,我们自己也总是会死人的,确是不能太过看重生无”可这些灿,“一千多差不多两千个活生生的人呐……都是为了我报个人的私仇而死的,实在是难以令人接受,实在是令人心里不安呐。”

    武诚大声道:“公子此言大错!你是读书人,总听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也读过‘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样的名句吧口古往今来地的征战目的,不外是武备强大时开疆拓土彰显武力战功,或是抵抗外族入侵消除隐藏患难,还有的……别人的事姑且不论。林公子请仔细想想,这次水战的目地。真的是你此时所说,为了报仇而发动的么。不明内情的外人这么说,还情有可原。但属下却从你在未南下前的言行中,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结论:为保全山东数州百姓地安居乐业,为大江以南的细民百姓免除一场兵祸战乱,你林公子以报仇为籍口……”

    武诚所说的。也确是这次消灭李蜂头水军的主要动机,林强云眼睛一亮,有些欢喜,又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样说起来,这一干多水战队员并非全然是因为我林强云报私仇而死的,他们的死也可以说得上是为国为民所做出的牺牲了?”

    “那是当然。”武诚肯定地回答。

    林强云心下总算泰然,诚恳地向武诚躬身施礼:“多谢武将军地提点。林强云明白了,要想报仇雪恨、保住一方百姓的平安。必定会有所死伤。此后地日子里这种死伤的事还会发生,而且死伤地人还会更多。我会控制自己的。”

    林强云转向曾震炎吩咐:“曾将军。你去传令,今天晚上尽速处理完战后事宜,明天一早我们南下的船舰即启航出发。另外,所有李蜂头贼兵官位在谋克孛堇以上的,送至莱阳、栖霞、招远等县坑冶去采矿炼金。其他俘虏送回山东让他们按规矩边服劳役边查核,查出有罪恶的立即送到坑冶去。没什么大恶的,在服完劳役后选取愿意当兵的青壮分到水战队、护卫队扩充训练。剩下的人则移交给安抚使司安置、遣返衙门去处置。”

    所有人都以为李蜂头水军统帅定然是死得不能再死,对死了的人也没必要追究下去,只顾忙着处理善后,没问清楚这统领水军的是何等样人。

    让林强云和所有水战队地人没有想到的是。李蜂头水军的主帅秦仲涪并没有在这次水战中丧生。这人鬼灵精得很,本来他以为,只要能在今天的水战中凭借人多势众把双木镖局的船队消灭,即使自己的战船损失掉一半,也能说得过去的。

    这一战的结果实在令心高气傲的秦仲涪气结,除撞沉、火箭烧毁七八条小船外,不但没达到消灭敌人的目的,就连被团团围住的十多条船也没能全数拿下,水军战船损失了大半不说,自己还要落荒而逃。

    双木镖局的大舰一出现,秦仲涪就知道自己在李蜂头这里的军师之位不保,开国功臣的美梦破灭完结,他不可能再回李蟀头军中去了。这样损兵折将的军师、水军制帅,即使逃得性命回到李蜂头大军中,能否痛痛快快地死都是难说,更别想有活命的机会。

    “投向这次水战的胜利者一一双木镖局?”秦仲涪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立即又被心高气傲的他否决了:“笑话,我秦仲涪再无能,也还没落到为人保镖谋生的地步。小小一个商贾李瑞云(林强云)所开的双木商行,能有多大的能为?即便是其父李元砺在造反的兵威鼎盛时期,也只是在江南东西两路流窜,数年间便函死于非命了。此时虽说有点小气候,只不过凭其东主的奸诈,骗得一块勉强立足之地。若非李大帅起事大即无暇兴兵,哪能容得他们人五人六地轻取三州一县的地面。大军一功即下的弹丸之地,要拿回来还不是易如反掌。可是,若有本军师为其出谋划策呢,是不是会有一番作为?不不,我秦仲涪何等样之人,哪有堂堂军师就这样无缘无故地自己送上门去之理,没的辱没了自己所起的‘越亮,这两个字。刘备还三顾茅芦方请到诸葛亮出山相助,我若是没请即投去的话,别说越亮了,连这亮字的边也沾不上了哇。”

    思前想后,秦仲涪暗道:“既然先祖已经有过降金后再回来掌控朝政的作为,虽然遭世人唾弃不齿,名声是坏了些许,却也不失为一条可行之路。自己何不也学学老祖宗秦桧的样子。去投如今势大地蒙古人寻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呢。但是……”

    正在秦仲涪举棋不定的时候,他在临安收来的长随中那个高大英俊的人走进舱房,一改以前恭敬温良的样子,用听来显得自大傲然地语气问道:“军师啊,这次水军恐怕是逃不过全军覆灭的命运了,难道你就这样眼看着别人追上来将我们斩尽杀绝。不趁此还没被敌人赶上时早做打算么?”

    “咦,你是什么人,怎敢用这样的语气和本军师说话?”除了李铁枪、杨姑姑及李军中有数的几个手握大军的将军外,还从没人敢对他秦仲涪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长随地这几句一听到耳中,秦仲涪就知此人决非他在临安投到自己身边时所说,是被仇人追杀无处容身的江湖武师那么简单。再以到了准东之后。这人一直不肯在外人面前公开露面,每次见人时都必得要以垂纱遮掩面目的情况来看,怕是大有问题呐。

    长随大约认为此刻水军败局已定,大家所处同一需要逃命的地位,没有其他的什么顾虑了,连军师也省去不叫,面现一丝奸猾的冷笑。大咧咧地说:“不敢相瞒奏大官人,本人乃蒙古中都、北京、两河四路工匠都总管侯瀚侯大人帐下百户、中都路南面工场管事武奕铭。原先也是杨姑姑帐下的中营将军。嘿嘿,说得好听点是中营将军。说得难听么,就是那千人骑万人跨地淫妇用来泄火的面首。幸亏老子见机得早,去年寻了个由头脱离了她地魔爪到福建路去,方得免于被抽干精髓死于妖妇肚皮上之祸。怎么样,秦大官人如何打算,必须早做决定了。”

    秦仲涪对此倒是没什么觉得意外的,暗中在想:“早已在意料之中了也,若果此人真是蒙古人地百户,也仅是个汉军百户,只能算个小官。用他来同蒙古人牵线搭桥讲讲条件例还是可以的。不过,此人于大败中可自行逃命时还来找某家下说辞,肯定是在什么事情上有求于我,须得慢慢从其嘴中挤出消息来。”

    当下于不动声色中,在脸上淡淡露出一点原来如此的表情,沉吟道:“武……老弟,本军师看来,你怕是有什么侯总管交代的事没办妥吧,想必也没法再回蒙古人那儿去复命做你的百户了。依你看,我们去投双木商行如何?”

    武奕铭听得一惊,心念急转:“当初在汀州伤了林飞川的两个亲人,后来听说都没等到他施救便就死于非命了。别人传言,林飞川可把那山村妇人当成亲娘看,自己又在救援妇人的山民们面前露了形迹,此去一旦被认了出来,还不得让林飞川别骨剐肉地死得惨不可言哪。可是,此番南下掳林飞川、谋取钢弩炼制之法两项都没一点头绪,带来的近二百高手又死得只剩下五名手下。若是有人能投入到林飞川手下去,倒也不失为一条能盗取炼制钢弩秘法的捷径。有机会时,说不定连林飞川也能弄到手中,送回大都去向总管大人领赏呢。怎么办……”

    武奕铭变幻不定的神色看在秦仲涪眼里,不由得暗暗好笑,嘴上却说:“那好,既是武兄弟也没什么话说,我们就一起去投奔双木商行便了。”

    武奕铭一听秦仲涪要拉着自己一起去投奔双木商行,连忙叫道:“此事万万不可行……”

    秦仲涪故做不解地问:“武兄弟呀,既回不去蒙古人那儿做官,又怕杨姑姑将你地精髓骨肉抽尽,不去投双木商行你还有何处可去,难不成老弟要去投奔败亡在即的金国么?”

    “不不,不是的,“武奕铭期期艾艾地说道:“这个……这个事……唉,这事说起来话长呐……军师啊,我如今可是有家难归,有国难投了呀。上次从临安跟军师到楚州,路过扬州时我曾回去家里看了一次……”

    当下把自己因迷恋杨妙真的美色而投入李全军中,凭着一副大本钱得杨妙真宠爱,做了中营将军,后来到福建路公干没返回复命,而是带着所得的一副钢弩投了蒙古四路工匠都总管。此事不知如何被人报行李大帅,杨妙真大怒下派人将自己的父母杀了泄愤。又一把火把家宅也烧了个精光。去受侯瀚之命,带了大批银钱和近二百高手南下掳走林飞川或??弩炼制秘法……等事大略讲了。

    秦仲涪听完后,心中已有定计,此时故作沉吟地慢慢说道:“既是如此,且先脱身事外再说,然后再来商议后事。武老弟。你和五个手下悄悄去将舰上地小船放入河中,我们趁双木镖局的船队还未追上来时立即上岸。”

    绍定三年(230年)九月二十一日已时,杨太后、当今圣上赵的于慈明殿召见正上完早朝的奉直大夫、提举景福宫公事林强云。丞相史弥远则因气体欠安,连早朝也勉强支撑上完,没到这里来陪侍。

    此前的早朝散朝后,有小太监向林强云传圣上口宣。着他到御书房见驾口林强云去见了赵的,方知今上是向自己索要进贡“起阳丹”。

    此时方到慈明殿,杨太后问了林强云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后,对赵的说:“官家,你在此稍歇,哀家须要林爱卿现去查察一番,以观官家此后的子祠之所系。”

    林强云听了杨太后地话。还真以为这老太婆又要自己说些什么鬼话来骗她呢。

    杨太后的寝宫还是和过去一样,一进院门就只有宫女没见太监。大约是她为了方便与史弥远偷情内,而故意这样安排的吧。杨太后赶开所有宫女后。开口就直奔主题,问起上次林强云究竟用的是什么道法,竟然使美人谢道清的肌肤如同羊脂白玉,且遍体会发幽香,身软如绵柔若无骨,令皇帝赵的置后宫数千宫人于不顾,每日专宠而不克自恃?

    “这个么……”林强云对杨太后的探问,一时拿不定主意,自己到底是不是要把将药给谢道清服用地事情告诉她。心里暗自思量道:“这老妖怪问这些干什么,她到底打些什么鬼主意?哎哟。不妙啊!可能她也想让我用道法为她变得年轻,变得和谢道清一样能让男人见了后不克自恃么?这可就难上加难了,我可没这种本事,得想个什么办法来蒙骗老妖怪才……

    杨太后久久听不到林强云的回答,再看他的眼睛直瞪瞪地盯着一角的帐幔出神,而且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心里不禁微怒。起身悄悄走到林强云身边凑近他的脸部仔细打量,这一细看,令她吃了一惊。老太婆竟然惊奇地发现,这年轻人与上次进宫见到他时好像变了个样子般。从远处看,此人的脸面虽然还是风吹日晒后健康地黄褐色,但走近了看,他的皮肤却与其他人大不相同,晶莹如美玉,似乎隐约有红色宝光在内流转。

    “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难道说修炼道法地真能令人返老还童,或是长生不老?”杨太后的心不由得怦然而动:“古往今来地多少帝王对长生不老之术是梦寐以求而不可得啊,若是……可这年轻人才二十多岁的年纪,虽然说他是天师道门前辈上仙的入室弟子,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十多年时间里修成大道吧?唔,这仙家之说,也难讲得紧,不管怎么说一定要令此人也为自己作法改换一下体气容貌,让史同叔一见能不克自恃,以便其能经常入宫慰藉哀家寂寞。哦……过去常听人说,修道之士有‘合籍双修,之无上法门,如果……岂不……”

    杨太后想到动情处,忍不住双手齐出抓住林强云的手臂并在他脸上摸了一把,面颊触手既细腻嫩滑有如处子,臂部又坚实强壮。非但史同叔这老情人万万不及,就是过去年轻时的赵扩(宋宁宗)也没法和他相比。

    正苦思如何应付老妖婆的林强云不但手被人抓住,脸上也被人捏了一把,一惊之下,不假思索猛地朝后一跃,人还未落地他的手已经伸入衣内握住了手铳。人站稳后,林强云见到杨太后脸上满是潮红,那么老的人还叉手挺胸,扭腰摇臀地做出一副妖媚状,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不禁大感愕然,有些不敢置信地向老妖婆对以探询的目光。

    “哀家忽感不适,林爱卿过来为哀家揉捏一番罢。”

    这种故意做出地嗲声,再配以她老而不羞的扭捏作态,让林强云浑身发冷,起了不知多少鸡皮疙瘩,大急之下左手不期然地高举作降魔诀,右手急速抽出手铳朝杨太后一指,厉声大喝道:“孽障大胆,再不收敛归伏,本上人将叫你形神俱灭化作飞灰。来人!”

    那杨太后被林强云这声有如霹雳般的大喝从意想痴迷中唤醒,眼见三四十个宫女没有自己的命令,反是在林强云的叫声中慌乱地急跑进来,心中不但又羞又怒,还把得不到林强云的失望之气,泼洒到这些坏了自己好事的宫女身上。同时也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声:“好事难谐,今天真是可惜了这样的一个大好时机!”

    心中想的是一样,表面上却装一副迷茫的样子,四顾问道:“哀家这是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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