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他听林强云对自己说过完颜彝对蒙古人打了个小胜仗的事后,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没法得到解答,那就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金国的那个忠孝军提控(指挥)完颜陈和尚,凭什么只用仅有四百人的忠孝军骑兵,就能打败蒙古名将赤老温的八千军呢?难道说,金国的忠孝军每个人都有和自己一样的战力?或者,蒙古的八千军全都是步卒,没有一点骑兵?

    “即使蒙古人的八千军全都是步兵,要我只带四百骑军去硬撼……”陈君华无奈地摇摇头,自己肯定办不到,别说打胜仗,恐怕能活着逃回几十个人就是得到老天爷眷顾了。

    初九那天吃过早餐,强云正要给念宗哥和一个叫上官婉的赵宋皇宫女官做媒,却意外地有一位江湖人士受丁大侠之托,从登州赶来报讯,说是有三千余不知来历的盗贼从海上到那里抢掠。

    这伙盗贼也真会挑时间,不早不晚的偏偏在这个时候来犯,陈君华恨恨地骂出声:“哼,竟敢来坏我念宗哥的好事,看我不把你们这些盗贼抓了去石炭洞里做上几年苦工,教你们知道敢于来犯我汉地,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想起沈念宗,陈君华不由得浮起一丝笑容,这位比自己大了三四岁的人,怎么见了那上官婉时像是见了鬼一样,差点没叫出南松妈的小名来。不过说实话,那叫上官婉的女子,除了过于娇弱、过于细白以外,从侧面乍一看之下,确实是有那么三四分南松妈的样子。

    “念宗哥也是的,有这么好的人在面前,又有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把握住,非得要跟自己一起赶五百里路到登州来。”陈君华心中有些不满地埋怨道:“你又刚刚和张大人一起才从这几个州县走了一圈,即使不放心我陈君华会大开杀戒,把你要的劳力杀光,吩咐几句就是,难道我就那么不懂事,会给自己人添麻烦么。何况我也知道现时我们根据地里的人丁太少,能活捉的盗贼就要尽量活捉,以便解决几个坑治人手不足的难题。”

    前面,蓬莱县的城墙已经在望,陈君华纵马往东南方驰去,并放声高叫:“最前的三哨人跟我来,后面七哨人马按刚才的命令,过两刻时辰后再出击。”

    张本忠听到盗贼进犯州的消息,立时脸色大变,自己的水战队大大小小不下二十艘战船,前两天刚刚巡视过的地方,竟然会有大批盗贼来犯。这就说明自己没有尽职尽责,实在是对不起把自己当成兄长看待的公子啊。

    在巡查半岛周边海域时,张本忠也向熟悉这一带的渔夫和商船的人打听过,好像最近几年出现了一股从高丽来的盗贼。他们主要是由高丽国逃亡的罪人、女真人、契丹人、汉人和倭人组成,时分时聚,人多时可达四五千,人少时只有三四十。

    这些人行踪飘忽出没无常,有时他们是以商贩的面目出现在沿海一带,般贩高丽带来的一种极美的瓷器。听说那是一种带有微妙奶绿色、玉质般釉层的青瓷器,这种瓷器不要说金国了,就是连大宋也没法制出这样漂亮的瓷器来。这种瓷器价值不扉,不但平民百姓买不起,就是官宦贵人们也把它作为向人炫耀的珍品小心收藏。

    有时却是摆出一副凶恶的面孔,突然呼啸而至,冲进到村庄市镇大肆抢掠,有时还会狂性大发,除了抢掠外,杀人放火**并行,肆虐一番后才呼啸而去。

    不过,有人悄悄告诉张本忠,这股盗贼其实并没有多少外国人,大部分都我们汉人,小部分为契丹人、女真人,高丽人和倭人只有为数极少的四五十个。就是这股以汉人为主的盗贼,为了隐秘他们的行藏,故意穿上高丽、倭人的服饰,讲说高丽话或是倭话,借以逃过指认追捕。这事有许多人是知道的,但知道又怎么样,他们也不敢说,怕被人骂。还有些人则是认为这些盗贼绝不会是汉人,即使心中已经相信了,他们为了自己的面子上好过点,也都硬把盗贼说成是非我族类的其他人罢了。

    所有这一切还没来得及说,刚回到胶西凳子还没坐热,就遇上贼人来犯这种令他大为恼火的事。又羞又怒的张本忠向林强云讨了令,在陈君华的骑兵还没有出发之前,就赶往十余里外的沽水码头,先行带领两艘走得最快的四千斛战舰出海,十二艘各装有一个深鼎的“海鹘”战船为次随后向登州急赶。他要争取在陈君华的骑兵消灭岸上的盗贼的同时,也把贼人的船全部掳到手中,使这些时商时盗的贼人再没有可资用于进犯山东半岛的船舰。若是贼巢不很远的话,他要连贼巢也一起犁扫一遍,把自己这两三次巡海所付出的本钱为公子赚回来。

    大半年没打过战的水战队战士们一听说又将要去打海贼了,兴奋得又叫又嚷的直翻跟头。再听说盗贼已经在登州上岸,而骑军的弟兄们已经有十哨人马出发,生恐盗贼会被杀光,自己赶到时连根贼毛也捞不上,好多劲多得没处使的年轻人跑到船底后舱,去帮忙为深鼎加炭。更有些则要船夫把机关弄好,去那三个可以由人摇动的曲柄那里,抓住曲柄就奋力吆喝着摇起来。

    张本忠站在船头,忽然觉得船好像快起来了,心中奇怪:“咦,现在没风呐,战船怎么一下子快了这么多呀……糟,可能……会不会是石炭加得太多,三个深鼎的汽过于足了吧,不要弄出什么大事来才好,得去看看怎么回事。”

    看清后底舱里热火朝天的景象,张本忠才明白前些天刚回到山东时,吴炎为什么又带着一帮徒弟到战船上干什么了。

    “原来这老小子是弄出个这样的机关,可以用人力为机器帮忙呀。”去近前去仔细察看,张本忠发现,连着螺旋桨的那根径粗二寸多的主轴上,在原本空出四尺的位置已经被吴炎多装了三组齿轮,只须扳动三个分开的扳手,就可以逐次将三组齿轮咬合到主轴上,用连在大齿轮上的摇手用人力摇动,加大主轴的出力使螺旋桨转动得更快,产生更大大的推力。

    见到每个摇把曲柄可以站下三个人,再加四个人就能把三个摇把曲柄全都用起来为战船加速,张本忠即时向跟自己一起来的哨长下令:“闲着的水战队员马上再来四个,此后每次用九个人轮流为战船加力。呵呵,这样一来,我们的战船每个时辰就可以多行走三四里了。”

    哨长应了声“是”,后,接着他的话头说:“张统制说错了,我们在吴掌门装好这些齿轮时试过,在没风的时候,深鼎不升火烧汽,光是用九个人去摇动,只要船行走开了后,每个时辰也能走三四里水程。不过,摇这些摇把的人也累得半死,不到半个时辰就要散架,得马上换人。”

    哨长去安排人手时,摇动摇把的水战队员也对张本忠说:“张统制,原来吴掌门说装上这几个手把是为了在我们的战船没石炭,或是为了省钱不烧深鼎时用的。想不到烧了深鼎后也能用,把船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是啊,过去只用三个深鼎,我们的战船每个时辰就能行走二十余里水程,有顺风顺水时的一半速度还快些许,加上我们九个人,只怕每个时辰能走上二十七八里也不一定呢。”

    确实,战船加了九个人的力量,估计没风的时候每个时辰能行走三十五里水程,让张本忠觉得很满意。

    他仔细算了一下,胶西由陆路到登州五百余里,骑兵要两天时间才能到达。而水路一千一百多里水程,按现在没风时加了九个人力的战船速度,需要三十余个时辰,还是没法和陈君华的骑兵一同到达。

    船行虽是快了,却苦了那个负责舀水、上紧密封螺栓的人。以往光是用深鼎的汽为动力他只需半个时辰提走两桶漏进来的海水,并稍紧一下压板的螺帽就行了,显得应付有余。这下不但是深鼎,还外加了九个人的力量,使他的工作量骤然增加了一倍,虽说不是像摇手把的水战队员们那么累,却也忙得他手脚没一刻可以稍停。

    此刻另一艘四千斛的战船上,刚刚升任部将的朱焕明,正在耐心地教一些负责开炮的旗头发炮术:“海上射炮和在坚实的大地上发炮,完全是不同的两回事。由于海浪不停起伏,带得我们的甲板一直在晃,我们眼中的准星老是不能直接瞄准,远处的目标也象风中飘起的芦花,四处飘荡抓不着、捉摸不到。如果就这样胡乱一炮打过去,除了在远离目标十万八千里的海面激起一小片浪花外,肯定是只能浪费局主的银钱而一无所获的。”

    朱焕明看了一眼围在他身边很认真听的十余位旗头,伸出手指向两尺多大的方窗外面说:“大家也已经知道,即使是在坚实的陆地上,你们发炮之前,也需要先弄清楚发炮时是否有风,估算出从何等方向吹来的风,其风力有多大。然后要估算出风力对射出的‘雷神’炮或是子母炮子窠的阻力,测算子窠能达到距离的远近,这是以吹来的为顶头风或是顺风时的要诀。如若吹的是侧风,又有顶头左侧吹、顶头右侧吹和顺风左侧吹、顺风右侧吹四种不一样的算法。但是……”

    朱焕明加重了语气,提高声量说:“在海上射炮,除了和陆地上射炮一样,需要对各个方向风力的估算外,还有一样最为不同的,那就是更需要熟悉海浪起伏的规律,‘雷神’及子母炮发射子窠产生的后坐力,从炮架上传于我们战船上对方向变化可能产生的影响等等。只有完全掌握这些了,你们就能打得着目标。可是,这些恐怕还是不够——我们要打的也是水上的船舶,他们也不是死的,会停在那里等着你来打——它极有可能在我们射出的子窠飞过去时会跑,大家要说标的移动也可以……”

    上甲板有人大叫:“朱将军,张统制的战船上发来旗令,要我们的战船派水战队到后底舱帮忙摇船,以便加快船速。我们必须快点了,张统制的船已经远出我们近百丈,我们的船再不加速怕是追不上了。”

    看来登州的情况紧急,否则张统制也不会要水战队的兵卒耗费大力气去后底舱,用人力来加快船速。朱焕明心里念头一转,立即下令:“今天的讲授到此为止。现在开始,以一什人为一组,每两刻时辰轮换一次,到后底舱为本船加速。没轮到的其他人好好歇息,以保证到时候有充足的体力。”

    刚学会骑马不久的沈念宗,骑着马跟随在大队后面连续赶了两天,近五百里上下的路程跑下来,浑身就像是散了架般的难受。还有二十余里就能到登州治所蓬莱县城了,应该可以停下歇息会了吧,回头一看被君华指派留在后面保护自己的一小队骑兵,刚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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