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蓝君河取出那“金不换”向刘昌宇问道:请教刘大官人,你可识得此等物事,休息可能购得?

    刘昌宇接过一看,便笑道:“我道是何物事,却原来是山漆。有,有有,在下数年前曾去泸州,见不少蛮夷土人将了此物来卖,以换取他们所需的盐铁等。听人说,此物就名为三漆,盖因其能合金疮,如漆之粘物也。或因其叶左三右四,有人称其为三七。又因其合用之人以能救命而贵之,故又有人呼之曰‘金不换’。”

    童长铭笑道:“这里就有三个名字,再加我们局主叫它‘田七’就有了四个名称了,却是有趣得紧呐。”

    蓝君河沉吟道:“如此说来,要大量采买此物,是要去泸州方可了,不知另外还有其他地方可买到这种物事么?”

    刘昌宇有心相邦,以报双木镖局今天出手相救之德,便自告奋勇地说:“几位官人不不必烦恼,我刘姓在成都、夔州两路是个大族,各地的亲人丁口多得紧,若是能多在舍下等些时日,由在下叫族人去为你们打探清楚,并嘱其代购,定然不教众位失望。”蓝君清记起林强云曾说过泉州造船需要大量桐油、老漆,不由脱口相询:“刘大官人既是做般贩桐油,不知贵地可有大漆么?”

    “呵呵,老弟倒是问对了人,大漆有,在下有一好友,就是在利州专做大漆买卖的大家。”刘昌宇既高举又有点意外,失笑道:“不知官人可是也想购些大漆,这却能为众位帮上大忙。”

    蓝群清点头道:“不仅要数量不少的大漆。只要看过了货样,价钱合适,若是路途运输没什么大碍。连你的桐油也是有多少要多少。”

    一说到有多少要多少,刘昌宇就有点失落,叹息道:“蓝大人,早几年遇上你们,整个证明庆府附近数个军州这一带的桐油在下都可做主,你们双木商行要多少,全可以包下来。可惜呀。如今才和你们见面,却是有心无力了。”

    童长铭问道:“这却是为何?”

    之短短的五个字问话。让刘昌宇讲出了一段他们刘家差点有毁人亡地往事。泸州守臣自本朝南渡前的宣和六年(24年)便由带潼川府、夔州路兵马都钤辖、泸南沿边安抚使,改为由潼州府守臣带潼川府诸州路兵马钤辖。这样一来,本是位于两路夹缝中的相地来说比较富裕地重庆府,便成了名为夔州路属。实为潼川府路所管。今上登位次年,也即是宝庆元年(225年),新任潼川和府泰季槱(音:you友)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了,没带足长随便匆匆到任所视事。要知当时所有各地守臣,包括知县、县令等地方官。每到接获堂除或选人的告身后,上任之前必定要先打听清楚任所的具体情况,并要在京师(行在临安)募请一批长随一同到任所当官赴任。

    这长随也并不是你可以随心所欲找着谁就用谁的,必须是要寻到会说所去地方的话,熟悉上任所在地的风俗民情,又精于吏员操办各事章程的老手才行。否则,你到一处地方上任了,与当地人说话相互听不懂。那就没戏唱了。就是新官自己会说、能听当地话而没老手相帮也不成,若是没这些长随作为当官地亲信,你就没法监视当地吏役,可能到最后不要说没赚头了,弄不好恐怕连付出的本钱也收不回来。更不用说可以做出什么政绩,通过吏部地磨勘升官。

    就在那两年间,地方吏役们没了上官的监督、管头,正好借此机会疯狂向坐贾行商大肆搜刮,不但过税地税由二分、三分增加到五分、八分,还不由分说地清查过往五年内的商税,要各商贩按新税额补足交齐。许多人家一夜间由大富变小户、小富成穷家,更有小本经营的由破家以偿商税。幸好知府大人到任半年后发现不对,立时派人回行在以重金募请了一批长随。直到又过了一年,那些应招地长随到达潼川,一番清查整顿后重惩了两个为头的吏员,并公告不再追索这两年来的欠税,又将各项商税改顺了原样,使得家破人亡的惨剧少发生了许多。

    重庆刘家也因此一场变故下来,原本做大生意的商号,成了如今只能每做一回生意,就临时向数十位本家兄弟凑些本钱,勉强将生意继续做下来。

    这两年地时间里,不但各行商坐贾被搅扰得大部分倒店破家,就是原本依附于各商家为生的城厢户、乡村户、山民以及靠商贩为生的牙侩人等,说不定潼川、夔州两路的细民百姓会有相当数量的人冻饿而死。弄不好大有可能还会似十余年前的张福、莫简般起来造反,以求死里逃生呢。

    蓝君清沉吟道:“如此说来,刘老板你也是想将生意再做大,只不过现时没了本钱,没法再做而已罢。若是由我们双木商行出本钱,开一家专做柚油、大漆及其他各色东西南北杂货的商号,并诚心请刘兄入股合伙。不知刘兄意下如何?”

    正为本钱发愁的刘昌宇没敢立即回答,想了好一会后方出声问道:“请恕在下罗嗦,借问一句,贵商行可拿出多少本钱,我要是入股合伙,又需要多少银钱才行,若是万一亏本了如何分摊,赚到地利钱怎样分派?这些事没说清楚,在下实是不敢贸然答应。”

    蓝君清将双木商行与人合伙的各项规矩细细向刘昌宇讲解了一遍,并正容说道:“刘老板但请放心,除以上我所讲过的各项外,只要有这样的本事,你也可以主掌这家商行独自打理,赚到的利钱按入股的多少分成。”

    刘昌宇心中还是疑惑不已。他自是知道,刘时是有很多官宦或是没那能耐自己做买卖赚钱地大户,将出本钱请人代为经营各色生意。但其所托之人若非至亲好友。就是相交长久十分信得过,或是极为可靠的家臣、属下等。不由暗自思量道:“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本钱,若是能由我来打理这合股的生意,至不济也能保住自家大部分地本钱。如此好事,怎能白白地放过!”当下立时便下了决心,抬头断然说道:“好,这合股生意我做了。请官人说说。贵东主可将出多少银钱来做合股生意?”

    “现时说能出多少本钱为时尚早,须得到贵地察看过后。方可做最后的决定。”蓝君清没说出自己的打算,但也不想让刘昌宇失望,给了他一个最低的底线:“不过,我可以告诉刘兄的是。最少也会一次支出十万贯钱钞为本金。”

    “最少十万贯。”刘昌宇暗中盘算了一下,仅就专做桐油买来说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多,以现钱按目前的市价收购,这十万贯钱钞就能买到十多万斤桐油。即使现加上做大漆的生意,这十万贯也差可度支了。当下心中大喜之余。又有点担心地问道:“在下地本钱只有六七千贯,不知可否……”

    蓝君清:“刘兄不必烦恼,到以后我们再细细商量如何入股不迟。”

    他们到星子县住了一夜,次日一同到湖口县换了适合大江上行的船,一路沿江而上直赴重庆府。有事则长,无事便短,一路行船除了烦闷也没什么难过地。倒是蓝家兄弟和护卫队员们看着大江上拉纤的民夫们,每日躬腰曲背的将各色船只拉着逆水而上。说不尽的艰辛困苦劳累,只为了他们一家老小一日两餐能得温饱,俱都感叹不已。

    有刘昌宇这位识途老马,此行主要目地有了着落,大江这上行的一段地区,几百年没有发生过战争动乱,承平日久的生活让人们稍显富足。一个月后,一行人终于在十二月四日午时前后到达重庆府治巴县。

    刘昌宇把蓝氏兄弟和护卫队都邀到自己家住下,并按路上商量好的,向蓝君清支领了五十两黄金、一千两银子、一百缗铁钱,派自己的堂弟带了三十多人运往泸州、长宁军、叙州,广请各州县亲朋及相好地商家帮忙,立即向南方各部族的土人传话,大量收购金不换干品。

    当天下午,蓝君清顾不上休息,与刘昌宇到巴县城内各处走访了一遍,大体了解此地的情况。蓝君河则和童长铭另成一路,以前来探问购货为由,向各商家及细民们问清了刘昌宇的为人后,马上兴冲冲地找到蓝君清,向他说明刘昌宇可以信得过。蓝家兄弟和童长铭等人既有刘家的人为自己去采买“金不换”,也清楚这种临时起意大批购买的山草药,虽然价钱很低,因是需要知会了各族山民后才去挖掘,一时半会是买不到许多的。故而也就在等货的期间,趁势赶时与刘昌宇商定了合股,在本地开设一家名为“夔福记”地商行,并由刘昌宇总其责。

    蓝君清屯了一下清理思路,总结说:“总之,此次蜀中的近一年时间里,后半年的时间大都是在成都府过的,那里富裕的程度极高,想来与两浙路相比也是不遑多让。故而我们又在附近军州都开了‘夔福记’的分号,名为杂货店,实际却是以蜀锦、漆器为主,也卖些我们商行运去的刀具,还有少量香碱、雪花膏、布鞋等物事。这次运回山东来的有四千余斤金不换,粗细麻布七万余匹。其他的五千斤大漆、三万余斤酥油、两万余件漆器,蜀锦九千余匹,除大部分送到泉州去外,小部分留给临安冉、公治两位先生了。”

    林强云:“你给我说说,蜀地收购的三七、桐油、大漆及绢帛、漆器的价钱是多少。”

    林强去默算了一下,他们兄弟带出去的银钱约合四十三万八千余贯纸纱。他们带回来的货用去共三十三万九千贯左右,余下的不足十万贯银钱开成了二十多间商铺。就以现在市场上的价钱算,带回的货物共值四十七万四千余贯,还算是不错地了。

    蓝君河取出一本账薄,翻动着就要向大家念出来。林强云笑着止住他说:“蓝二哥,这些帐目去与我叔他们清结就好,不必在这里说了。另外,那布鞋和刀具,也不必从外面运到蜀地去,也可以省下这么难走的路,少花费不少银钱。这事由我叔安排好了人后,蓝大哥、蓝二哥具体去办吧。”

    昨天回到胶西。泉州和临安都有消息传来,已经准备好去临安地沈念康来信说,他暂时不能成行,因为出使大越的陈君华带了扩充到三千人的使团护卫队一到泉州。便被知州翁甫强行留下守城。说是虽然王祖忠率三千五百淮西精兵,由漳泉间道入了闽西,但附近还是有不少零散的盗贼,并搬出知南剑州兼福建招捕使陈(韋華)编练士民丁壮的手令说事。另外,船厂已经又做好一艘二万斛大海舶和两艘稍小的一万斛海舶。也募请到足够的舟师、火长、船夫及十多个熟惯于走麻嘉(今少特阿拉伯麦加)博易地无本商人。要求林强云立即将三艘有子母炮和大雷神的大战舰派回泉州,一起装载诸般货品于入冬后为出远洋博易地海舶护航。

    林强云当时还有些奇怪地向沈念宗问了一句:“为何要把三艘战舰全都派出去,不能留下一艘守卫我们的根据地吗?”

    “六弟的信中也说起过此事,”沈念宗笑笑向他解释说:“据那些请来惯走外洋博易的人言道,此去天方、忽里模子(依朗阿巴斯港)等地,实有大批亦商亦盗地蕃人,见你好欺时便为盗杀人行抢,见你强大时便是与你博易的商。故而非有极为强横的武力不能成事。六弟信中说了,我们在泉州的各色出洋货物足有六万余斛,连战舰都可装上部分。另外,还有些小商家向我们租占小块地方‘分占贮货’,便是连这三艘战舰派过去了,也大有可能不敷应用呢。”

    “那么,这次泉州各衙门的官员有多少出本钱入了股地,他们所占约为几成本钱?”这是双木商行第一次放船出洋做生意,林强云可不想自己的船回来后,还会遭遇到别人过去那种被抽解、和买等诸如此类的弄得赚不到钱,也不想毁掉已经答应了官吏们有钱大家赚的诺言,问清楚了才好打算。沈念宗一听这话,脸上就有点不太高兴,悻悻地说:“咳,官吏们出的钱着实不少,约占本钱总数的三成左右。强云呐,你看是不是……”

    林强云立即打断沈念宗的话说:“叔不必为此事烦恼,分给他们一此利钱,总比我们既出了本钱、出了精神人力又赚不到钱好吧。依小侄看就别与他们计较了。”

    此时林强云脑子里急速转动:“李蜂头起兵反宋在即,陆军我是没法去奈何他的了,近二十万步骑军,就是排成队不抵抗让我们这几千人去杀,也恐怕杀他不完。他既然大阅水军**天,也说明李蜂头对水军地倚赖性很强,对水军所抱的希望极大。那好,我就以消灭他们的水军为目的,让他第一个从水战中得胜的希望破灭再说。然后再来从容对付他的步骑军好了。”

    “老家的事么,既然君华叔在大越又招了两三千人回到泉州了,那就带上一军护卫队回去一趟,到时候再想办法为家乡的梓叔们尽些心力罢。至于这片广大的华北平原,现在自己是有心无力,兵既少得可怜,大将又不多,还是等以后有实力时再作打算罢。”

    主意打定,林强云伸手拍拍身边的三菊和沈南松,让他们放开手向书房外叫道:“来人。”候在门外的盘国柱推开门应道:“属下在,请少主吩咐。”

    林强云长身而起,大声道:“传令,要根据地地守备统制张承祖派五哨步军、三哨子母炮队、十架铁甲车去加强洱水一线的防卫;再将新俘到不能编入护卫队的贼兵们高到洱水,让他们沿河岸修成能行走铁甲车的临时大道。另,调镇守祚山桥的乔老耿所部一军,立即赶回胶西待命,稍后与我一起南下福建路。此外,请水战队都统制张本忠马上到此,有要紧事相商。”

    蓝家兄弟看看没自己什么事,便告辞拉上沈念宗自去忙他们算账的事。

    林强云面对三菊,脸上有些发红地商量道:“三菊,你能不能抽出些时间到郝统领的女军中去,教会他们在训练之余做出些骑马带子和那个……那个,怎么说呢,就是那个……你们女人在这里用的东西……”

    林强云用手在胸部比划了一下,期期艾艾的说不出口。

    三菊明白了大哥的意思,不由得红着脸低下头,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见:“大哥吩咐了,小妹自会先寻个时间到郝大嫂的女军中去,不必多所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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