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汉林最近一直很忙,赵翔给他一堆图纸,实在太过精妙,研究不过来。再就是那些神奇的木工机床,虽说加工效果不如人工精细,但胜在高效,特别是大料加工,更非人力所能比拟的。

    所以他最近基本上全耗在木屋后面加盖的活动板房里了。他的两个徒弟也跟着天天在那里耗着。

    赵翔进活动板房找陈汉林的时候,他正在骂两个徒弟:“塞林姆!才学几年三脚猫功夫就想着用机器替代老祖宗传下来的家伙什了?塞林姆的暗目狗!你自己看看你打出来的榫眼,这种榫眼能接得上?你是要拿来接木料还是你的**来插的?塞林姆的,给我再重新打过,打不好以后你就别给我摸这些机器了!”

    大徒弟被骂了,低着头拿了榫眼刀重新细细地打眼,小徒弟在一旁偷乐,被陈汉林看到了,也是一顿痛骂:“塞林姆的!你自己摸摸你刨的板面,比林北(老子)的脚皮还要糙,你就想靠这个吃饭!还好意思笑?跟你说了机器不是万能的,你连刨光的功夫都没有,还有脸跟林北说用机器抛光,怎么不用你的脸去磨!”

    一个木匠给人印象应该是安静的,但陈汉林骂起人来却一点不比他的技艺要差,如果不是怕有碍文明容易被河蟹,赵翔很想将陈汉林痛骂徒弟的完整版视频拿回现代发到网上。

    何德芳故意大声咳了两声,陈汉林这才发现两人就站在门口,想到刚刚自己还说机器不是万能的,有些不好意思:“赵先生,我不是说你的机器不好……”

    赵翔笑道:“当初给将这些机器交给你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机器本来就是为人服务的,这些东西只是用来提高效率,真本事还得靠手艺,要是有这些机器就能把木工的基本工放掉,我敢保证出来的活也好不到哪里去。”

    事实如此,想想现代那些粗制滥造的木工家具,几千块钱买的实木桌子拆开的话可能里面直接就是用铁钉连接各个部件,看着都心寒,更别说居家装修了,打钉器叭叭叭地往木板上打,快是快了,但想用个十年八载的,得靠运气。

    赵翔没办法将陈汉林带去现代,但在这里却能靠他建起更传统工艺的房子。不过他来这里却是要让陈汉林去干有背匠人精神的活儿——建活动板房。

    既然是活动板房,性质就已经决定了:临时。

    用途也很清楚明白,就是作为一个商店存在。开店本来要到城里去开,但卖铁牛这种家用器具其实并不适合在城里,演示都不方便,索性就将地点选在了五田村外小河那边的荒地上。

    活动板房赵翔有很多,都在照片里面存着,怎么拿出来却是一门艺术。二十个青壮被赵翔带去小河边平整土地,赵翔则独自去了升降台下面新建的库房里,从手机里刷出要用的种种器械和材料。

    河边的地本来就不需要怎么平整,无非就是除掉杂草而已。众人一整完,便被叫去库房里搬物料,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拼装起一座占地八十平米的二层小楼。甚至还在四周打了六根大木桩,拉上钢索将板房固定下来——据说漳州的夏季经常有台风来袭。

    一楼的前半部分是厅堂,后面部分是库房。

    “前面这片场地也要平铺出来,赵先生,你看是用沙土好些还是用江里的卵石?”陈汉林指了指小楼前被踩得一片狼藉的草地问道。

    赵翔很想说他想要的是大青石地板,可那太不现实。石材地板他去看过,死贵,贵到让他决定自己买些设备自己制作还更划算。

    水泥当然是最快也最方便的,但是他从不觉得水泥地板有任何美感可言——也许有,但他见识有限还没见过。于是,广场地砖就成了最佳选择。

    于是建筑工地上最常用的手推车便登上了历史舞台。从漳水江畔将沙子运到楼前,用人力挑的话一趟只能一百来斤,而用手推车却能达到三四百斤,还更轻松。夯实一下,便又去库房里搬广场地砖。

    张文对于用橡胶锤子将地砖砸进湿沙的活非常感兴趣,他好不容易抢到了一把锤子,便带着一群小伙伴在角落里操作起来,每砸一下,所有小屁孩都会配上一声“duang”。半天还弄不好一块砖,气得招娣直冒火,趁赵翔不注意,跑过去准备踹上一脚,又发现自己穿着布鞋,便脱了鞋,还想再踹时张文已经跑到赵翔跟前去了。

    两姐弟的穿着在这个时代显得格格不入,但在这些村民看来,这些衣服虽然怪异了些,却是极好的布料加上极好的女红才能制得出来。一开始大家打趣几句,再看到的时候就习惯了,毕竟赵翔从一开始就是穿着这种怪异的衣服出现在众人面前,既然能习惯赵翔的穿着,那么习惯跟随赵翔生活的两姐弟也就是顺手的事。

    铁牛都见识过的人,还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先生先生,我阿姐要打我!”

    赵翔拿着一大卷皮尺正想着找人来帮忙,张文就送到跟前来了。再回头看招娣,她立马缩着肩膀放慢脚步,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小心翼翼地走来。便将两人抓了壮丁,堪测起五田村前河对面这一大片荒地。

    两块水田之间的荒地不算地,因为不用交税,但所有权却归属赵翔,这是当初陈押司明确指出的——漳州一直以来只认造册的田地,当然也鼓励开荒。有鼓励政策的存在,新开荒耕种的田地在造册之后的三年里都是免税的。至于新耕田什么时候造册,取决于两点:一是关系够不够硬,二是是否遇上想有所作为的官员。

    漳州地处南蛮,来这里做官的确实都是想有所作为的官员,比如历史上将在六年之后知任漳州的朱熹朱大神棍——这些被流放的官员最想作为的就是赶紧摆脱这个地方,想要他们安下心来办点实事,难!

    也正是这样,久而久之,漳州的荒地在官府眼中就不是地了——建筑用地这个概率只有几里外的子城里才有,城外嘛,荒地都没人肯开垦,有那闲功夫和财力建大房子的人还真没几个,反正六水村第一土财主陈淳陈秀才扩建的后院也就一亩半,据说他们家三代下来三次扩建,现在也才占地四亩。

    当然陈淳家原本就在册但却荒着没种的那些田地,在官府的档案中还是以耕田的形式存在。只是作为秀才的他不用交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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