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见张府的东西两个角门吱呀一声紧闭柳如是闭上眼睛心中极是痛楚。她想:“应该是他要娶夫人了吧?或者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要么也是富商大贾的名门闺秀他虽对我不错到底我的出身不只是寒微而是太过低贱。若是明媒正娶以我为正室想来对他的大业有碍。”

    她轻轻皱眉虽是心中苦楚却又想道:“这样也好。前些时日那些话想来是何爷拿我逗乐。我原也是想以我的出身没的给大人抹黑。底下那些人什么话嚼不出来?纵我是处子之身在那腌臜地方并没有失节之事。到底经不过众口烁金大人纵是喜欢我也不该娶我做大妇。想来此时迁我出去是为了迎接明媒正娶的夫人。只盼大人娶妻之后别把我抛诸脑后才好。”

    她虽是自我开解又自怨自艾心中一直提醒自已:你身份太过卑贱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将来大人接你回来你好生做个小丫鬟好生侍候大人就是……只是看着张府的青瓦红墙越来越远眼角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随着那微微颤抖的马车一摇一晃慢慢流将下来。

    正自伤心自际只见到车窗处露出一张笑脸那张瑞向她笑道:“柳姑娘怎地好好的就哭了?我适才太忙没有好好照料于你难不成是有下人服侍的不经心

    么?”

    又笑问道:“难不成是舍不得大人难过的哭了?”

    见柳如是板着脸不理会他又大笑道:“放心罢最多十天你便可以回来了。只不过到时候身份地位可就大大的不同啦。”

    柳如是低头将眼角泪水拭去嗔着张瑞道:“张将爷以您的身份地位还拿我们这种小女子耍笑么。有什么不同左右不过是让我改为服待新夫人罢了。”

    张瑞甚得张伟爱重是以经常出入张府内堂与柳如是又是甚早便熟识是以两

    人说话到也随意。

    张瑞因笑答道:“什么服侍新夫人?你便是新夫人哪!大人说了快要成婚还在他府上不好。夫人没有了婆家就先住在施府由何斌何爷准备纳采问名诸事待大人亲迎过府拜堂成亲。你便是大人的正妻将来的候爵夫人一品荣

    身诰命。在台湾便是何爷施爷见了你都得施礼。”

    他挤眼弄眉向呆的柳如是诡笑道:“夫人到底咱们是老熟人了将来吹枕

    边风时可别忘了给我多说些好话。”

    柳如是耳边轰隆隆做响一直回荡着张瑞的那句:“你就是新夫人……”双手

    紧紧抓着马车内的扶手将手指关节处捏的白。待听到张瑞说的枕边风云云却下意识答道:“大人最忌讳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前阵子纵容手下行为不检大人要军法官严加处置我还巴巴的给你说情被大人一顿好训。自此之后政务上的事我绝不会插一言。”

    张瑞洒然笑道:“我反正是皮粗肉厚的打上几鞭子也是无所谓的事。总之上次那事我承你的情就是。”

    柳如是却不再理会此事急问张瑞道:“你适才的话是何意?什么我就是新夫人大人又要派何爷来提亲?”

    她绞着手指恨道:“你这人三天不在我面前乱嚼舌头便不是你了!这种事情你也拿出来说笑耍乐。”

    张瑞赌咒誓道:“你也知道此事重大我岂敢乱说笑?便是在府中耍笑也是大人吩咐我道是他忙让我平时多照料些。不然的话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放心罢此次大人决心已定紧闭四门下令符。要把与你的婚姻一事当成要紧的政务来办。你一会子进了施府就没事我们这些人还有全台上下的官员佐吏都得忙的人仰马翻!”

    柳如是至此方深信此事确是如张瑞所说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拿此事说笑取乐。一时间心神激荡忍不住泪如雨下。

    那张瑞看到她突地痛哭起来那娇俏之极的脸孔在泪水中渐渐迷蒙他命人将马车窗帘放下。心中忍不住嘀咕道:“怎地这女人一遇到高兴之极的事都是不笑反哭呢?这可当真是奇怪。”

    待柳如是安然被马车送入施府之内张瑞便分头派遣人手准备张伟大婚一事。待他亲赴何府交待张伟之命时。何斌瞠目结舌只是不信。若不是张伟有先见之明将代表他本人的金铸令牌交与张瑞只怕何斌立时就要奔赴张伟府中问个明白。

    “这个张志华不知道搞什么鬼当真是糊涂!”

    何斌还能埋怨几句那闻讯赶来的吴遂仲只是气的顿足不已却也是无法。他一门心思要帮着张伟收拢南洋人心却不料张伟如此独断专行不顾他与何斌的劝说一回府中便有截然不同的决定。

    “何兄不如你我二人同赴大人府上力劝他改变主意!”

    在原地绕了半天吴遂仲气啉啉奔至何斌身前气道:“咱们可不能让大人这么胡闹。婚姻大事可不是这么随意仓促决定的。”

    “没用。我料此时张府必然是府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入内。”

    见张瑞微笑点头何斌乃又向吴遂仲道:“你还不了解志华。他若是决心娶吴芩又怎会如此模样。正是对那吴芩心有好感碍于大业却不能娶她是以心中委实难以决断。待听了我们俩一番陈说他反道下了决心。是以一回府中便有如此举措。”

    他叹口气向吴遂仲笑道:“他是主事决断之人。咱们劝也劝了如何决断是他的事。老吴你也不必上火安心办事去吧。自台湾草创以来志华一直忙碌不休终身大事始终不曾解决。现下也好咱们总算见他娶妻将来生了孩儿这么一片诺大基业也有人承继。总比现在大家议论不休道是志华的基业无人继承的好。”

    “唉这到也是。万事有弊有利大人娶妻总归是件好事。只是……”

    “好了快些去做准备要把这件喜事给大人办的风光隆重。”

    十日之后在精心挑选的黄道吉日里由张伟亲自率着礼宾队伍至施府行“亲迎”礼将柳如是迎回张府。一路上人山人海无论路边、楼房甚至是远方的房顶之上四处皆是观礼的人群。张伟未婚一直是他部下的心病。此时行大婚礼那些忠耿部下自是心喜万分纵然是柳如是的出身令各人稍有些遗憾到也顾不得了。至于那些围观的平民百姓虽有的真心赞叹有的无可不可有的心中暗暗耻笑亦有的诅咒詈骂只是这一切身为这桩婚事的两位当事人却是怎么也顾不上了。柳如是纵然是满心欢喜张伟亦是完了一桩心事。柳如是温柔贤淑聪慧美艳。在张伟身边一向悉心服侍照纵然是没有什么浓烈的感情却也是甚得张伟喜爱此时两个人虽然欢喜的程度不同到也顾不上理会这些芸芸众生的几家欢喜几家愁了。至于迎入府中之后什么拜堂喝交杯酒抛洒莲子花生有福娘唱颂早生贵子祝福之类那自然是依例而行。对于这些老例张伟到也无意更改至于洞房春色那就更不足为外人道了。

    “快去通传告诉你家主人福建副总兵龙虎将军宁南候张伟前来拜会!”

    张伟负手站在那青砖小瓦掩盖下的寻常门弟之前看着那斑驳腐朽的木门和那上了绣的铁环忍不住皱眉问道:“我临行之际不是派人吩咐吴遂仲一定要好生照料怎地这黄府居处如此破败。”

    吴遂仲没有随行而来张伟身边随行的当地该管的官员便上前答道:“吴老爷早有吩咐。卑职们自然不敢怠慢原说要请黄府上下迁居谁知黄老爷子却怎地也不肯答应。说是此地清静在此读书静修闲时会会朋友也甚是便当。又说无功不敢受碌凭白无故的不敢领大人的照料。”

    张伟见那官员神情甚是尴尬料想当日那黄尊素说话未必有这么客气却也只是

    一笑说道:“读书人有些硬气那也是好事一桩。若是富贵人家招手挥之即来呼之即去那与那些贩夫走卒有甚区别?黄老先生此举颇是令人敬佩。”

    “大人这么说尊素愧不敢当。”

    伴着一阵爽郎笑声那黄尊素身着寻常儒生长衫也没有戴帽只在头上束了方

    巾因手中握书便虚抱一拳微微一躬便是向张伟行礼。

    “你大胆!哪有见了大人这么倨傲无礼的?”

    那亲兵头目王柱子哪曾见人在张伟面前如此模样台湾上下军民人等谁见了张伟不是毕恭毕敬礼数唯恐不周的?除了何斌、何楷、陈永华等寥寥几人便是周全斌这样的统兵大将若不是一直跟在身边乍见张伟还需一跪行礼。哪有象黄尊素一般揖让行礼的。

    黄尊素眼睛一斜见是一亲兵模样的汉军士卒喝骂。他一生除了敬佩刘宗周等几个儒学大家又何曾对哪一个达官贵人弯腰过?身为东林大儒寻常官员见了他也是忌惮的紧若不是前番南方祸乱加上张伟威名远扬台湾甚是和平安定他这位海内名儒又怎会屈身来这小岛。是以虽是张伟身份贵重在这个连内阁辅臣也敢于攻击的东林党领面前又能算的了什么?

    当下却也不生气只笑咪咪向王柱子道:“老夫到也做过一任御史官虽是品秩不高见着你家大人也是不用跪的。”

    又向张伟道:“大人新婚不久却怎地想起到我这蜗居来?”

    张伟正欲责骂王柱子因黄尊素动问只得先答道:“黄老先生身为东林领清名遍传大江南北张伟虽是居于小岛之上也是一向心慕不已。难得大贤因避贼乱来我这蛮荒小岛却因公务繁忙一向怠慢了先生张伟其罪非小。是以从吕宋一回便欲来拜见又因婚事耽搁拖延至今尚乞先生莫怪才是。”

    说罢嗔骂那王柱子道:“你知道什么!黄老先生的令名天下士子都是仰慕的很若是让士林知道我张伟在黄老先生面前如此失礼我就是砍了你脑袋也难消我恨。”

    俗话说的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伟如此身份地位却深自谦仰又说了一车黄尊素的好话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况且黄尊素虽是清高到也不是全然不知世务。因向张伟一笑只道:“大人屈驾枉顾是尊素请也是请不来的贵客。只是蜗居简陋请大人委屈一二。”

    当即往内一揖请张伟入内。他这里偏门小院外表看来破败不堪内里的小院到是收拾的干净整洁。那满墙的丝瓜藤已是郁郁葱葱虽未到开花时节却也生的其是兴旺。其余什么葱、姜、蒜、辣椒等物在小院南面依次种植还有那三五只母鸡在那打头的大公鸡带领下四处寻食。虽没有豪门大户那样的精致花园看起来到也是生趣盎然。

    因见张伟四处打量观察黄尊素便向他笑道:“尊素在此地没有置什么地产粮食可以买来食用这些家常的菜疏还是种了吃来的方便实惠些。如此凌乱不堪到教大人笑话了。”

    张伟知道他一直没有在此地置地买产便是这小院也只是租定了一年知道他无意在此留滞却故意问道:“尊素先生难道不欲在台北安家将来还要迁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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