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半下,三人两车驾马并趋。

    “安大爷,您为啥非要这九髯枣马、坎果酒木车才出发上路啊,一身赤红,您本命年啊?”

    周归安虚睁开眯着的双眼,别过脚踢了马屁股一下,马尾一扫,抽在了周胡平驾缰的手背上。

    “看来不是真机灵”

    “不说就不说嘛,又寻我开心。”胡平抹了一下手背。

    “我说小胡平,你小子还挺小心眼。”周归耿看胡平噘着嘴,又故意点话激他。

    “当然小,针尖都戳不进去”,周胡平也不生恼,反倒是来话就接。

    “老耿,你别说,让这个小鬼跟着,这七日行程,必不枯燥乏味。”

    “哈哈哈哈哈”

    “你两个老的,不让着我这个小的就不说了,还有空没空的寻我开心。”

    “娲娘山下有数百里的红锦木林,你知道吗?”周归安点了一下胡平。

    “知道啊”

    “你耿叔他们猎队出门狩猎用的也是如此车驾你可知道。”

    “知道啊”

    “说你不机灵,你还真就往傻里钻,踏进红锦木林,冲江水连同近五百里周边景象,皆是翻天的赤红,有了这车驾……”周归耿忍不住点明胡平。

    “明白明白,隐匿行踪嘛!”

    “臭小子,看来又不真傻,这九髯枣马虽不善快骑,耐力却是极强,又是负重的能手,坎果酒木又有极强的韧性,担重形变而不折。此次若从祝清河那老鬼处借来铁原,必须用此驾方可。当初你哥……”,周归耿话到嘴边,自知失言,遂停了口。

    “耿叔,是不是进了红锦木林,乱鸣山谷就不远了。”

    “嗯,红锦木林多长,乱鸣山谷就多长”

    ……

    三人驾车,轻踏缓行,未敢疾驰,恐声动惊林,扰乱凶兽猛禽。

    ……

    第二日午后,三人停车,捡了些干柴取暖,大体吃了些干粮,却未敢停歇,稍有整饬就又驾车行进。

    周归安半倚在马车上,时不时地瞅一下周归耿。

    “我说,你小子车后面去,驾慢车竟然还颠的七上八下,想拆了我的老骨头!我来驾车”

    “嘿嘿,成,您说怎样就怎样,我可是诚心想驾车,你可别说我耍滑偷懒啊!”

    “行啊,周胡平”

    胡平一听‘周胡平’三字,脖颈一阵冷颤,周归安喊他全名,向来好事不到,坏事将至。

    “看你诚心如此,那今夜还是你驾车,奥,对,还有,连同你耿叔的车都归你驾。”

    周胡平听完,两个眼睛瞪得轱辘大,还有这出?

    周归安说完,直接从胡平手中扯过了缰绳,直目朝前,不多看周胡平一眼。

    周胡平心中苦笑,心中却早已默默拦过驾车这差事。

    “得得得,您二老累了叫我,我眯一会就行。”

    说完径直起身爬到后驾。

    ……

    说话间,夕阳西下,初月露芒。

    “阿耿,你有心事,还是有话对我说,不好明讲?”周归安看了一眼,后驾熟睡的胡平说到。

    周归安一路看周归耿,驾车双眼有些迷离恍惚。

    “没有啊,我能有啥心事”

    “恩,没有最好,不过若是家中所牵挂,趁还未行及锦绣川,你自是返回叮咛,我俩扎营等你。再不然,我同胡平去就行。”

    “真没事,安大哥,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既然跟你出来了,就没打算无功而返。”

    周归安听罢,摇了摇头。

    “可你面色凝重,眼神迷离,必有后顾之忧,你跟我交底,到底有什么事。”

    “这…”

    见周归耿欲言又止,周归安摇了摇头,可摇头之际,不经意间瞥见了周归耿坎果酒木车架上的一道裂痕,虽是背面已经被钢卯切合紧密,可是依旧被他认出不是猎队的那一驾。

    “你这车架是那燮瞎子的?”

    这一语点出,周归耿心头一紧。周归耿不知,三年前周祝两庄一战,正是周归燮用这车运来的刀枪,唬住了祝家,左右了战局,才让周家赢了祝家,开了冲江石坝。

    可是,周归安曾立绝誓,不以刀剑对戗娲娘山界下民众,祝家众乡民虽皆手持木棒,可周归安见周庄众人都抢拿刀枪,心中陡生怒火,一脚踢断了周归燮马车横杠,也硬生生震死了周归安的一匹半大的驰驹。

    ……

    “归龙借来的?”

    “恩,龙哥知道猎队那一架磨损的厉害,现下除了猎队两架,便只有周归燮那一架了,你前脚离开议事厅,龙哥便去他家借来了。”

    “他竟如此好心?”周归安心想,周归燮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竟会借车与他。

    “燮瞎子可不是为大计而舍私仇之人,停马,查车。”

    说着间,便驭停了马车查验。

    周胡平生疑询问,两人也不理睬,他自知无趣,又有乏意,便又睡了。

    可是周归安两人查验了半柱香时间,也没能找出车架有破损之处,又因为天过于晚了,上马又行进,可是疑惑未消。

    ……

    两人刚上车不久,但见远处娲娘山抖的迸发出一阵光晕,伏地而下,向这乱鸣山谷方向飞速袭来。

    “安大哥,快…快…快走”周归耿说着,缰绳狠狠地砸到马屁股上,一改往常平稳模样,周归安心中虽是不解,可是紧随周归耿,径直驾马跟了上去,周胡平还不知道哪跟哪,迷糊中在颠簸的车架上震了几个滚。

    但听周围红锦木林簌簌作响,胡平心中一惊,立马起身警觉的观察四周,但见由娲娘山直下,到天冲江,再延伸到乱鸣山谷,大地上有节奏的迸发出光晕,一波未散,光晕又起。

    “嗷……”林中百兽禽鸟,此起彼伏,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但见山林中,山林深处,嘶吼暴怒之声骤起,边围的兔雀,慌忙夺路而出,有的躲闪不及,径直撞到两辆马车上。

    周归安和周归耿哪敢被这些东西分神,自知若是不快离开,凶兽受惊,撞到马车上可不若兔子,车毁人亡不在话下。

    “咔嚓”一声,周归安闭目,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木损之声刚起,车轴随即因疾驰,加快了崩断速度,两个车轮,跄飞出去。

    周归安还好说,一手擒住了车前横杠,可是周胡平那有这身手,车轮飞出,后架猛然触地,径直的把他往冲江畔抛了出去。

    周归安一看,那能看这小侄受难,脚手齐发力,将自己弹射向胡平方向,一把抓住了胡平的脚踝,幸而如此,胡平背硬生生的撞到木干上。不至于头面直挺挺的撞上,折了性命。

    两人落地翻了几个滚,周归安自是无碍,可是胡平却晕厥了过去。

    “归耿,停车”,周归安大吼一声,气劲十足。

    周归耿听到声音,回身正看到九髯枣马拉着一辆残架,心中暗骂了一声周归燮。

    虽是临近深夜,可是半月如灯,周归安但听得山林中声响频近,紧忙抱起胡平飞速往周归耿方向跑去。

    “归耿,切莫回车,原地等我就好”,周归安看周归耿放松了警惕,想回马接他们,便出声提醒。

    “大哥,快跑,别回头”,周归耿大吼,可是,周归安听到别回头,下意识的往后看了一眼,不看则已,一看神慌。

    身后正窜出一匹红鬃巨狼,约摸兩丈多高,满身火毛,所经之地,拔树开石,无所能挡。

    周归安有些愣神,盯着后方不敢动弹。巨狼跑出便径直朝冲江畔边去了,周归安心中刚松一口气,就见那巨狼刹住爪步,举头嗅了嗅空气,猛然把头转了过来,直狠狠的盯着周归安。

    “嗷~”,巨狼反身,向林中方向举头长嚎一声,周归安心慌,拔腿就跑。

    说也奇怪,周归安刚追及周归耿马车,反身却看,那巨狼一声长吼之后,提起凶目,反身怒气冲冲的朝冲江奔了过去。跑到冲江水边,也不停滞,一往无前,但见,巨狼爪下生火,奔于江面,如履平地,映衬江月,速若流风。

    待巨狼远去,周归安从车上取了水壶,长饮一口,猛的啐到胡平脸上。

    周归安同周归耿都很疑惑,娲娘山下的红锦木林,方圆虽广,却不富饶,怎会生出如此巨兽,周归耿平时狩猎,全然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活物猛兽。

    胡平眉目拧转,稍有复苏。

    “安大爷,我……背痛”,胡平满脸痛苦,紧锁双眉。

    周归安把手一摸,长舒了一口气。

    “未伤脏器,皮外伤,不要紧不要紧”,周归安说着,下车便去捡方才零落到地上的包袱。

    “我这有舒筋散…”周归安正低头搜着,突感背后生寒。

    “归耿,驾车快走!”周归安嘶吼一声,便超马车跑去,周归耿也不敢迟疑,不问情况,转身驾缰,周归安追及马车,一跃而上。

    瞬时间,一团黑影扑到了刚刚周归安跃起的地方,暴土扬尘,地上戳凹半丈。

    定睛一看,一匹约摸一丈高的黑鬃巨狼,弓腰立在那凹坑之上。

    “归耿,一会径直向前,切莫回头!”周归安半蹲疾驰的车架上,盯着黑狼,嘱咐着周归耿。

    “恩”周归耿双目含泪,没敢回头,只是应了一声。

    “胡平,一会抓好车架,忍着痛,前路颠的厉害。”

    “恩~”胡平听得周归安嘱咐周归耿时,便已泪如滚珠,时下又听此话,~泣不成声。

    黑髯巨狼重立身体,左右晃了几下头,鬃毛粼动,慢慢抬起一双瞳黑的兽目,随即猛的抬起下颌,犬牙交错露出,咔咔作响。

    “记住我的话,别回头”。

    周归安由坐转立,双腿稍弯,弓着身体,准备迎敌,视死忽如归。

    黑狼喉咙发出一声低吼,四爪猛蹬,拔地而起。九髯枣马本就不是驰驹,又因拉车带人,黑髯巨狼跃了几步就追了上来。

    眼看就要追到马车,巨狼后爪猛然发力,一跃而起,直扑周归安而来。

    周归安抽出两把玄刀。

    “记住我的话”

    说着,摆出刀式,腾跳而起,砍向巨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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