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淳摇摇头,一脸得意道:“那倒不是,我来是帮赵先生保住声誉的。”

    赵翔乐了,这家伙明显就是来这里装x的,可惜赵翔不吃这套。秀才?秀才可比现代的大学本科生要值钱的多,放九十年代以前还可以划个等号,现在至少能达到博士这个水平了——不是说学术成就,而是指稀有程度。

    赵翔大学时有个舍友,全村几十年来唯一的一个大学生,虽说是东拼西凑加了五十分才和他进到同一所二三流大学里,但人家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带着乡土气息的自豪感,就绝对不是赵翔所能比的了。

    很巧的是,眼前这位仁兄那张娘得掉粉的小白脸上,就透着这么一股自豪感,浓烈的乡土气息,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龙溪县的秀才估计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了,陈淳的自豪感可不是无根无源。

    赵翔是个喜欢给人捧场的人,因为捧场也就意味着可以让对方说更多的话:“恕在下愚钝,不知道陈秀才所谓的来帮我从何说起?”

    陈淳从背后掏出一把折扇,在掌间拍着:“赵先生,村民教化未开,一味地想将木料弄去卖掉以周济生活,这本没有错,但是如果在搬运的过程中误伤甚至出了人命的话,赵先生头上可得顶个罪名了。”

    赵翔面带微笑,简直就人畜无害的一脸呆萌问道:“什么罪名呢?”

    陈淳一下目露鄙视,鼻孔哼了一声:“为富而不仁。”

    “那请问我怎么就为富不仁了?陈秀才怎么知道我很富啊?”

    “一件绝世宝物换了五十顷地,不富吗?我祖上南迁至此四代基业不过三十顷水田……”

    能把自己的丑陋行径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赵翔听着只觉得恶心,打断道:“陈秀才不打算下来说话吗?站那么高,摔下来是不是我也要加一项坑儒的罪名呢?”

    陈淳听不明白:“坑儒?何解?”

    赵翔依旧一脸呆萌:“因为我准备要骂你了啊,你站那么高,掉下来摔着了,以你指鹿为马的本事,大概会直接去县衙告我吧?”

    陈淳一开始还是没明白,但赵翔说他指鹿为马,他气就蹿上来了:“好你个赵翔,小小年纪敢污蔑本秀才!果然化外之民也!”

    赵翔就笑了:“得了得了,陈秀才呐!真心劝你别站那么高,一抬头就看到你窜出来的两撮鼻毛,很难受的,没事应该修一修,要是没有合适的剪刀的话,我倒是有一把张小泉的小剪子,做工小巧而精美,我一向童叟无欺,卖给你只要黄金一两……”

    “赵翔!你别太放肆!”陈淳一下从木桩上跳了下来,一下子海拔高度大减,身高只到赵翔胸前,气势上马上就输了一大截,只得退了几步,免得身高差太明显。

    赵翔依就笑道:“陈秀才,我也是在帮你啊,我老家有一句俗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陈淳哼了一声:“我又怎会听过你老家的俗话!?”

    赵翔道:“狗眼看人低听说过没有?我很确定我是人,因为我了解我自己,但我们初次见面,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你却站那么高看着我,我就想到了这句话。唉……很久没回老家了,思乡心切啊!”

    赵翔作惆怅状,陈淳的脸却憋得通红,指着赵翔的手都颤抖起来了:“你……你……你……”

    赵翔“呀”了一声道:“对不住,我失算了,跟你说了半天话,早该想到陈秀才应该是人才对,这世上哪有会说人话的狗。”说完便转头冲着看热闹的村民问了一句:“你们说是吧?”

    村民自然都点头了。六水村民中有个半大小子大声应道:“那是自然!要是狗都会说话这世道还不乱套了?”

    这样一句话,陈秀才就尴尬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一旁听明白了的村民一个个为了憋住笑肩膀都在抖了……心中竟有些悲怆,冲着那个自以为聪明的六水村民吼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没教养的东西!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那孩子很是憋屈:“他问我们狗会不会说话……”

    陈淳的血都要喷出来了,强忍住怒火,咬牙切齿,冲赵翔道:“别以为你牙尖嘴利便能得了公理,今天为富不仁这顶帽子你是戴定了!”

    赵翔乜了一眼陈淳,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啪一下点上,吐出长长一口白烟,惊呆了没见过赵翔抽烟的六田村民之后,才说:“是吗?今天我心情不错,就跟你辩一辩是我为富不仁,还是你为富不仁。”

    说着转向人群,提高了嗓门:“各位!我向六水村民们道个歉,这段时间太忙,所以没能顾上大家,没能及时与各位村民沟通,是我不对。”

    众人一听蒙了,什么情况?这位赵先生不是南洋世家大族的公子吗?按说地位绝不比陈秀才低才对啊,不然五田村民怎么会口口声声叫他“赵先生”?连开元寺住持想得到他的宝贝都不敢强抢,愣是用五十顷上水田换取……他就这么跟我们道歉了?

    还没反应过来,赵翔又开口了:“但是!我没有让人去询问各位是否续租是有原因的,首先,我听说六水村的陈秀才家有良田三千亩,一大半都荒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既然是同村,自然是会先跟他租了,哪怕只交一成田租,也比那些良田荒着要好,大家说是吧?”

    六水村民集体静默。陈秀才家里确实有近两千亩田地荒着,有些地里树都有一抱粗了,但村民都不敢去问租地的事,原因很简单:秀才名下的地免税,但租秀才家的地却要六成的租子,如果用了耕牛还得再加一成,七成田租!相形之下,开元寺的田租就不算那么高了。

    陈淳见村民一个个目露凶光,没想到赵翔几句话就将仇恨引向了自己,连忙解释:“各位村民莫要被这个奸人诓骗了,我家将租子定为六成……实属无奈啊!大家都知道,开元寺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如果低价租给各位,恐怕触怒了开元寺,六水村便再无宁日了!”

    众人一听,细想确实如此,一个个也只能点头了。

    开元寺真这么牛x了?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了,连地主家的田租都要管?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可惜,在龙溪县,只要是有利益相关的,貌似都以开元寺为王法。

    既然都是小人*物,还是不扯那些没用的了,赵翔决定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你家的地不敢租,因为你惹不起那些和尚,而你却怂恿村民到我这里抢木材,陈秀才,你果然是个读书人呐,深明大义!”

    “一派胡言!村民失了生计来夺你的木材,与我何关,我早就说过了,我是来帮你忙的,万一村民在搬运的过程中出现伤亡,这罪名你可担不起。”陈秀才思维倒还算清晰,再次把自己撇清了。

    只是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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