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鲁氏真是欢喜不尽,捧着银子手舞足蹈走了。牛珍珍掉着眼泪收拾了东西,冷着脸也不顾杨东云一脸的不明所以带着一家子匆匆出去了。

    桃花庵是个破烂小庵堂,里面一个老尼原来就是娼家出身,从良后际遇不佳,以前积攒的皮肉·钱都散尽了,就进到这庵里重新操起老本行。庵里原来就只一个又老又聋的老尼姑,管她不得,等到两年老尼姑死了越发肆意起来,后来养了两个小尼姑同操此业。也乐意给野鸳鸯出钱提供幽会之地。

    老尼姑年轻时和老泼皮也是露水情人,这个忙当然是帮的。见到杨鲁氏那黑黄干瘦的样子还嘲笑了老泼皮一番,弄得老泼皮面子挂不住,在杨鲁氏面前咆哮,直到杨鲁氏咬牙把家里搜刮了又搜刮,凑了一两银子送于他吃酒才换来情人平心静气。

    如今捧着这五两银子如同捧着自己一颗心,急颠颠往桃花庵去献于情郎,说来可笑可鄙却又可怜。老泼皮见她油水差不多已经榨干,谁个耐烦应付个丑老婆子,而杨鲁氏想五两银子情郎也应该和自己好好温存几日,没想当天晚上泼皮也不近她的身,只拿了银子就说要走。

    杨鲁氏急了,这边抱腿哭求,泼皮哪里有什么温存小意,什么老干柴皮肤皱巴巴如咸菜都说出来了。老尼听了动静来看热闹,不禁也嘲笑起杨鲁氏起来,杨鲁氏扮小媳妇扮久了早浑身发痒,眼见得眼前俩人明显早就勾搭成奸,原来是吃自己一个。想起那些银子首饰心痛肉痛,怒吼着扑过去。

    老尼皮娇肉贵的一点力气只知道用于榻上,哪里会打架,瞬间就被打蒙了。老泼皮拖开杨鲁氏,狠狠给了她一耳光,转而去看老尼。杨鲁氏红了眼,抡起瓷枕头就往老泼皮后脑勺砸。

    人倒是没死,可血乎乎一个大口子瞧着也怪吓人的。老尼惊呼起来,杨鲁氏自己也吓软了,待到老泼皮人清醒过来包裹了伤扬言要告官去,杨鲁氏痛哭流涕。这一对男女威胁恐吓中要杨鲁氏拿一百两银子的汤药费来了结此事,要不然就把她寡妇偷·人的事儿说出去,届时她自己有什么下场先不说,杨东云的秀才功名只怕也难保住。

    杨鲁氏哭得昏天黑地的,痴痴木木里在欠条上按了手指印,被送回城内。望着弄月街自己房里清洁如洗,而儿子媳妇的院子竟然上了锁,不禁破口大骂,哪里有一家人这么防贼似的。家里只剩两个老仆,对她的叫骂只做未闻,院子里藉藉无声。

    杨鲁氏骂完肚子也饿了,家里除了井里凉水填牙缝的东西都没有,那一百两银子的债务像一座大山一样黑沉沉的罩着她。杨鲁氏想起自家女婿来,这女婿一向是个好心的,如今就靠他救自己了。于是也顾不上饿和蓬头垢面的,火烧屁股一样去寻冯金宝。

    就在银楼见到自家女婿竟然陪李妈买金簪子,天哪,她心疼得没喷血,明晃晃的金子啊!恨不得眼睛里生出钩子来钩了那金器去。

    杨鲁氏毕竟不能对女婿说自己偷·人惹出祸事被讹诈了,遮遮掩掩的颇有些不知所云。冯金听完杨鲁氏一时哭一时骂一时又不知道扯哪里去的说法,手指敲击着桌面。难怪他原计划是今夜安排捉奸,怎么白天杨鲁氏就出现在街上了,原来有这么个变故。

    “岳母大人有难按理小婿不应推辞。可小婿正在盘账,银钱一时周转不出,岳母大人如何不向杨兄开口。”是啊,有儿子在怎么也轮不到女婿,还是死了女儿的女婿。

    杨鲁氏先前猛抓着糕饼填肚子,此刻噎得说不出话来,听到女婿的意思好像是不想管,急的一双满是点心渣子的手去抓冯金宝,嘴里呜呜不知叫着什么。

    刚刚他还给一个不相干的下人买金簪子呢,自己可是他正经长辈啊。杨鲁氏竭力表达着,冯金宝已经推开她的手:“岳母大人稍坐,小婿还有事先走了,门口留了轿子待会送岳母大人回去。”

    这女婿安排得贴心,谁也只会赞叹。可他为什么不帮自己啊,一百两银子于他不过拔根汗毛。杨鲁氏差点没扑到地上去,眼睁睁看着冯金宝走了,昨天受了惊吓,此番又累又急,就晕倒在地。

    待她悠悠醒来,已经被送回弄月街了。愁肠百结的她盯着屋梁第一次考虑起了轻生。不,自己不能去死,还有这么多好日子没过呢。

    第二天中午,大门突然喧嚣起来。杨鲁氏心惊肉跳,挣扎着爬起来,只见冯金宝带着几个健仆、压着一个浑身捆满索子的男人在门口。见了她道:“岳母大人,你说此人讹诈于你。岳母大人夫、子皆秀才,如何能受这等小人欺辱,小婿特把他捆了来这就见官去。”

    杨鲁氏还没说出不要的话来,地下那泼皮已经打着滚而喊冤:“呸,什么秀才的遗孀,分明就是个熬不住的银妇,我们俩个实在算是和·奸,这婆娘私下亲啊肉的不知道多银贱,她和我幽会俱在桃花庵,里面的尼姑可作证。如今说什么讹诈,看看她那老皮老脸,实在是她讹诈了我哩。”

    寡妇偷·人,还是秀才的寡妇,这般骇人听闻的事早就飞一般传开了,一时间莫说四周,就是围墙树上都爬满了人,扯着脖子要一听究竟。

    这下是真活不得了。杨鲁氏在泼皮喊出来的第一声时脑海里就轰然炸开,浑浑噩噩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剩下这么一句话盘旋着。

    她木木的转身进去。家仆连忙关上大门任这泼皮说得口吐白沫,污言秽语听得众人又是骇然又是好奇。院子外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直到衙役赶来才驱散围观人群,带走泼皮。

    牛珍珍并杨东云回家时,杨鲁氏吊在房梁上已经两天了。还好不是热天,尸体未开始变腐。俩口子在路上就已经听到这桩桃色纠纷,杨东云和牛珍珍心里怎么想的不得而知,可当亲眼见到老娘直挺挺的挂着杨东云还是悲从中来,放声大哭。牛珍珍却无形松了口气,在祸根子可算了结了,怕人挑理连忙也跟着装模作样揩了揩眼睛。

    杨鲁氏这一死反而脱了罪,秀才之妻犯银可不比其他风流韵事。最后处罚是泼皮造谣生事、逼死秀才遗孀、三十大板再流刑而结案。

    杨家这从小到老、从男到女的故事足够人们嚼上三年舌根,甚至还编出了话本子说明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连本府知州的官评都受了影响,勃然大怒之下找了个由头夺了杨东云的秀才功名。而杨家早不堪其辱,开了祠堂把杨鲁氏从族谱上移除,也不允许其入祖坟。

    牛珍珍听到宣判时她就提出了和离,杨东云傻了眼,哀哀哭泣娘子不要如此绝情。牛珍珍指着他骂道你一家人把我害苦了,我都不敢出门,可怜我爹娘过世这么多年为我所累,只怕地下都不安生。一脚踹开杨东云扬长而去,留他一个人伏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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