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人.也拂过了辽西的辽王府.

    辽王府主院之中.一个身着淡zi常服的少妇.正坐在轩窗半开的屋子之中.在晃动的烛火之中.摇着摇篮中熟睡的四岁孩童.口中哼着安眠的小曲.眸色中却带着几分独守空闺的凄冷.

    “小姐.王爷又和念春坊那妖媚子在北院儿待了整整两天.”

    “秋露.你去看看冬雪有沒有把小世子的银羹送來.”

    “小姐.”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奴婢这就去.”

    秋露离开了.叶梦岑才吸了吸鼻头.忍着心中的酸痛.看着摇篮中熟睡的儿子.玉手轻抚上小世子的面颊.自言自语道.“束儿.母妃以后就只有你了.你父王爱上了别人.呵……妄我还以为他当真是我的良人.以为真能如他所言.我们可以一家人.一辈子……”

    秋露口中的妖媚子.是念春坊的花魁虞姬.两年前在辽王府上.跳了一支舞.而后.便勾走了曹则轩的心.那虞姬长得并不是倾国倾城.反而是应该说是破了相的女人.可是那虞姬的媚骨子和自信.她却是学不來的.就算面容残破.那虞姬也能让这边城所有的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一开始.叶梦岑不当回事儿.可是后來.曹则轩和那虞姬在北院总是沒日沒夜地呆着.叶梦岑才慌了.

    叶梦岑也想怨曹则轩冷落她.可是.曹则轩却沒对她始乱终弃.对她们母子.还是体贴备至.只是.每次听到那虞姬來了府上.便会毫不犹豫地抛下她们母子.到那女人候着的地方去.

    同是夜幕下的辽王府北院.却灯火全熄.只在院口守着一男一女.

    北院主屋之中的暗室之下.一张方桌前.坐着一个身着zi衣的男人.那本是温玉般的面容.在时光的洗礼中.变得刚毅果断.岁月和征战.在这个男人面上.留下了坚毅的痕迹.温玉眸中的良善.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欲念和杀伐果断.

    这个男人.正是辽王府主院中那个凄凄妇人念得怨不得的男人.辽王曹则轩.

    曹则轩的对座.坐着一个一身素衣的女子.左额角那分明的残刀裸肉的印记.在暗室昏暗的烛火照耀下.显得异常骇人.一张只能算是五官端正的面容.却在那双异常明亮.仿若桃花绽放的眸子的映衬下.让人一撞见就挪不开眼.

    明明是一席素衣.却让人看着像是红花那般灿烂.只是那眼底的恨意.从曹则轩第一次见.就从未散去.反而.越來越浓.

    他和这个女人单独相处.却不是为了男女之事.两年前.她设计进入辽王府.一曲惊诧世人的佳人舞.赢得了和自己交易的筹码.

    一个人.一个女人心胸.一点不比自己小.

    两日的僵持.虞姬终于开了口.“辽王考虑得如何.”

    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曹则轩和这个念春坊的虞姬.当真在这暗室中对立而坐坐了两日.

    方桌之上放着的厚厚的宣纸.曹则轩看了不下十遍.可是.对于她提出的条件.曹则轩却不敢轻易下决定.

    五年蛰伏.曹则轩自然不会一辈子安守辽西.如今边关稳定.可玄都却势力不均.

    五年前.绝息楼被灭.江湖大乱.曹子衿耗费一年的时间.将江湖事宜处理完毕.那时.父皇重病拖在宫中.自己的母妃也在宫中不得安稳.太子曹则烨密旨监国.可是那旨意.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楚王曹子衿回玄都后.接任兵部尚书一职.

    两年之间.曹子衿掌握朝廷大半权利.曹则烨虽名义上有权.实际却被楚王曹子衿逐渐架空权利.如今.曹则烨手中可用的兵权.只有京禁卫.除开边关的沈家军和蒙北军.其余魏国半数兵权.悉数在曹子衿手中.

    隐忍十多年的曹子衿.终于在这五年之中.逐渐显露出自己的野心.当初.他帮自己完整地获得沈家军.无非就是想和自己联盟.一同对付曹则烨.

    如今曹则烨逐渐权利散去.朝廷之中.曹子衿只手遮天.父皇虽还在皇宫之中.可是.也只是苟延残喘.

    曹则轩可不保证.曹子衿会不会在不经意之间.就让父皇崩死宫中.而后.撤掉曹则烨.自己为皇.倘若真是如此.自己又怎么可能安守一隅.与其被动.不如主动.但目前的形势.却比自己预计的來的急.

    “辽王.时不待我.我已决定要前往玄都.若你想成大事.三日内.给我一个答复.如若给不起.这里的一切.麻烦你烧了.我不保证日后.这些东西会不会给你带來灭门之灾.”

    对于曹则轩的犹豫.虞姬已经失去了耐心.当初找到他.一是机缘巧合.二是为了叶梦岑.倘若他沒这个胆量.虞姬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她的命.等不起.

    见虞姬离开.消失在暗室之中.曹则轩也未挽留.

    一个女人而已.给曹则轩的威胁感.已比肩远在玄都的曹子衿.这样一个拥有神秘情报组织的女人.不能为己所用.就只能除之而后快.可这个女人背后偏偏藏着一众让曹则轩忌惮的势力.这样一个女人去了玄都.曹则轩不确定.是不是能再如约合作.

    看着桌上的这些计划.曹则轩不禁失笑.在这世上.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女人.一个疯了的女人.简直可怕.恐怖.

    守在北院口的一男一女见虞姬出來.连忙上前.女子将手中抱着的斗篷娴熟地系在虞姬脖项.戴好斗篷大帽子后.跟着虞姬.娴熟地穿过辽王府北院.从辽王府后门.坐上备好的灰色简马车.由跟着的男子驾车离开辽王府.

    马车之中.那一直跟着虞姬的素衣女子见虞姬面色半点沒有喜色.不禁问道.“姑娘.辽王还在犹豫.”

    虞姬疲惫地微盍双眸.感受着马车的晃悠.有气无力道.“嗯.”

    过了半晌儿.虞姬又道.“阿华准备得如何.”

    “阿华半个月前到了玄都.已经照您的吩咐.和诺记的人做好了准备.只等着您回玄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阿华在路过湖州的时候.被祁水山庄的少主撞见.然后……凤少主跟着阿华到了玄都.”

    听得女子那话.虞姬缓缓睁开了眸子.目光落在漆黑的马车内某一角落.

    凤厘……五年不见了.

    “阿辛.这次我回玄都.沒想着活着离开.你要是不想去.可以和阿棕留在边城.好好生活.”

    那叫阿辛的女子听得虞姬这么说.当即面色一急.不顾马车的晃悠.连忙跪倒在地.带着坚定的哭嗓道.“姑娘.阿华带着我们找到您的时候.我们就发誓生死追随您.您也说了.楼主的仇.您会带着我们去报.如今.您让阿辛和阿棕留在边城.算什么.让您一个人只身犯险.我们就是死了.也无颜面见楼主.”

    看着面前这不过才十七岁的阿辛.想着车外驾车的阿棕.虞姬只不忍地挪开眸光.倔强地含着眼中的泪.

    五年前.绝息楼被灭之前.为了保存绝息楼最大的实力.阮倾心让阿棕等人.将绝息楼收养的大部分孤儿和杀手从东山秘道转移.经由芙蓉城.离开青鸾山.五年前.自己流落到念春坊.遇到故人.才九死一生.

    阮倾心的死.曹子衿的背叛.被捕杀的绝息楼人的仇.自己惨遭毁容嗜骨的痛.虞姬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在芙蓉城修养两年.才将那残躯修养好.曾经.在这里用了一年多的面容.也不复存在.可是自己背负的担子.却变得那么重.左额角的残刀印记.是特意留下的.

    “姑娘.到了.”

    阿棕的唤.将虞姬从回忆中抽离出來.轻吸鼻头.抹去眼眶处的红.戴上斗篷帽.扶起阿辛.虞姬才在阿棕挽帘之际.下了马车.

    看着后下车的阿辛面上的泪痕.阿棕不由得关切低声问道.“阿辛.你怎么了.”

    “沒事.阿棕.我陪姑娘进去.你早些歇息.”

    阿辛说罢.便垂首跟上走到念春坊后门出轻叩门环的虞姬.

    “扣扣扣……”

    三声之后.后门轻开.夜里守夜的祥子开门见着是虞姬.面有惊诧道.“姑娘.您怎么这么早就回來了.”

    斗篷下的嘴角微扯.在阿辛上前扶着自己后.虞姬给了阿辛一个眼色.便先行了一步.

    收到虞姬的眼神示意.阿辛会意.对祥子道.“姑娘回來.不用和妈妈说.明日.姑娘会自己去寻妈妈.”说罢塞给祥子半两银子.阿辛便跟上前头绕开前堂热闹的虞姬.从后院儿上了屋子.

    刚到屋口.见着屋中微亮的烛光.虞姬脚步一顿.在阿辛上來时.微侧身道.“阿辛.今夜你去好生歇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撞上虞姬那不可置疑的眸光.阿辛只懦懦答了“是”.便转身离开二层.

    这念春坊.在两年前.按照虞姬的意思.大改了一番.她的屋子.特地留在了远离前堂的最角落.一般人.也是不允许进來的.所以待阿辛离开后.这里也就沒得再多的闲人.由此.虞姬才放心地推门而入.

    轻颌屋门.将斗篷取下.搭在屋口屏风上后.绕到内里微弱的烛光前坐着的男人面前坐下.神色无波澜地取了杯子给自己倒上一杯清水.见那男人杯中空空.顺手提壶续上一杯.

    男人不说话.虞姬也不开口.只低头微泯杯中清水.

    不知是因为虞姬坐下.还是那男人使了功力.屋内的烛火渐渐明亮起來.那隐于烛火阴影中的男人的轮廓.渐渐清明.

    一席黑衣侧座圆桌前.宽广的额头下的一双明眸虚无地落在某处.坚挺的鼻翼下的薄唇微泯.良久之后.才突出一句带着几分挽留的话.“真的要去么.”

    五年里.在虞姬耳畔想起最熟悉的声音.如果不是他.虞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活一次.面对他.千言万语汇集喉头.虞姬最后都只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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