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十几分钟,白慕川的车就出现在了医院旁边的街口。

    他没有开警车,是自己家里那辆,停下来摇开车窗,对她淡淡一勾唇,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就扑面而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白慕川果然是干刑警工作的,一下就抓住问题的关键。

    向晚尴尬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医院,“刚才带我妈看病呢。”

    “呵!”白慕川冷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不直接告诉我医院地址,让我导航到这么一条小街上来?向老师,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亏心事?她亏个毛啊!

    只不过她不想让白慕川撞上程正他们而已。

    向晚头有点大,“白队,现在咱们说正事比较要紧吧?”

    白慕川淡淡剜她一眼,“上车!”

    吁!终于不再问了。

    向晚打开车门坐上去,发现后座上除了唐元初,还有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男人。

    坐姿端正,成熟、稳重。是那种不说话就天生带有气场的男人。

    不等白慕川介绍,向晚心里就有了答案。

    他是白慕年。白慕川的堂兄,那个倒霉的帝宫老板。

    “这是我堂兄!”

    白慕川指了指白慕年,又淡淡瞄向晚,给白慕年介绍,“这个是我跟你提过的,敢跟我叫板的女汉子,未来的大神作家向晚。”

    “……”

    这介绍也没谁了。

    很白慕川,个人风格强烈。

    “你好。白先生。”

    “你好!”白慕年的笑容很温和。

    向晚发现,他跟白慕川一样,身上有一种开挂似的气质,会让人很舒服,跟他们相处起来不会有障碍,没有陌生感,很容易就卸下心防,让交流变得自在从容。

    ……

    路上,他们谈到之前去帝宫的事情。

    唐元初突然好奇地问向晚,“向老师,那天听你谈起孙尚丽自杀前的心理,我今天看着那雕塑的时候,也觉得雕塑表情很嘲讽,很拉仇恨啊……”

    “是吧。其实那雕像做得很好,表情栩栩如生。”

    有人附合自己的观点,向晚很高兴。

    可唐元初接下来就是一句猛的,“所以,我在想,凶手会不会把谭子阳的骨骼藏在雕像里?我们刚才看过了,雕像是水泥材质,空心的……”

    这个想法很大胆啊?

    向晚回头与唐元初对视着。

    窗外阳光很烈,她慢慢眯起眼。

    考虑一会,又严肃地摇了摇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唐元初很喜欢跟他探讨。

    “女神雕像是孙尚丽本尊,那个杀谭子阳的人,把谭子阳封在五楼的墙壁,刚好可以正视雕像的嘲讽脸,至少可以证明他并不待见谭子阳与孙尚丽的关系。试想一下,都恨得可以杀人了。怎么还会把谭子阳的骨骼放到孙尚丽的雕像里?”

    呃!

    唐元初点头。

    如果骨骼放入雕像,岂不代表两个人的融合?

    确实不合理!

    “向老师思维好缜密。不过,按你这个说法,霍山岂不就是最有嫌疑的人?”

    “目前来说,他嫌疑确实最大。”向晚眉头皱了一下,“可从那天与他见面的情况来看,他又不像敢杀人的那种人……”

    “会杀人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唐元初问。

    “这个案子的凶手,只有两种可能。”

    这么肯定?

    她的自信,让旁观的白慕年也侧脸看了过来。

    向晚敛住神色,分析起案子来,双眼似乎都带着光:“一种是强烈的反社会人格,对社会充满仇恨,对死者没有同情心,恣意到把杀人当成游戏或者报复社会的手段。他杀人,不过是用别人的生命来喂养自己的灵魂。如果是这种情况,那帝宫这个案子,就不会只是孤案……这也是我最不希望出现的结果。”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她心脏隐隐就是一抽。

    一种强烈的预测真实感,让她神经突突着,总感觉这个更接近真相。

    “第二种可能呢?”

    “另一种可能是刚好相反。凶手不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甚至平常为人非常低调,小心谨慎,喜欢看人脸色。习惯妥协、忍让,是个老好人,经常受欺负,他不一定是单单与谭子阳有仇,更有可能是内心日积月累下许多抱怨,认为社会对自己不公,这种人一旦遇到忍无可忍的事情,一激之下,很容易失去理智的杀人。”

    “哈哈,这分析很有意思啊!”唐元初拍椅子,看了白慕川一眼,又嘻嘻笑道:“向老师,要是你这次又说中了,就收我做徒弟吧!”

    “……我哪里敢啊,班门弄斧,唐警官别说笑了!”

    “不说笑,不说笑。认真的!哈哈哈!”

    汽车里,只有他俩的声音。

    开车的白慕川,安静沉默。

    他的堂兄白慕年,目光在他二人脸上扫视而过,唇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

    ……

    最后,汽车停在一个小学门口。

    向晚望向车窗外的学校牌匾,有一点奇怪,却没有问。

    学校的保安室里,有两个保安坐在那儿吹着风扇聊天。

    天气太热,没有空调,房里闷得可以。

    唐元初走过去,伸头轻问:“请问一下,哪位是张德成?”

    那个年纪偏长的保安走了过来,狐疑地问:“我就是张德成,你是……?”

    唐元初冲他招招手,笑着道:“你出来一下,找你问个事儿。”

    张德成回头看一眼同事,又看看唐元初带点稚嫩的面孔,走出了保安室。

    没有外人了,唐元初指了指那边停放的汽车,把证件给他看,“我们是洪江区刑侦大队的,找你了解一下情况,麻烦你配合。”

    他没有大肆声张,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烈日下,张德成一脸的疑惑,“好的,好的。”

    ……

    张德成上了车,看着车上几个人,紧张得额头都是汗。

    他什么也没有问,直到唐元初把谭子阳的照片摆到他的面前。

    “你认识这个人吗?”

    “这……”张德成翻动着照片,摇了摇头,“不太认识,这是谁啊?”

    “他叫谭子阳,你再想想,真的不认识?”

    张德成思考片刻,仍是摇头,眼里的疑惑,不像作假。

    唐元初与白慕川交换一个眼神,继续问:“那你回忆一下,当年跟着山泰建筑公司修建帝宫时候的事儿?”

    啊?张德成微微一怔,“这……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不用问。回答你知道的就行。”

    在警察面前,张德成很紧张,声音都有点颤抖。

    “那个,修帝宫……都好几年前的事了吧?”

    “六年!”唐元初纠正他。

    “我……那时候在工地上是打零工的,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最后连工钱都没有拿到……这,你们到底要我说什么啊?”

    “就说为什么工钱没拿到。”唐元初提醒。

    “噢,明白了。是不是那个黑心的包工头,被抓住了?”说到工钱,张德成就激动起来,“我就知道,干了这种昧良心的事,这龟孙子早晚得挨枪子儿!”

    “包工头是谁?”

    “吴宏亮!”张德成想一下,“那王八蛋……欠我的钱,现在都没有给……”

    “说说情况。”

    “我想想啊!”

    张德成回忆着,徐徐道来。

    “帝宫主体工程竣工的时候,刚好是腊月底了。大概都急着拿了工钱回家过年,可吴宏亮却一拖再拖,迟迟不给……那天晚上,我吃了点酒,跟老婆打电话又被吵了几句嘴,越想越生气,就找上吴宏亮家去,准备问他讨回血汗钱,正好碰到他两口子吵架……”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下,咬牙切齿地后悔,“我就是一时好心,寻思吴宏亮平常也挺会做人,那个时候我去要钱,就是大过年给人添堵。所以,在门口听了一会,就回去了。结果,第二天早上就听说吴宏亮那王八羔子卷款潜逃了,我这心软一下,毛都没捞着一根,白干那么久,你说气不气?”

    这年纪的人,都有点碎碎念。

    张德成说的话,很多不在点子上。

    但他们还是迅速地捕捉到了疑点——

    做混凝土砌体的包工头吴宏亮,他在卷款潜逃前的头一晚上,跟老婆吵架了。

    “知道他跟老婆吵什么吗?”

    “这个我可不敢乱说……”

    “说!”白慕川突然扭头,加重声音。

    张德成看他一眼,比刚才更紧张了。

    “这个,这个……好像说他老婆偷人了。”张德成说到这里,眼睛突然一直,盯住唐元初手上的照片,“警官,你刚说他叫什么来着?”

    “谭子阳!”

    “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我听到他们吵架,好像就提到了这个名字……”

    听到这里,向晚心里豁然一亮。

    总算又有新的线索了。

    白慕川朝唐元初示意一眼,唐元初马上换了一张照片。

    “张德成,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

    向晚也认识,她四楼的邻居……孔新琼。

    “……认,认识。”张德成紧张兮兮地看了两遍,确认般重重点头,“她就是吴宏亮的老婆。那时候经常来工地上,这个婆娘总是对吴宏亮大呼小叫的,凶悍得很。那时候我们私底下没少说吴宏亮是个怕老婆的软蛋呢。不过,听一个工友说,帝宫那个工程,是她老婆找的关系才拿到的。所以,吴宏亮啊,在老婆面前没脾气。”

    几个人对视。

    安静片刻,白慕川冷冷看着张德成。

    “你那时在工地上,主要干什么活儿?”

    “混凝土浇筑!”

    张德成的回答,与他们的调查一丝不差。

    “你好好想想,你在帝宫做混凝土浇筑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

    异常?张德成摇头。

    思想,再摇头。

    他呆呆看着白慕川,“警官,是出什么事了吗?”

    白慕川不直接回答,收回视线冷声道:“那今天就这样,我们问你的话,你对外保密。如果后续有需要,我们会再找你。最近一段时间,不要随便离开锦城。”

    ~

    离开学校,汽车是唐元初开的。

    白慕川坐在向晚身边,沉吟一会问她,“你怎么看?”

    向晚撇一下嘴,“吴宏亮的嫌疑很大,可他的人呢,如今在哪里?孔新琼几年来都自己租房子居住,旁人都不知道她有一个这样的老公?还有霍山。一个这么大的项目,有项目经理卷款潜逃,他居然不知道?连对方的名字个人资料都提供不出来。这不合理。”

    有妖必有异。

    不合理,就必然有不合理的理由。

    白慕川目光深了深,“嗯,你继续说。”

    向晚抿了抿嘴角:“霍山说,他的老婆跟谭子阳乱搞,他找人把谭子阳打了一顿,撵出了锦城。现在我们从张德成的嘴里又知道,负责混凝土砌体工程的吴宏亮他老婆,也跟谭子阳有私情,甚至让吴宏亮为此大动干戈……”

    顿一下,她眯起眼,正视白慕川。

    “白队,一个男人在同一时期跟两个出轨女人乱搞,你觉得可能吗?”

    “……”白慕川斜睨她,“我没搞过。不了解。”

    心里一哂,向晚唇角弯起,似笑非笑,“我个人认为,孙尚丽自杀前,特地选了五楼那个位置,一定是知道了谭子阳的事情,也就是说,孙尚丽是对谭子阳有感情的。”

    “那不代表谭子阳对她也有感情。”

    “都是出轨,谭子阳愿意选择青春靓丽身材火辣的大明星孙尚丽,还是包工头的女人孔新琼?”

    嗯一声,白慕川思考,“也许萝卜青菜,都想尝一口?”

    “回答满分。”向晚冲他竖手指,“很有道理。但如果谭子阳是这样的男人,又值不值得孙尚丽为他一死?”

    “所以?”

    “所以,孔新琼那一条劈出来的腿,对象可能不是谭子阳……”

    唐元初绷着神经听到这里,倒抽一口气。

    “不是他,那会是谁?”

    向晚微微一笑,“不肯说出真相的人,必定是有秘密要隐藏的人。”

    车厢里突然安静。

    片刻,白慕川突然回头看唐元初。

    “回队上,马上提审霍山。”

    唐元初精神一振,整个人抖擞起来。

    “好嘞,白队!”

    ------题外话------

    过大年,过大年,看书的姐妹都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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