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安神药
张曦拒绝回答这个蠢问题。
因此，及至晌午时分，张蛮带他们去大兄的包厢一起用午食，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互不理睬。
张昕一早和傅原提过净空小和尚，他们一进去，傅原明显把目光停留在净空身上，他家里有一双弟妹，尤其阿弟十九郎傅宣性子跳脱，成天调皮捣蛋，常惹得他头痛。
瞧着净空沉稳，完全不似一个七岁小郎。
心里便先答应了。
身为秘书少监，傅原带个人进兰台寺并不是难事，只要不惹事，大家看见都会睁只眼闭只眼，横竖张昕开了口，他就当是送张昕一个人情。
因张曦和净空是跟着张昕一起来的，他们的食案被安排在张昕身后。
中午果然有烤肉。
张曦望着面前的粟米粥、胡髓饼、烤乳猪，闻着就很有食欲，让人蠢蠢欲动，及到食物上齐后，一共有两道主食，两道汤羹，四道肉菜，另配有一杯蜜水与果汁。
瑶光寺饮食清简，她差不多快有两个月没有吃到了这么丰盛的食物了。
张曦望着食案前的午食，恨不得立即拿起快箸，不过还是忍耐，等到大兄他们开动，张曦才跟着动了起来。
一人一食案，分案而食。
除了最开始开餐时，大家说了句开始吃了，后面，整个进食过程，鸦雀无声，没有开口说话，八个人的用膳礼仪，几乎无可挑剔。
连着从前不习惯的方意，跟着他们待久了，受了影响，再不会发出筷勺碗碟相碰撞的叮当声了。
整个午食持续了两刻钟左右。
停下筷箸食柶，自有婢女上前来服侍他们净手漱口，僮仆进来撤去食案，屋子里的谈话声才响起，慢慢恢复了先时的热闹。
“给你一刻钟，把这本册子看完。”方意起身走到净空面前，递上一本薄薄的册子。
净空微微愣了一下，却是瞬间明白过来，脸色一暗，但只犹豫了片刻，伸手接过，他现在不是顾家二郎，他能坐在这里，有师傅的脸面，更多是因为张昕，“好。”
净空一口答应。
“是什么呀？”张曦凑过去看一眼，却见净空已飞快地打开第一页，使得张曦没来得及看清封面的字眼。
“小气。”
张曦嘀咕了一句，收回目光，没有再凑过去，她没料到，净空的气性会这么大，一上午都不理人，她几次求和都没用。
“十六娘想看？”方意笑嘻嘻地问道。
张曦仰头望了眼方意，一身红衣，肆意而张扬，这人太有侵略性，她不喜欢，“想看。”
“好，我拿一本给你。”
“可我要他手上的那本。”张曦指了指净空手上的小册子。
一听这话，方意面露难色，片刻又道：“等他看完，就给你。”
张曦扬了扬下巴，“我不要捡别人剩下的，我现在就要。”
“十六，别胡闹。”
张昕回头看了眼胡纠蛮缠的小妹，赶紧喝止，就示意方意离开，然后起身走到张曦面前，“阿眸，我让张蛮陪你出去逛逛，二楼那边下午有杂技，你可以去看看，等会儿再回来。”
张曦摇头，又问道：“你们要干嘛？”
但见净空低着头，翻看着手底下的那本册子，全部心神投入其中，屏蔽了四周的一切外物，丝毫不受影响，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地。
“做个小测试。”张昕回道。
话音一落，张曦忽然想到什么，神情大变，急忙起身，走到净空面前，猝不及防下，伸手一把夺过净空手中的小册子。
快速扫了一眼，全部是排乱无章的字，没有任何意义。
面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涌上心间，张曦想也没想，就把小册子扔到地上，气咻咻地道：“不带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你们要做测试，找别人做去，欢喜场那么多艺人，随你们挑选，阿傻是竺法师的徒弟，又不艺人，凭什么要让他给你们表演。”
张曦说完，拉起净空道：“走，阿傻，我们不待在这儿。”
张昕大约也没想到小妹张曦会这么激动，反应这么大，似点燃的爆竹炸开了，“十六，不过是做个测试，大家开心一下，又没外人，你较什么真呀。”
“好，不较真，你们谁来做一下？”张曦愤怒的目光扫向场中的其余人等，从为首的傅原身上，一路转到族兄张宪身上，一个都没放过。
只是对上她的目光，一个个都不自觉地避开。
张曦冷哼一声，“如果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大约也不会被要求表演一下。”说白了，不过是欺负净空出身低微的缘故。
在那一辈子里，阿顾就曾被要求当众演示这项天赋。
只是阿顾好歹是士族子弟，最后让他推拒了。
眼下，提出要求的人是大兄张昕，净空又有所求，加上出身，净空无法拒绝，所以只得答应。
太不尊重人了。
张曦很是生气大兄张昕的行径。
“你们谁有这项天赋，谁来表演，阿傻不演。”张曦说完，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时，气冲冲拉着净空冲出了屋子。
“阿苟，十六娘和这小和尚的关系，比和你这个阿兄关系好呀。”刘功的调侃声响起。
张昕面色一黑，“闭嘴。”
他很少见到张曦发这么大的脾气。
让净空表现一下，他在眼里，并不算什么，也不知道小妹张曦怎么会突然发作，一开始都有些懵住了，这丫头，胆子越来越肥了。
果然像大姐说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阿眸，别生气了。”净空跟着上了马车，凑到张曦身侧说道。
他最开始也很愤怒。
尤其竺法师把他带出去炫耀时，他心里是十分抵触的。
在他看来，这种行为与技人献艺的行为，没什么区别，他怎么能去做这样的事，他是世家子，哪怕饿死，也不能去做这样的事。
最后，还是竺法师开解了他：三教九流，各得其所。
又说：不过众生相，又何必着相。
张曦转头，望向净空，问道：“你不生气？”
净空摇了摇头。
张曦愣了一下，却立即想到，对，他不是阿顾，他不是世家子。
所以，不在乎颜面。
也不需要维护世家子的颜面。
这么一想，很快就释然，于张曦来说，刚才的一通发作，一小半是因为净空，更多还是因为那似曾相识的一幕。
“阿眸，我不生气，我很开心。”净空握住张曦的手说道。
不生气上午的事，更不生气刚才的事。
开心她对他的维护。
张曦对上净空乌黑闪着亮光的眸子，不知怎么她竟能完全听懂净空话里的意思，郑重道：“阿傻，你放心，等回去后，我一定会好好教训阿兄，以后不许他再拿你取乐了。”
净空笑了笑，“阿眸，我们回长秋寺好不好？”他心情很好，
犹如雨过天晴，云开月明，道不尽的欢喜。
他知道，张曦很怕她大兄，因此刚才在厢房里的行为，还有能说出来这番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别说张曦现在还在气头上，就是她心平气和，他也不会接她的话，而是聪明地转移开话题。
得到张曦的回答，净空对着车厢外的陈顺吩咐一声。
然后一行人离开欢喜场，离开金市，回到长秋寺。
竺法师下午有经诞课，俩人回寺后，没有去竺法师的禅院，净空直接领着张曦去了经幢那边，不意走到桑树底下时，那里早已有人了。
“阿眸。”
“阿耶。”张曦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桑树下的人是阿耶，远远瞧见时，她就有躲开的冲动，只是孝道使然，还有她和阿耶的父女之情，才使得她走上前来。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你阿兄呢？听说你跟着他去了金市，有买到什么东西没？”
絮絮叨叨一堆问，张曦都不知道回答哪一个，瞧着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的阿耶，眼里含笑上下打量着她，神情中尽是关心，张曦只得一一回答了阿耶的问话。
这回她足足有两个多月，没有见到阿耶了。
再者瞧着阿耶眼下一片青黑，似疲劳过度，身形比上回清瘦许多，张曦顿时先心软了。
“阿耶怎么来寺里了？”
张婴一见女儿态度转变，直接把竺法师出卖了，“竺法师告诉阿耶的，你不回家，阿耶有许久没见到你了，听说你会来长秋寺，就到这儿来等你。”
“走，去厢房那边，阿耶给你带了好些东西。”
张婴说着，牵着小女儿往群房那边走，只是刚举步，一眼瞥见旁边的净空，“你陪了阿眸大半天，先回自个儿住处歇息。”
净空听了，原本还想跟过去，现在只得止住步子告辞。
张曦知道阿耶不喜欢净空，倒没让他跟着，与阿耶一道去了厢房，进门后，入眼既见两箱打开的珠玉，琳琅满目，另四株三四尺高的红珊瑚。
这不算什么。
更为珍贵的是后面拿出来的几副字幅，都是前朝名家真迹。
张曦吃惊之余，并没有很开心。
凭着阿耶如今的权势地位，寻来这些东西，并不是很难，难的是全都符合她的喜好，连张曦都不得不承认阿耶的用心。
“怎么，不喜欢？”
张曦听了，仰头，正对上阿耶有些讨好的笑容，心里微微有些酸涩，摇了摇头，“没有，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张婴似松了口气，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头顶，和女儿打着商量，“阿眸，以后还像之前那样，每月回府里住一段日子，阿耶也能常看看你，好不好？”
这两个月里，他每次派人去接小女儿回府，每次都没接到人。
他猜应该不是华令仪的阻拦，那么，只能是小女儿不愿意回府，人胜日发生的事，到底对小女儿有影响，他后面，也曾暗暗后悔过。
但如果重来，他还会这么做。
所以，只能从其他方面给予小女儿补偿。
“阿耶，你以后都不见阿娘了吗？”张曦没忍住，积压在心底的话，终究问了出来。
张婴听了这话，对上小女儿一双神似的杏眼，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语气却严肃了许多，“阿眸，阿耶和你阿娘的事，你别管，你只要记住，你是阿耶和阿娘的女儿，阿耶会对你好，你阿娘也会对你好。”
不是他不愿意去见阿华。
而是阿华怕是不愿意再见到他。
就这么相安无事。
各自安好，不要再生波折。
张曦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回答，可瞧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也明白，这是阿耶或阿娘，现在会给她的答案。
珠玉之类的物件送往昭和里别院，字画张曦亲自带回瑶光寺的尼院。
张曦陪着阿耶在长秋寺用了一顿晚食，由阿耶亲自送到瑶光寺的山门前。
“你和净空想去兰台阁，随时可以过去，我已经和秘书监元崇说过了。”临离开前，张昕又对小女儿交待一声，“家里族里的藏书楼，你随时可以去找穆行。”
“多谢阿耶。”张曦朝着阿耶行了一礼。
张婴弯腰摸了摸小女儿头顶，才对旁边的岑傅姆和胡月道：“带小娘子进去，好生照看着。”
“唯。”岑傅姆和胡月两人齐齐应了一声。
张婴瞧着女儿离开，才在陈义的提醒下，上了马车，“回尚书府。”
“郎主……”
陈义满脸苦笑地喊了一声，要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直接让自家郎打断了，“阿眸今日托了个人给你，你好好查查来历，能调教就调教，教好了再送到阿眸身边做个幕僚。”
“郎主，这儿离昭和里别院较近，不如直接回别院安置，”陈义顿了顿，又提醒道：“郎主，你已经有三天没休息过了。”
“别多事，我还撑着住，回铜驼街。”
陈义听出自家郎主的坚持，只得应声唯，交待车夫一声，然后方进了车厢。
角落里一盏纱灯发出明黄的火光，但见自家郎主倚靠在一张隐囊上，双眼紧闭，眉毛皱成一团，与其说是在休息，倒不说是想事。
只是事情再多，人也不能几日几夜的不睡。
陈义心里琢磨着，回衙后还是给郎主熬碗安神药，周典御虽说不能多用，但眼下郎主只能靠安神药入睡。
张曦拒绝回答这个蠢问题。
因此，及至晌午时分，张蛮带他们去大兄的包厢一起用午食，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互不理睬。
张昕一早和傅原提过净空小和尚，他们一进去，傅原明显把目光停留在净空身上，他家里有一双弟妹，尤其阿弟十九郎傅宣性子跳脱，成天调皮捣蛋，常惹得他头痛。
瞧着净空沉稳，完全不似一个七岁小郎。
心里便先答应了。
身为秘书少监，傅原带个人进兰台寺并不是难事，只要不惹事，大家看见都会睁只眼闭只眼，横竖张昕开了口，他就当是送张昕一个人情。
因张曦和净空是跟着张昕一起来的，他们的食案被安排在张昕身后。
中午果然有烤肉。
张曦望着面前的粟米粥、胡髓饼、烤乳猪，闻着就很有食欲，让人蠢蠢欲动，及到食物上齐后，一共有两道主食，两道汤羹，四道肉菜，另配有一杯蜜水与果汁。
瑶光寺饮食清简，她差不多快有两个月没有吃到了这么丰盛的食物了。
张曦望着食案前的午食，恨不得立即拿起快箸，不过还是忍耐，等到大兄他们开动，张曦才跟着动了起来。
一人一食案，分案而食。
除了最开始开餐时，大家说了句开始吃了，后面，整个进食过程，鸦雀无声，没有开口说话，八个人的用膳礼仪，几乎无可挑剔。
连着从前不习惯的方意，跟着他们待久了，受了影响，再不会发出筷勺碗碟相碰撞的叮当声了。
整个午食持续了两刻钟左右。
停下筷箸食柶，自有婢女上前来服侍他们净手漱口，僮仆进来撤去食案，屋子里的谈话声才响起，慢慢恢复了先时的热闹。
“给你一刻钟，把这本册子看完。”方意起身走到净空面前，递上一本薄薄的册子。
净空微微愣了一下，却是瞬间明白过来，脸色一暗，但只犹豫了片刻，伸手接过，他现在不是顾家二郎，他能坐在这里，有师傅的脸面，更多是因为张昕，“好。”
净空一口答应。
“是什么呀？”张曦凑过去看一眼，却见净空已飞快地打开第一页，使得张曦没来得及看清封面的字眼。
“小气。”
张曦嘀咕了一句，收回目光，没有再凑过去，她没料到，净空的气性会这么大，一上午都不理人，她几次求和都没用。
“十六娘想看？”方意笑嘻嘻地问道。
张曦仰头望了眼方意，一身红衣，肆意而张扬，这人太有侵略性，她不喜欢，“想看。”
“好，我拿一本给你。”
“可我要他手上的那本。”张曦指了指净空手上的小册子。
一听这话，方意面露难色，片刻又道：“等他看完，就给你。”
张曦扬了扬下巴，“我不要捡别人剩下的，我现在就要。”
“十六，别胡闹。”
张昕回头看了眼胡纠蛮缠的小妹，赶紧喝止，就示意方意离开，然后起身走到张曦面前，“阿眸，我让张蛮陪你出去逛逛，二楼那边下午有杂技，你可以去看看，等会儿再回来。”
张曦摇头，又问道：“你们要干嘛？”
但见净空低着头，翻看着手底下的那本册子，全部心神投入其中，屏蔽了四周的一切外物，丝毫不受影响，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地。
“做个小测试。”张昕回道。
话音一落，张曦忽然想到什么，神情大变，急忙起身，走到净空面前，猝不及防下，伸手一把夺过净空手中的小册子。
快速扫了一眼，全部是排乱无章的字，没有任何意义。
面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涌上心间，张曦想也没想，就把小册子扔到地上，气咻咻地道：“不带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你们要做测试，找别人做去，欢喜场那么多艺人，随你们挑选，阿傻是竺法师的徒弟，又不艺人，凭什么要让他给你们表演。”
张曦说完，拉起净空道：“走，阿傻，我们不待在这儿。”
张昕大约也没想到小妹张曦会这么激动，反应这么大，似点燃的爆竹炸开了，“十六，不过是做个测试，大家开心一下，又没外人，你较什么真呀。”
“好，不较真，你们谁来做一下？”张曦愤怒的目光扫向场中的其余人等，从为首的傅原身上，一路转到族兄张宪身上，一个都没放过。
只是对上她的目光，一个个都不自觉地避开。
张曦冷哼一声，“如果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大约也不会被要求表演一下。”说白了，不过是欺负净空出身低微的缘故。
在那一辈子里，阿顾就曾被要求当众演示这项天赋。
只是阿顾好歹是士族子弟，最后让他推拒了。
眼下，提出要求的人是大兄张昕，净空又有所求，加上出身，净空无法拒绝，所以只得答应。
太不尊重人了。
张曦很是生气大兄张昕的行径。
“你们谁有这项天赋，谁来表演，阿傻不演。”张曦说完，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时，气冲冲拉着净空冲出了屋子。
“阿苟，十六娘和这小和尚的关系，比和你这个阿兄关系好呀。”刘功的调侃声响起。
张昕面色一黑，“闭嘴。”
他很少见到张曦发这么大的脾气。
让净空表现一下，他在眼里，并不算什么，也不知道小妹张曦怎么会突然发作，一开始都有些懵住了，这丫头，胆子越来越肥了。
果然像大姐说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阿眸，别生气了。”净空跟着上了马车，凑到张曦身侧说道。
他最开始也很愤怒。
尤其竺法师把他带出去炫耀时，他心里是十分抵触的。
在他看来，这种行为与技人献艺的行为，没什么区别，他怎么能去做这样的事，他是世家子，哪怕饿死，也不能去做这样的事。
最后，还是竺法师开解了他：三教九流，各得其所。
又说：不过众生相，又何必着相。
张曦转头，望向净空，问道：“你不生气？”
净空摇了摇头。
张曦愣了一下，却立即想到，对，他不是阿顾，他不是世家子。
所以，不在乎颜面。
也不需要维护世家子的颜面。
这么一想，很快就释然，于张曦来说，刚才的一通发作，一小半是因为净空，更多还是因为那似曾相识的一幕。
“阿眸，我不生气，我很开心。”净空握住张曦的手说道。
不生气上午的事，更不生气刚才的事。
开心她对他的维护。
张曦对上净空乌黑闪着亮光的眸子，不知怎么她竟能完全听懂净空话里的意思，郑重道：“阿傻，你放心，等回去后，我一定会好好教训阿兄，以后不许他再拿你取乐了。”
净空笑了笑，“阿眸，我们回长秋寺好不好？”他心情很好，
犹如雨过天晴，云开月明，道不尽的欢喜。
他知道，张曦很怕她大兄，因此刚才在厢房里的行为，还有能说出来这番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别说张曦现在还在气头上，就是她心平气和，他也不会接她的话，而是聪明地转移开话题。
得到张曦的回答，净空对着车厢外的陈顺吩咐一声。
然后一行人离开欢喜场，离开金市，回到长秋寺。
竺法师下午有经诞课，俩人回寺后，没有去竺法师的禅院，净空直接领着张曦去了经幢那边，不意走到桑树底下时，那里早已有人了。
“阿眸。”
“阿耶。”张曦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桑树下的人是阿耶，远远瞧见时，她就有躲开的冲动，只是孝道使然，还有她和阿耶的父女之情，才使得她走上前来。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你阿兄呢？听说你跟着他去了金市，有买到什么东西没？”
絮絮叨叨一堆问，张曦都不知道回答哪一个，瞧着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的阿耶，眼里含笑上下打量着她，神情中尽是关心，张曦只得一一回答了阿耶的问话。
这回她足足有两个多月，没有见到阿耶了。
再者瞧着阿耶眼下一片青黑，似疲劳过度，身形比上回清瘦许多，张曦顿时先心软了。
“阿耶怎么来寺里了？”
张婴一见女儿态度转变，直接把竺法师出卖了，“竺法师告诉阿耶的，你不回家，阿耶有许久没见到你了，听说你会来长秋寺，就到这儿来等你。”
“走，去厢房那边，阿耶给你带了好些东西。”
张婴说着，牵着小女儿往群房那边走，只是刚举步，一眼瞥见旁边的净空，“你陪了阿眸大半天，先回自个儿住处歇息。”
净空听了，原本还想跟过去，现在只得止住步子告辞。
张曦知道阿耶不喜欢净空，倒没让他跟着，与阿耶一道去了厢房，进门后，入眼既见两箱打开的珠玉，琳琅满目，另四株三四尺高的红珊瑚。
这不算什么。
更为珍贵的是后面拿出来的几副字幅，都是前朝名家真迹。
张曦吃惊之余，并没有很开心。
凭着阿耶如今的权势地位，寻来这些东西，并不是很难，难的是全都符合她的喜好，连张曦都不得不承认阿耶的用心。
“怎么，不喜欢？”
张曦听了，仰头，正对上阿耶有些讨好的笑容，心里微微有些酸涩，摇了摇头，“没有，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张婴似松了口气，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头顶，和女儿打着商量，“阿眸，以后还像之前那样，每月回府里住一段日子，阿耶也能常看看你，好不好？”
这两个月里，他每次派人去接小女儿回府，每次都没接到人。
他猜应该不是华令仪的阻拦，那么，只能是小女儿不愿意回府，人胜日发生的事，到底对小女儿有影响，他后面，也曾暗暗后悔过。
但如果重来，他还会这么做。
所以，只能从其他方面给予小女儿补偿。
“阿耶，你以后都不见阿娘了吗？”张曦没忍住，积压在心底的话，终究问了出来。
张婴听了这话，对上小女儿一双神似的杏眼，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语气却严肃了许多，“阿眸，阿耶和你阿娘的事，你别管，你只要记住，你是阿耶和阿娘的女儿，阿耶会对你好，你阿娘也会对你好。”
不是他不愿意去见阿华。
而是阿华怕是不愿意再见到他。
就这么相安无事。
各自安好，不要再生波折。
张曦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回答，可瞧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也明白，这是阿耶或阿娘，现在会给她的答案。
珠玉之类的物件送往昭和里别院，字画张曦亲自带回瑶光寺的尼院。
张曦陪着阿耶在长秋寺用了一顿晚食，由阿耶亲自送到瑶光寺的山门前。
“你和净空想去兰台阁，随时可以过去，我已经和秘书监元崇说过了。”临离开前，张昕又对小女儿交待一声，“家里族里的藏书楼，你随时可以去找穆行。”
“多谢阿耶。”张曦朝着阿耶行了一礼。
张婴弯腰摸了摸小女儿头顶，才对旁边的岑傅姆和胡月道：“带小娘子进去，好生照看着。”
“唯。”岑傅姆和胡月两人齐齐应了一声。
张婴瞧着女儿离开，才在陈义的提醒下，上了马车，“回尚书府。”
“郎主……”
陈义满脸苦笑地喊了一声，要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直接让自家郎打断了，“阿眸今日托了个人给你，你好好查查来历，能调教就调教，教好了再送到阿眸身边做个幕僚。”
“郎主，这儿离昭和里别院较近，不如直接回别院安置，”陈义顿了顿，又提醒道：“郎主，你已经有三天没休息过了。”
“别多事，我还撑着住，回铜驼街。”
陈义听出自家郎主的坚持，只得应声唯，交待车夫一声，然后方进了车厢。
角落里一盏纱灯发出明黄的火光，但见自家郎主倚靠在一张隐囊上，双眼紧闭，眉毛皱成一团，与其说是在休息，倒不说是想事。
只是事情再多，人也不能几日几夜的不睡。
陈义心里琢磨着，回衙后还是给郎主熬碗安神药，周典御虽说不能多用，但眼下郎主只能靠安神药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