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伤势好转后,天邪便又想着来到银千村,看看有没有发生什么情况。刚入了村口,便看到菲菲挎着个篮子在田埂上仔细找着什么。末劫从邻近的一条田埂上直起身子伸展了一下,又顿了下去。他人小,被庄家掩盖了,只看到一点头顶。

    “你采摘这些野菜做什么?”

    忽如其来的声音吧菲菲吓了一跳,差点摔倒下田里。她见是天邪,顿时脸色更加不好了,恼道:“你是鬼吗?走路不出声音的。”

    “是你太专注了好不好?”

    “把你的臭脚拿开。”

    “嗯?”天邪拿开脚,只见他正好踩了一株那种野草,奇道:“银千村还没有落魄到吃野菜的地步吧?何况是一村之长的祭长大人的家啊。”

    “你才吃野菜呢。”被天邪故意这么一激,菲菲便说出了原因:“这种草叫做长命草,我们村每当有人过生辰的时候就会摘这种草给过生辰的人做一碗长寿面。”

    “你过生辰?”

    “是黎曙,明天便是了。我早就问了他俩的生辰了,刚好黎曙的最接近。你也来帮帮忙,人多力量大。找那些刚长大不久的就好,太老的还有被牛啃了一半的不要。”

    路过的天邪被抓了壮丁,好在他俩已经采摘得差不多了,没一会就摘够了。才到门口,天邪便闻到了麦粉的味道,他对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了,他可没少和母亲做蛋糕。只见雷柏在院子里挂起了一口锅,旁边的石桌上一团大大白面团,还有七八个瓶瓶罐罐。

    这是第一次天邪看到雷柏穿便服,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精神饱满的老头,脸上挂着安详的笑意,和那些朴实无奇的老头一样。

    “没什么事的话就旁边看一会吧,这老手艺有几十年没有用过了,有点生手。”

    “做烧饼?”

    “甜饼。小孩子特爱吃这个,菲菲他父亲小时候可没少缠着我做给他吃。”想到往事,雷柏有些哀苦,不过那双眼睛里面的异样很快被岁月所埋没其中:“今儿个若不是菲菲说起是小黎曙的生辰,我都快忘了这门手艺了。”

    天邪也坐到了黎曙旁边,看着雷柏熟练地把各瓶瓶罐罐里面的涂料或者粉末均匀地弄在上面,然后在烧热的锅里烫干。每一块饼不同时段,都会用不同的调料,有的调料还是反复使用。

    黎曙今天又换了一身衣服,但并不是新的。想来雷柏把菲菲小时候的衣服收好了,想着以后会用得着。从贫困中带领银千村走出来的雷柏养成了节俭的习惯,不会轻易浪费东西。她头上扎扎实实地绑了几条颜色不一的发带,菲菲绑她打扮得很用心呢。

    “哇,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真好看,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人。”天邪打趣着小黎曙,直把这个小姑娘害羞得难为情地低下头,小脸羞红。

    这时候,山叔递拿着一件刚缝补好的新衣服过来,笑道:“来,试试看,不行的话我再改改。”

    山叔是个男人,却也懂针线活,而且比菲菲还好。小黎曙喜滋滋地接过衣服,站在石凳上亲了山叔一下,直把他高兴得乐呵合不拢嘴。她拿起衣服看向哥哥,眼睛笑得眯成了缝,好像在炫耀,看啊,这是我的新衣服。末劫也看起来比小黎曙还要高兴,仿佛得到新衣服的人是他一样。

    天邪看着他们,心中不禁生出暖意,这才是一家人呢。真正的家人,并不是血缘关系联系在一起,而是心灵的相互归依。

    后山小径,幽静景美,饭后散步格外地身心舒畅。天邪心中本是对于雷柏当年的事耿耿于怀,想要问他是否到了暮年之后会为当年所做的事是否后悔。都说人老了之后,经历得多了,越能分辨事理。

    “我其实偶然和费罗大伯聊起了你当年对于银千村所做的那件事,就是你刚上任的第二个月的那件事。直到现在,你是否觉得当年所做的事没有任何过错?”天邪迟疑着,还是问了出来。

    “当年的事确实太过残忍,我本可杀一儆百了解那件事,但是心慈手软的话是做不成事的。我若是不忍心而只杀了一两个带头的人,将来必定会有事态更大而牵连全村的内斗。到那时候你不可能杀了全部族人,因为他们认为我肯定不会那么狠心。趁着那件事态小,参与的人少,不如心狠手辣竖立绝对不容侵犯的威信,如此以来便再也没有人胆敢去尝试了。即便让我再来一次,我仍然会选择那样做,我一直认为有时候想要拯救一些人,就必须牺牲另外一些人。因小失大,才是世人最执迷不悟的地方。”

    “世界上大多事情并不是暴力就能解决,只会让事情更糟糕,何不试图改变他们的内心想法?”

    “人心一旦定了形,想要改变谈何容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具备相应的觉悟,一个人的觉悟决定着他成长中的认知程度,继而决定着他的接受程度。也许寻循渐进是一个长远的路线,但当时的情况相当严重。持续了两代人的纠葛,几乎连谁对谁错都没有人去思考的矛盾,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人若不讲理了,岂不是连突破口都没有了?长此下去,只会死更多的人,包括那些因为饥荒饿死的人还有被卖身的孩子。有时候,仁义之举并不一定可取,结果的对错才是我们所需要的。如果过程是对的,得到了只是永久的痛苦的话,那么我们究竟又是为了什么而开始?无论这痛楚的承受者是我们还是别人,这都不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不是吗?这个世界,需要有人打破仁义这种愚蠢的浅见,开创真正的希望之路。如果能够让更多的人收获欢乐,就必须有人来当这个罪人。只要看清了事情的本质,你大可不需要所有人都理解,时间将会审判这一切的对错。”

    天邪听得入神,认真地思索着,心中的信念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个世界的理念所捶打,已经到了快要崩坏的地步了,不忍道:“如此行事,我实在难以接受。通过非正规手段得到的幸福,那也是饱含痛苦的,不是吗?这也违背了我们为何而开始的初衷啊。”

    “非正规吗?”雷柏于沉着中失笑:“我们又以什么来评判着这个世界的对错?我们所做的事,只怕连我们自己都无法分辨对错吧。也许,只有神知道吧。”

    雷柏目光变得幽怨深邃,久久而不能回悟过来,毅然道:“世界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有得必有失,太过计较一时得失的人只会失去更多。”

    “可你没有尊重他们的意见就自私地为他们做出了选择,即便他们在认知和觉悟上无法理解,但我们也不应该擅自地剥夺了他们的选择权。”

    “首先,人生在世并没有太多的事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其次,正义永远偏向于人类自私的一面。”雷柏斩钉截铁,他的目光并没有迷失,所以他很明白自己所做的事。

    迷茫的,是天邪。同样的一句话,出至名天青,如今又出至雷柏。正义和审判都偏向于人类自私的一面,多么残忍的事实,多么地令人不甘心啊。即便明白名天青和雷柏所说的不无道理,可是为什么天邪就是不能接受?为何内心一直在抗拒着?

    也许,整日嘉薇儿所说,他在抗拒着这个世界。

    天上的星辰啊,是否能够为迷途的旅人指引道路?也许,海市蜃楼的美,在于她的遥不可及。

    “雷柏祭长,你年轻的时候迷茫过吗?”

    “谁没有过呢?如今像你这般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找到内心所坚信的理念。当你所确信的理念坚定不移的时候,就是我们所说的信念了。”

    “信念吗?”天邪迷茫地嘟囔着。

    “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从无知的孩童到成人,从迷茫的开始到坚定的信念。你若是去问村里的年轻人,他们断然不会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将来那定格式的人生。长大、成婚、生孩子、养育孩子、抱孙子,仅此而已。只有心怀渴望而未得知的人才会迷茫。当心愿和现实形成极大的反差之时,我们便会本能地忽视或者动摇那个心愿。但是那个心愿并没有消失,而是一直徘徊在众多的想法之中。我们在探索中慢慢地变强,这便是对信念地不断坚定过程。当我们不再迷茫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们所追求的信念在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存在了。迷途的终点并不是云开雾散,仅仅只是我们找回了初衷,更加坚定而已。迷途的终点便是归途。”

    “迷途的终点就是归途吗?”天邪默念着,我最开始的初衷又是什么?我又该如何坚信我的初衷呢?天邪不知道,也许,将来有一天他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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