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月下柳梢后

    郡王府huā厅,暖气烧得暖暖的,厅内huā团锦簇,富贵bi人。

    李蹇臣到现在还坐不惯沙发,尤其是在大将军王面前,这一坐进去身子就塌了半边,成何体统?

    但聊着聊着,他心思也就不在这上面了。

    叶昭正同他聊完善按察司庭审制度,各州府设按察分司,一应地方诉讼刑名之事全部由按察司审理,而这个“按察系统”,独立于州府衙门,以此类推到县,按照大将军王的说法就是将“执法权与行政权剥离”,这句话开始不觉亦不解,但细细思量,可真就是宏言大论。

    大将军王又言道,各级按察司都有其职权,如死刑之判决,可以州府按察司为限。又言犯人可请讼师打官司,宣判结果下来,更要给其向上一级按察衙门申诉的时间。

    大将军王更说道,现今虽按察司立法,但将来这立法权与执法权同样要剥离,立法要代表民众之意原,要由民意代表决定,当然,这要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大将军王更叹口气,说道有生之年,能见到代表新兴贵族利益但多少要门g蔽民众表面上代表民众的群体来参与立法就已经是进步了。

    叶昭叹息是想到了后世,不管政体如何,实则这个政体都在维护本国大利益集团的权益,只是社会开明的话,普通人得到的保障就相对多一些。

    而自己呢,终究又会给这片有几千年文明沉淀的大地带来怎样的变化?

    至少所谓洋务运动工商业发展实则都是表象皮o,真正要令中华文明长盛不衰,道德加法治才是可循之途,中华传统道德本就将“王法”视为极高的圣典,更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观念深入人心,只是执行时往往就走了样,千年来到后世都是一般,今世,总要有些不同。

    但路,终究是要一步步走的,现在别说甚么立法法治,接受si人财产观念少些抄家的案例还需时日,至少自己暂时都做不到,比如遇到通匪之富商,若家都不抄又谈何威慑力?而自己,也乐于见到白huāhuā的银子进入国库。

    见李蹇臣yu言又止,叶昭笑道:“仪轩,有话可明言。”

    李蹇臣不解的道:“王爷,讼棍多jiān猾,王爷怎会对之看重?”确实,王爷所讲均是微言大义,可要说下公文指派讼棍们上堂用那三寸不烂之舌颠倒黑白,李蹇臣委实想不通。

    叶昭就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咱这个讼师啊,那是要考试的,要取得讼师资格,要熟悉各行律法,辩护时要依照律法而辩。如果只是没理辩三分的耍嘴皮子,或者抓着字眼小节作文章,那不是讼师,那是无赖!”又道:“有了讼师这行业,咱们的法理受到考验,可趁机完善,更可以将那一条条法规不费力气的传于民间,何乐而不为?”

    李蹇臣恍然,笑道:“王爷,卑职,唉,卑职能时时在王爷驾前聆听教诲,实在是人生幸事!”看得出,肺腑之言。

    叶昭微笑不语,若说隐隐猜出自己心中志向的,文官中李蹇臣当属第一位,概因这广东各行律法一部部颁布,实则一些律法早就同大清律南辕北辙,现在天下大luàn,南北争权,乃本朝从未有之变局,是以还没人拿来作文章。可若太平时期,不知道多少人会上折子弹颏自己,自己垮台的话,李蹇臣怕是第一个跟着掉脑袋的,可他如此尽心尽力,自然是有所领悟。

    现今所谓讼师,其实并不能怎么维护犯人权益,以今之技术条件,包括欧罗巴诸国,虽也有律师,但冤假错案比比皆是,不过讼师之出现,想对极明显的冤案可起到一定的遏制作用,那就足够了,任何事物都会有其雏形阶段,妄想一步登天可没捷径可走。

    品了口茶,叶昭正yu说话,shi卫匆匆而入,呈上一封书信,低声道:“王爷,瑞总管转来的。”

    火漆封口,看到信封上娟秀的字迹,叶昭就是一笑,是红娘。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想来是怕信落入别人手中,信的内容也只寥寥一行字,“月上柳梢头,与君群乐画舫相会。”

    叶昭一怔,红娘已经到了广州?随即心就微微有些热,可见红娘约的地点,又不禁摇头,画舫,也亏她想得出。

    ……

    珠江画舫,驰名远近,历代sāo人墨客描写huā舫名妓、诗酒唱酬的歌词文章,难以胜数。虽没有秦淮之盛,出现也可能没有秦淮之早,但集huā院、酒楼于一身的huā舫,到本朝已相当鼎盛。广州城南江畔潄珠涌口有一座潄珠桥,乃珠江huā舫麇集之地,桥畔就是广州四大丛林古寺之一的海幢古寺,有文人言道此处奢靡,称作“珍馔毕备,一宴百金,笙歌彻夜,风拂涛涌”。

    夜幕降临,两岸华灯齐耀,bo光粼粼,繁星熠熠,江水中除了大型huā舫,更有穿梭往来的小型huā舫,称为紫洞艇。所谓小型,只是相对而言,其实船体不小,布置幽雅,厅房俱备,设有专厨,既可泊于岸边,也可江中游弋,名妓侑酒,不少紫洞艇还自蓄有一二歌姬。

    一副俊俏公子哥打扮的叶昭走于江畔,身旁跟了四名不怎么起眼的护卫,看起来就好像家丁仆役。

    看着江中画舫上打扮俏丽的姑娘挥着手帕揽客,叶昭就有些无奈,本来写给红娘的信中,约她去坐火车,感受广州的变化,谁知道这丫头片子,看破了自己的心思?把自己约来这烟huā之地,真是令人无可奈何。是在告诉自己,你这广州城,仍然藏污纳垢么?

    对于huā楼妓院,叶昭知道疏不如导,别说现今,就百多年后想真正取缔也是难上加难。

    是以严加管理,准其营生,但定期给妓女们检查身体,规范其卫生条件而已。

    实则本朝之前,所谓“妓”同西洋舶来品的“妓女”一词有很大不同,那些名妓,大概可算作表演艺术家歌星舞星的行列吧,地位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卑贱,若想做入幕之宾,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是以许多才子才会附庸风雅,演绎出许多风流佳话。

    而现今广州,在这风月场所,也有恢复前朝气象之感,著名的三大画舫都有卖艺不卖身的名妓做嘘头,而粤报前些日子,更有好事文人评出了什么“四大huā魁”,婉约派文人卖nong华丽诗赋吹捧,令四艺妓名噪一时。

    “主子,这就是群乐舫。”一名shi卫指着江畔停泊的一艘富丽堂皇的画舫说。

    叶昭微微点头,这“黄赌毒”好似都必定跟帮派挂钩,画舫经营也不例外,经营群乐坊的被称为群乐帮,实则就是坊主纠集了一帮同乡为护院,免得其它坊主相欺或者侵入其“地盘”,严格意义上讲并不是什么黑帮,这个年代,很多行业都有这种地域抱团现象出现。

    群乐坊蓄妓逾百,各住小艇。小艇的装饰略似香闺,在江中画舫旁排列整齐,中间有浮桥为通道,直达大型huā舫。

    叶昭晃悠悠走过浮桥,早有画舫小厮上前搀扶,却被shi卫挡在了一旁。

    群乐坊内,莺声燕语金碧辉煌。

    厅心极阔,二层三层可扶梯而上,彩带飘飘,各房中传出的娇笑声勾魂dàng魄,chunsè无限。

    厅中大茶壶眼尖,一见叶昭便知是富家子,颠颠跑过来问候:“这位爷,您是第一次来吧,小的给您介绍姑娘?燕环féi瘦,包您满意。”

    见叶昭不置可否,大茶壶眼珠一转,嘿嘿笑道:“那公子定是喜欢郎情妾意,本坊新来苏州丽sè,名为yu琵琶,才艺双全,公子可想结识?”这类客人画舫最喜欢,出手大方,而且一旦着了魔就不可自拔,若姑娘手腕高明,多少银子也都送了来,

    叶昭左右打量着画舫,琢磨了一下道:“我姓叶,来寻人的。”

    大茶壶一怔,问道:“小的大胆问一声,可是叶昭叶公子?”

    叶昭微微颔首,大茶壶立时神态更恭敬起来,“原来是公子,贵友早就到了,快请,小的给您带路。”

    当下在前引路走上深红木梯,边走边道:“苏公子在月仙阁,来了有半个时辰了。”见叶昭只是微微点头,大茶壶就知道这是个羊牯,从未出入过风月场所,当下就笑道:“好叫公子得知,这月仙阁,等常人望一眼都难。月仙姑娘高傲的紧,只对苏公子另眼看待。”你呀,可是沾了苏公子的光。

    叶昭倒是省起了,“袁月仙袁姑娘么?”

    大茶壶咧着黑牙笑道:“原来公子也听过月仙姑娘之名。”

    叶昭是看报看到的,隐约有点印象,袁月仙,广府四大huā魁之一,粤报文人给其评价是“奇huā初胎,生气远出”。

    说着话,就曲曲折折转弯来到一间披红挂绿的大房前,房内隐隐有丝竹之声。房门窗棱雕四sè小huā,颇显绮丽,与画舫中其他huā房迥异。

    大茶壶轻轻叩门,恭恭敬敬道:“月仙姑娘、苏公子,叶公子到了。”

    房内丝竹声歇,细碎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拉开,香风扑面,眼前一亮,门口俏生生倚一容sè秀美的女子,叶昭却是一呆,不是为别的,实在这女子穿一袭民国旗袍,暗红旗袍紧紧围裹着她苗条性感的躯体,将xiong部和tun部突出地展现了出来,旗袍下摆开叉到tui弯,you人的yutui若隐若现,颇为撩人。

    大茶壶呼吸就有些急促,低着头,眼睛却偷偷贪婪的在她yutui上扫视,嘴里道:“月仙姑娘可还有旁的吩咐?”

    这,就是袁月仙了。

    见叶昭“盯”着自己身子看,袁月仙秀眉微扬,但却不动声sè,在这风月场所,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叶公子面不红心不跳,这还不算急sè的,只是想不到苏“公子”所等的人原来也不过是个俗人。

    叶昭却是在琢磨,虽不知道此旗袍是不是受了上海洋行旗袍的启发,这衣服款式,必然是逐渐演变,和前世比起来思路大同小异,想想也就释然。

    袁月仙打发走了大茶壶,几名shi卫在叶昭眼sè下留在了房外,叶昭晃悠悠跟着袁月仙进房。

    房内芬香阵阵,家俬华贵鲜yàn。

    茶几软墩,几上茶杯彩盅小碗儿风格婉丽,观之忘俗。

    靠窗站着一人背对叶昭,雪白燕尾装掩不住她曼妙媚骨,从后面看就油然升起秀sè可餐之感。

    “红,苏兄!”叶昭心里热乎乎的,笑着拱手。

    丽人缓缓转身,粉黛轻描,眉目如画,yàn美不可方物,国sè天香的大美人儿,可不正是苏红娘?

    红娘星眸含着笑意,微微颔首,叶昭却早就几步到了她近前,连声问:“最近好吗?可?可没受伤吧?”真想搂在怀里嘘寒问暖一番,被僧格林沁他们欺负,何其令人心疼?却早忘了屋里还有旁人。

    “我没事。”红娘嫣然一笑,踱步坐回了茶几旁,袁月仙笑yinyin帮红娘倒茶,又问叶昭:“叶公子,您喝什么茶?”

    叶昭摆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我二人有事谈。”

    袁月仙一呆,可真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男人,竟然对自己视若无物,张嘴叫自己“退下”?

    红娘轻笑道:“月仙姑娘,弹一曲吧。”

    袁月仙这才免去了尴尬,轻盈盈坐于对面,拨nong琴弦,泉水叮咚,潺潺而起。

    叶昭微微点头,心说也好,倒也省得旁人偷听。

    红娘似笑非笑的看了叶昭一眼,说:“刚刚不还盯着人家的tui看么?这么快就要赶人家走啊?”

    叶昭心说哪跟哪啊?不过这种事越描越luàn,反正这个时代好sè不是什么死罪,也不必解释。笑了笑道:“真想不到,这危局你就给解了。”

    前日接到军报,云南苗人起事,云贵官军不得不赶去苗疆平叛,僧王攻势稍缓,屯兵梧州城下,与贼兵相峙。

    苏红娘不动声sè道:“怎么,大将军王要来擒拿小女子么?”

    叶昭干笑道:“老婆大人可不早就被我拿了么?”

    苏红娘俏脸一红,可拿这登徒子实在没办法,亏他现在是天下最响当当的人物,怎么还是没个正形儿?

    叶昭又问道:“可这毕竟是权宜之计,老婆可有破僧王之策?”

    说正事这话也不能正经说,苏红娘只能充耳不闻,说道:“我这次来,就是希望你能帮忙。我已有了计较,枪炮不足,可用火药箭破骑兵,火药箭的草图我已带来,还请你帮忙赶工,银两可付双倍。”

    “哦?”叶昭笑道:“火箭来惊吓战马吗?倒是好主意。”心知以广西技术条件,自然不可能大批量生产,是以才来找自己帮忙。

    红娘,看来真的不需要自己cào心呢,什么条件下采用什么战法,她主意可多着呢。

    “好吧,要多少枝?我叫他们日夜赶工。银子嘛,那边企业制,确实要结算,但我先帮你垫上即可。”

    红娘倒没想到这个滑头会痛快的答应,今时不同往昔,别看他那时候送枪送银子的,可说到底,细细思量,广西这一luàn,他闹了多少好处?东鼓捣西鼓捣的就鼓捣出一枝精兵,还不是因为东南半壁风雨飘摇?可现在和以往不同,他是大将军王,挟太后令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有时候想想,实在觉得这人可怕,整日装傻充愣,可心机之深,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现在只怕他已经存了收编广西公平党之心,要他帮忙,自然要听听他的条件,却不想他这么快就答应了。

    苏红娘狐疑的看着叶昭,问:“没了?”

    叶昭摊开双手,笑道:“还能有什么?你要我帮忙,我还能说二话么?”

    苏红娘似信非信,以前觉得他是小sè鬼小滑头,可这滑头也不过是小聪明,但现今看,可真的是看走眼了,数遍天下人物,自己这“相公”,最是深不可测。

    叶昭叹息道:“本来约你去乘坐火车,那可多好,为何偏偏来这风月之所?”心下却琢磨,这袁月仙,不会被红娘收买成高级间谍吧?她的消息来源怕就海了去了,虽然现在看情形不像,但只怕迟早的事儿。

    带自己来这儿,反倒令自己不能动她了不是?

    小丫头片子,整天跟自己动心思,难道自己在她眼里,现在成了恶人?想想也是,自己斩杀了多少太平军?在一些人眼里,自己的顶子自然是太平军鲜血染红。

    可太平军,终究代表不了先进的生产力,对社会起到的是阻碍破坏的作用,他们其中一些人或许在作战时勇敢,可歌可泣,却也仅此而已,若被其得了势,对中华文明之危害只怕史无前例。

    就算蛮族入关,还知道学习中原文化,可太平军,却是一种利用西方宗教畸形的神权制度,甚至有人将与太平军之战称为中西宗教战争,此说虽然过火,却也不是很荒唐,有一定意义上的道理。

    只是这些话,却也不必跟红娘讲,她就算对自己有了芥蒂,也只是因为自己行事云里雾里,令她不着头绪,至于太平军,她从来就没有抱好感。

    品了口茶,叶昭摇头叹气,好像很无奈的样子:“这全天下,唯一一个能令我头疼的,就是你了,打不得骂不得,哄着疼着怕被别人欺负,可转头,就是要跟你唱反调。”

    苏红娘扑哧一笑,虽然他是在装模作样,可好像还真是这么回子事儿,白了他一眼,道:“你大可抓了我就是。”

    叶昭心里一dàng,笑道:“等被你bi急了真抓不得你吗?”

    苏红娘拿起茶杯品茶。

    叶昭摇摇头道:“本来预备第一次坐火车,可偏偏你就不去,现今广东一地发展,日新月异,你说如此下去,民众安居乐业,有何不好?”

    苏红娘却指了指窗外隐隐约约的灯红酒绿,道:“这与以前又有何不同?”

    叶昭心中一晒,果然,不跟自己去坐火车就是为了揭lu自己治下的“黑暗面”。笑道:“事情总要一点点来,最起码在广东,谁都有吃口安乐茶饭的希望。你以前造反为甚么?还不是为了手下弟兄们都有口饭吃?人人有饭吃,好似是你的理想,但说句不好听的,又何其渺小?将来你自然会知道,你我谁错谁对。”

    苏红娘默然了一会儿,突然道:“我现在,有些怕你。”

    叶昭刚端起茶杯送到嘴边,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一脸无辜的抬头看着红娘。

    苏红娘笑了笑,却缓缓道:“是真的,我时常在想,你同我最初认识的叶昭是同一个人吗?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你到底想要的是甚么?越想越是糊涂,越想越想不明白。”

    叶昭慢慢放下了茶杯,道:“想不通就不要想,有时候,作人应该简单些。就好比你我,我只知道,你就算一辈子做女反贼,我也会保护你、疼惜你,我是好人也好,是恶人也罢,你终究是我的老婆。”

    苏红娘默默不语。

    琴声渐渐止歇,袁月仙眨着眼看着二人情形,也不待红娘说话,就十指轻抚,天籁般的琴声又起,却如高山流水,欢快了许多,令人心境也为之一松。

    叶昭微微一怔,这月仙姑娘,倒是有几分慧根。

    琢磨了一会儿,叶昭道:“今日你早些休息,不要luàn想,明日跟我一起去佛山,仅仅图示怕有失偏颇,你总要给他们讲解一番。”

    门外,有人轻轻叩门,是巴克什的声音:“公子,香港急电。”

    “进来吧!”叶昭微微蹙眉,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巴克什很快捧着电报纸进来,目不斜视,将电文呈给叶昭,又退了出去。

    红娘见叶昭看电文眉头却越蹙越紧,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叶昭没吱声,电报是霍尔律师发来的,言道运送造船机械的船队在新嘉坡与人起了争执,几名船长被关押,船队也被扣留不许离港。

    这事儿,怕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叶昭琢磨着,将电文递给红娘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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