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安定街头却是灯火齐明。

    华灯初上,奚言与安若飞把臂挽袖,顺着穿城而过的河水漫步在街道上。

    河旁岸堤植满垂柳,风一起,千丝万缕将二人绾在其中。

    此时天尚寒冷,两人都披了银白色的大氅,正是天造地设檀郎谢女,不时有路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此处正是安定城最繁华的地方,到了夜里更是五彩争胜,流漫陆离。

    安若飞和奚言身侧,偶尔有两个年轻俊秀的公子并肩携手,或是一位风流雅士搂着一名翩翩少年走过。

    安若飞不解,看向奚言道:“此处好男风?”

    奚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陵江民风开放,方才我们已路过不少南风馆。曾有不少风流名士远道而来,只为了一睹芳容。”

    安若飞偷偷向路过的打量过去,“果真是谪仙般的人,怪不得有’妙年同小史,姝貌比朝霞’这样的诗来形容呢。”

    说着,安若飞玩味地看向奚言,“你曾在陵江三年,可有踏入这南风馆过?”

    奚言轻轻一掌拍在安若飞脑袋上,轻呵:“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我岂是饥不择食之人?”

    安若飞面若桃花,“扑哧”轻笑,“我却想去里面看看,一窥其究。”

    “你……”奚言不由得有些愕然,随即满脸无奈,“也罢,今晚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说罢,安若飞便挽住奚言的手,向着最近的一家南风馆走去。此间男风馆倒甚是清雅,只有三两衣着素缟的在堂内。

    似是从未有过男女携手逛南风馆的,奚言和安若飞刚一进去,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一名面目清雅的朝二人走了过来,“公子,您与这位女公子是……”

    此时,楼上屋内传来一阵带着欢愉的怪异声音。安若飞早已羞红了脸,忙不迭躲到奚言身后。奚言仍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摆手道:“无妨,我们自己逛,你且去忙。”

    奚言话音刚落,楼上就再次传来更加强烈的欢愉声音,喘息声似穿过楼板,落到这安静的大堂中。

    谁也没有料到这喘息是那么激烈,安若飞面红耳赤,拉着奚言飞一般地逃离了这家男风馆。

    外面月朗风清,安若飞泛着桃红的脸在月光映照下,更显得娇俏动人。

    奚言坏笑着从身后走来,“这才进到门口,你怎么就逃了?”

    安若飞羞涩地捂着脸,将头埋到奚言怀中,却猝不及防地被奚言在额头啄了一口。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安若飞仍能感觉到他胸口的温热。

    奚言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前面还有好玩的,我带你去看。”

    “我不去了。”安若飞使劲摇头,仍旧沉浸在刚刚那令人心摇神移的场景中。

    奚言轻笑一声,抚了抚她的青丝,“放心,不是男风馆。”

    听到这句话,安若飞才放心地跟着奚言,来到一处甚是喧嚣的夜市中。

    上元节刚过,是以街边仍有许多彩灯还未撤去。街上车水马龙,摩肩接踵。远处凤箫声动,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各色饮食果子的香味弥漫在夜空中。

    “啪!”地一声,一朵绚烂的烟花在天上绽开,漫天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安若飞不禁抬头望去,回过神来时,奚言却不在身边。

    四下顾盼,发现奚言正从人群中挤出来,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袋点心,见安若飞看向他,奚言绽出一个极明亮的笑容,“这是陵江最负胜名的熏梅,已经去了核,一定要尝尝。”

    说着,便挑出一颗品相好的,送到安若飞唇边。熏梅入口凉丝丝的,酸中微甜,别有一股异香。两人你一颗我一颗,不一会的功夫便将一袋熏梅吃的干干净净。

    二人相携离去,不多时,已行至僻静深巷中。夜风送来暗香缕缕,忽而,奚言停下了脚步,轻轻将安若飞柔若无骨的双手放到自己的掌心,深情款款地对望着她。

    “当日尚在崇都时,我便戏称你为夫人,如今可否真的做我夫人?”奚言的声音是那样纯净,如水、如月。

    安若飞一时间神摇意夺,只顾呆呆地回望着他。她并不是没有想好,三千里风雪兼程,便已是最好的答案。

    两人目光交缠良久,安若飞随即展颜一笑,“也罢,彬江幸自绕彬山,又肯为谁流下潇湘去呢?我只愿……愿逐月华流照君,君不负我,我不负君。”

    听得安若飞同意,奚言顿时欢欣若狂,一向稳重自持的他竟有些无措起来,“我……卿可明我意,我已然无憾。”

    奚言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心绪,言辞恳切,“只愿与卿结为红叶之盟。”

    ……

    今夜的风,有冰蕊冷香的味道。

    陵江奚氏府邸,沐浴焚香后,奚言细心地挑出一件平素不怎么穿的锦袍,一丝不苟地换上,又精心佩上一块羊脂玉珏,看着镜中玉树临风的自己,奚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自己的外貌,他向来是很有自信。

    刚刚推门而出,奚言便在门口碰上了奚云。“这么晚了,公子还要外出?”

    奚言得意一笑,“有要紧事。”

    “什么要事,可有危险?我随公子前去吧。”

    “滚!”

    奚言撇下奚云,大步流星向别苑走去。别苑中,安若飞早已梳洗毕,虽是盈盈素面,却更有一番轻云出岫,婉风流转之态。

    门被推开,奚言长身玉立,负手欣赏着眼前如画美景。安若飞见他前来,不觉眼波流转,顾盼神飞,便轻声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两人相对促膝而坐,身后是绮罗幔帐。此时良辰美景,金风玉露,更甚却人间无数。

    奚言轻执起安若飞的手,“成亲向来有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数个步骤。今夜如此将就,你便将自己托付予我,不遗憾吗?”

    安若飞一笑置之,“当日你身着茜色婚服,骑在高头大马上从我眼前过去时,我也曾想过有朝一日那轿中之人是我。可时至今日,我却发现最应看重的……是眼下这一刻。眼前人是心上人,已经足够。至于结缡之礼,等到陵江安稳那日再补也不迟。”

    说着,安若飞将桌上的两杯酒抬起,把其中一杯递到奚言手中,两人指尖轻轻触在一起,安若飞倒有些心慌意乱起来:“我自倾杯,君且随意。”

    言毕,安若飞将杯中缥酒一饮而尽。

    奚言笑应,“任他万古长空,我只要一朝风月。”随即也将盏中冻醪悉数倾入喉中。

    奚言笑着抬起她安若飞的下巴,将薄唇覆到她的温软的红唇上。

    轻轻褪去衣衫,红绡帐里,满室旖旎。帐中二人,奚言温柔之容似玉,若飞娇羞之貌如仙,红帘深帐中,隐约露出白玉般的**,情至深处,自然而然交相惹诺。

    窗外的海棠似乎开了,帐中十指交缠处,肌肤相贴间,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甘之如饴。

    窗前高烛爆出一朵灯花,眼前是红妆,身下之人仿若海棠,叫他不忍摧折。数次回转轻身,情愈浓……

    至天方明,二人才沉沉睡去。

    安若飞醒来时,窗外早已日高三丈,双眼微睁,就看见奚言身着寝衣,倚着床柱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累坏了?”

    安若飞又想起昨夜种种,不禁十分娇羞,“还好,我不曾累过。倒是你……”

    奚言坏笑一声,十分温柔地看着她道:“人之所乐,莫乐于此。来,我扶你起身。”

    才将安若飞扶坐起来,便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叩门声。

    “公子,你可在里面?”原来奚云一早起来便找不到奚言,寻遍整个府邸无果,再三思索,又想起奚言昨夜说话的语气,奚云最终还是来到了安若飞所居的别苑。

    听来人是奚云,安若飞早已羞涩地躲到了被中。

    奚言小心地将被角掖好,迈开修长健硕的腿,径直走到门口。打开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奚云,“你有何事?”

    见开门的人是奚言,奚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面上不禁十分尴尬,底气十分不足道:“我……无事。”

    “无事就出去。”

    话音未落,另一个懒散的身影便出现在别苑门口,来人正是孟清晔。

    “好啊,你果然在这!”孟清晔面带愠色,手颤巍巍地指向他,“你……你竟敢轻薄良家女子!”

    奚言本就比孟清晔高出不少,此刻站在台阶上更是居高临下,“舅舅不是说不打扰我们调风弄月么?”

    孟清晔一时竟被气得语无伦次,“你个无耻狂徒!我……我岂会知道你竟如此大胆!”

    “舅舅教训的是。”奚言摆摆手,吩咐道:“奚云,送孟小公爷回屋去。”

    “哼!”孟清晔气呼呼地哼一声,拂袖便走。

    回到屋中,安若飞早已穿戴整齐。奚言打量着眼前的妙人,“何故穿的这样急切?唯恐我吃了你吗?”

    安若飞双颊一红,嗔道:“若再不赶紧出去,这事恐怕就天下皆知了。”

    “夫人这话不对,此事本就该天下皆知。”

    听闻这话,安若飞有些羞怯,却又有些喜悦。

    天下皆知,当然是指他只要她一人,自己是他唯一的夫人。只有夫人,才是堂堂正正的天下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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