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金王朝,都城朝阳城。

    接连几日的春雨之后,街边一片安然祥和之气,热闹之余,井然有序。

    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街边,其中一个人始终板着一张脸,只是在另一个年轻人说话的时候才会扯动嘴角给面子一般的笑一下,其余的时间里,仿佛整个人都游离在热闹之外,不染尘世分毫。而他的同伴则是始终一脸的笑容,那双弯月眸笑眯眯的扫过街边的小摊和身边不时走过去的姑娘。

    爱笑的男子不时便停在一个摊位前,随手拿起一个造型为云纹的簪子对着冷面的男子头顶试过去,眯着眼睛看了看,又颇为满意的点点头,一边把簪子往那人手中一塞就道,“诺,送你高中状元的礼物。”

    手中拿着簪子不知是该叹息还是该感谢的冷峻男子,正是今年的科举状元顾长青,如今朝阳城里的风云人物。

    虽然这礼物被同伴送的大义凛然,可这簪子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这就是外面涂了一层金粉,里面实则就是木头雕刻的,这已经是街边小贩惯用的手法,并且还是那种丝毫不屑于是骗的手法,专门拿给那些没有钱却还想充场面的人!

    “那你这礼物可是真的廉价了些。”顾长青盯着簪子半晌,才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

    爱笑的男子赶紧把银子扔给小贩后贴了过去,“你不是知道的嘛,我银子都败没了。”男子哭穷之后又忍不住神神秘秘的看了长青一眼,“但是我送你这个礼物可真不是因为我没银子了才买的,刚刚我和那小贩细细的谈了一下,你可知这簪子有什么与众不同?”

    长青淡然的朝着前方走去,好像对同伴问出的问题丝毫的不在意一般,直到同伴忍不住的追上来神神秘秘的道,“哎呀,我同你说吧,这个簪子里面不是普通的木头,而是桃木,能驱邪的……”

    “言木……”顾长青嗔怒道!

    “我知道你最是讨厌这鬼怪的说辞,可如今这风言风语传的厉害,整个朝阳城里谁不知道这皇宫里住着一个会吃人的鬼?若是就让你这么进宫,我可是放心不下!”言木言语之中带着一些坚定还带着一些委屈,“你也知道,皇宫那种地方,什么怪事都能出来……”

    顾长青接过言木手中的簪子,摇头苦笑了一下,“人心坦荡,自然是无惧鬼神!更何况我只是奉命去查案而已!”

    “人人都说,死去的那五个人是被皇上那画给吃了,灵魂都是要被禁锢在画中的!还只是查案?难道你想查那鬼神之案不成?!”言木说的急切,却并不是开玩笑,近些日子,皇宫里发生的那些怪事早已经成了人们闲余饭后的资谈,若是问有谁还没听说,只怕小孩子都会摇头。

    流言同恐惧一样,早已经从宫城蔓延了出来。

    “自古以来,鬼怪之事全都是别有用心之人的噱头而已,你若是相信,只怕是傻子!”

    “若不是鬼怪,你怎么解释那画里出现的死人!若是巧合也罢,可是巧合能五个人全都巧合?若是巧合能够身影模样死的地方全都同画里一样?!”

    顾长青转过头,“我想,这应该就是巧合,是人为的有意巧合,并非鬼神!”

    顾长青漫不经心的说完便转身离开,只留下言木自己对着他一声一声的叹息,只道是可怜天下朋友心!

    而这件事情的源头还要追溯到几天前,新科发榜之后。

    三年一次的科举是天下读书人的最终所愿,即使不为了做官,就算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才情,大多数的读书人也都是会参加的。

    会试,乡试,殿试,层层考下来,选出的人总是差不了,即便有一些长得普通,才情也是能引人入胜的。

    而作为今年新科状元的顾长青,才情到是次要的,单凭他那副干净而棱角分明的容貌,就已经让朝阳城里的大大小小女人挪不开眼睛了。

    才情与容貌的相加,他在人们的心中早已经宛如天人,直接把占据了人们心中良久的祭祀官栾川给比了下去。

    虽然传言有过,但顾长青的才情能力却并不是玩笑话,不仅被云王爷看重成了朋友,也多次被皇上召见,以示恩赏。

    那是皇上专为了新科三甲而设的琼林宴,设宴的地方在宫廷里的琼林苑,位置有些偏远,但胜在雅致清幽,那天被宴请的也有不少的王公大臣,彼此谈笑风生,互相应承,他们二人虽然不适应,但也可以忍受。

    谁也不记得是谁先提出来的那个话题了,总之在宫宴上最终还是被那风言风语占据了话头,一时之间各个大臣互相争执不休,一方面以祭祀官为首只道是鬼怪作甚,需要做法请神驱鬼安抚人心方能平息此事,而另一方面以刑部为首说是有人趁机作乱,扰乱宫廷法纪,愿意寻找证据查明真凶。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却又各有各的立足之点,无关之人只好当个热闹来看。

    “行了,你们像个蜜蜂一样吵的朕头都大了。”皇上用力的一拍桌子,蹙眉不悦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心思都是好的,可这样总是不依不饶的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决断出来!”

    那些一个个比猴精的大臣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接二连三的跪在地上,请皇上恕罪。

    皇上见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叹了口气,随之把目光转到坐在下面,一直没说话仿佛精力都在眼前的吃食上的云王爷身上,道,“昌云,说说吧,这事你怎么看?”

    云王爷放下手中的筷子,迅速起身行了礼,有些犹豫的说道,“臣弟只怕说了会得罪人,不敢说!”

    皇上摆手,道,“朕让你说!”

    云王爷点点头,起身道,“皇上既然让臣弟说,那臣弟就说说看,其实这件事情无论是刑部还是祭祀官都不应该插手!”

    刑部尚书和祭祀官脸色迅速僵硬了下来,还是那刑部尚书快了一步,迅速质问道,“云王爷此话怎讲,刑部掌管天下刑狱之事,怎么就不能插手了?!”

    云王爷搓了搓手,看了一眼刑部尚书愤怒的脸,又转过头看着皇上,继续道,“这件事情说简单了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是皇宫里的凶杀案,只要抓到凶手就可以。而是这事说复杂了也复杂,这皇宫之事是什么事,那是皇兄的家事,既然是家事又如何让你们刑部和祭祀官来做,那岂不是将皇兄和皇嫂置身于天下之笑柄了嘛。二位可是想如此?”

    云王爷话音一落,刑部尚书和那祭祀官早就吓得一身冷汗,他们只想尽快解决问题,却忽视了皇上的颜面,于是再次纷纷跪地请罪。

    “昌云说的不错,这件事确实不适合下放刑部和祭祀官,弄得满城风雨的。不过也不能任由这事如此下去,人心不定总归不好!”皇上看着云王爷,心知自己这个弟弟的能力,于是继续道,“此事即为宫廷之事,原本应是由宫刑司来审理,可他们是一年不如一年,总是同朕打马虎眼。所以朕想来想去,昌云,此事唯有你才能担此重任啊!”

    云王爷是谁,那可是皇上的亲弟弟,也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自知此事干系重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触犯了天颜或者是得罪了哪个娘娘,索性直接摇着头,一副身体极为虚弱的模样道,“皇兄也知,臣弟我啊只喜欢游山玩水逍遥自在,这如此血腥的案子我是真的做不来啊?是臣弟没有那福气,不能为皇兄分忧!”

    皇上已经习惯了别人对其俯首称臣,虽说云王爷为自己的亲弟弟,可大庭广众之下拂了自己的面子,总归还是有些生气,于是冷言道,“怎么,你觉得这事为难了?”

    刑部尚书素来同云王爷不和,此时见状如此,更是忍不住火上浇油一番,道,“皇上,此事涉及宫廷,若是云王爷觉得为难,也是情有可原!”

    刑部尚书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只见皇上的面容又冷了两分。

    云王爷到是没在意皇上的面色,目光落在刑部尚书的身上,讽刺道,“尚书大人可真是为本王着想啊?”

    “不敢不敢!”

    云王爷满不在乎的撇了一眼刑部尚书,随即转过身子对皇上解释道,“皇上,臣弟拒绝这个差事,绝对不是臣弟觉得为难,而是臣弟想为皇兄举荐一个更适合的人?!”

    “你想举荐一人?”皇上身子微微前倾,“是谁啊?难不成他还能比你厉害了去!”

    云王爷目光幽幽的从众人身上飘过,有些人心思里跃跃欲试,有些人毫无头绪却紧张万分,唯有顾长青淡然自若的晃动着手中的杯子!

    云王爷声音洪亮,在场的人都听的真切,“回皇兄的话,那个人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顾长青!”

    话音未落,再次在人群中激起了涟漪。

    “胡扯,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新人,如何去做?”刑部尚书再次激动的站起来抢白道!

    与这刑部尚书不同的祭祀官栾川此时却是微微一笑,“不过臣到是想知道,这顾长青可有能力担此重任!”

    顾长青也没有言语,只听云王爷看着刑部尚书道,“就因为长青没有官职,所以才最适合查这宫廷里的案子。宫里之事必然会涉及到各宫娘娘,一个谁也不认识的新人来查,岂不是更加的公平!也省的有些人想要栽赃陷害不是!”云王爷没有理会刑部尚书那一脸的愤怒,而后又看向祭祀官栾川,道,“不过,长青的能力祭祀官自然也是不用担心的!三年前,徐州知府梁信被奸人所害甚至无法自救,是一个年轻人出头才可以肃清奸佞还以清白,这事你们可知?”

    若说起这件事情,在三年前那也是轰动一时,徐州知府梁信那也算是在案子中身经百战过来的老人,那次却被人设局而无法自拔,后来听闻一个年轻人站出来抽丝剥茧,一层一层将他的嫌疑摘除,最终才被还以清白,手刃背后之人,此时听到云王爷提及此事,也不忍唏嘘起来。

    而那坐在一旁的刑部尚书此时却一脸的警惕,放下手中的杯子,有些冷漠的道,“云王爷莫不是要说当年的年轻人正是咱们的状元不成?”

    “尚书大人果然有预见之能!”云王爷笑了笑,随即转向皇上,颇有些正经的道,“皇兄,当年之事臣弟有幸得以亲眼所见,既然三年前的顾长青可以替梁信洗刷冤屈,那么今天的他也绝对可以担此重任,将宫廷之事查清楚!”

    刑部尚书冷哼一声,“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当年的事情也许只是歪打正着,如今这样大的案子交给他,我第一个不服!”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顾长青的身上,整个宴会的大厅里也皆是一片小声讨论的声音,被云王爷拂了面子的刑部尚书更是气的一脸涨红,如利剑一样的眼光刷刷的朝着顾长青刺过来!

    “尚书大人如此可就失了风度!”云王爷笑道。

    “风度如何?”尚书大人言之凿凿,“这人命关天的案子,哪里还需要风度来维护!真是笑话!”

    云王爷也不在意,看了顾长青一眼,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刑部尚书那两撮胡须发起呆来!

    场面已经如此,顾长青也起身向皇上行了个礼而后道,“皇上,是王爷厚爱了,当年之事不过是我运气好而已。宫廷的案子,臣也有所耳闻,若是皇上信任我,我愿意竭尽所能查明真相,还以清明!”

    对着皇上说罢,顾长青再次转头看向刑部尚书,道,“尚书大人刚刚所言不错,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歪打正着。可查案子,有时候也是需要这一点点运气的,难道尚书大人不也是这样嘛?有些时候,再清楚的条理,再聪明的头脑,也比不上走投无路时柳暗花明的运气!不是吗?”

    顾长青说的话看似不清不楚,可那身处其中的刑部尚书却最是明了,那是发生在大概一个多月前的案子,死者是当时进京参加殿试中的一个,事情发生的突然,当时所有参加殿试的人都有嫌疑,只是刑部调查了很多天也没有找到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谁有问题,直到某天,一个小孩子在大街上拦住他,口口声声的说凶手可能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线索什么等等。

    一开始他并不相信小孩子的话,只是实在是没办法,他只好顺着那个思路去查,结果还真的查出了凶手,凶手也是当时殿试人员之一,接连多年的科举压抑的他精神有问题,所以才会动手杀人,并且被抓起来后也并未抵抗,直接就认了罪!

    只是这事只有那个小孩子,自己以及当时跟着的随从三个人知道,可刚刚顾长青的话,他分明是知道的。

    可这样的事情他为什么会知道?

    难道那个小孩子,是他指使的?

    刑部尚书呆呆的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一时无语,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吃着那碗里他刚刚挑出来的姜片!

    顾长青淡然的扫过一眼,并不为所动,转过头看向皇上道,“皇上,臣以为查案看的是抽丝剥茧的能力,同官职并没有关系,尚书大人如此认为,那臣到也想争了这个差事,让大伙看一看,没有官职,也能查案!”

    皇上来回拨弄着手中的扳指,没有直接所言如何,而是反问道,“那朕问你,这次的案子你有何想法?”

    “臣以为,杀人并非凶手本意?!”

    顾长青的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皇宫内廷接连死了五个人,还有一个是皇上的美人,而他却说凶手的本意并不是杀人,不禁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

    “你说凶手并非想要杀人,可这五个人已经死了?如何不是杀人?”一直沉默的祭祀官意味深长的笑道。

    顾长青也回以一个不失礼貌的笑,“臣听闻,这皇宫内廷死掉的五个人,分别死于不同的原因,并且当时在尸体周边都有异状,试问,若这凶手当真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他为何不选择极其简单的方法呢?比如在水井里投毒,岂不是更简单!所以,臣的想法是,凶手杀人必然不仅仅是为了杀人而杀人,而是想通过杀人得到什么?他想要的这个东西,是动机,也是我们解开一切谜团的线索!”顾长青继续道。

    “长青说的不错,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凶手却非要选择一个如此繁杂的行为来杀人,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怀疑的事情!”云王爷接口道。

    “那你如何解释那宫廷夜宴图吃人的事!”祭祀官幽幽的道。

    “画会吃人,祭祀官可见过?”顾长青眯着眼,反问道。

    若说这天下最让人好奇之人,必然是皇上身边的祭祀官,祭祀官掌管天下祭祀大事,可以上通神灵,下看万物,只是鬼怪之物,他能否看见,也是人们好奇之一。

    “本官连画都没见过,如何去见他吃人?”祭祀官不满的道。

    “既然连祭祀官都没见过的事,别人又如何能看见,所以到头来,无非还是传言而已!”顾长青淡定的道。

    “好……好……”祭祀官双手互拍,看着云王爷冷笑道,“王爷,你这找来的可真是一个能说会道的好帮手!”

    “祭祀官赞誉了!”云王爷漫不经心的道。

    “行了,话说不上两句又开始吵!”皇上一脸的无奈,看向顾长青,道,“那你可找到了凶手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如何还需要从凶手杀人的手法和迹象上去推断,臣未见当时的场景,也未见过案卷详情,所以请皇上恕臣不知之罪!”顾长青跪地请罪。

    “只怕这尸体你是看不到了,不过卷宗你可以直接去宫刑司去要。”皇上脸上似有疲倦之意,“如今这南方各地春旱严重,已经是人心惶惶民心涣散,这宫廷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不查不可!既然顾卿已经有了想法,那这个案子朕就交给你了!”

    “不过这皇宫有皇宫的规矩,朕可以允许你进出寻找证据,只是不要拂了朕的心意才好!”皇上说完,不等底下的人有什么反驳的意见,起身摆摆手道,“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都回去吧,朕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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