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好几天,姜从敖也没再出现过。但祝书锦住那儿,下人用心伺候着,饿不着渴不了,就是少了点乐趣。

    祝书锦也纳了闷,就算是被她气跑了,也不能把她扔一陌生的地儿不闻不问吧,什么人啊这是。

    这天祝书锦用过了膳,闲着没事干,就满院子瞎转悠。

    院落小了点,连祝家的一半儿都不到。来来回回几个奴仆,没见着主子模样的人物,估计只是个别院。

    祝书锦四处乱窜也没人阻止,但经过一间房的时候,心念一动,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有人吗?没人我就进去了啊。”

    祝书锦意思意思的喊了两嗓子,果真连个鬼影都没有。她也不客气,推开门就迈了进去。

    哎,她自个儿也知道这举动不恰当,可,当她望见书柜前挂着的精致小雕笼时,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雕笼中间横着一根栖杆,上头盘着菘蓝的一团东西。

    “蓝麟!”

    祝书锦欣喜坏了。难怪她的脚步方才就一直在门外打转,每每欲走开,都像被不知名的牵引力拉回来,这屋里藏着的,可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至宝吗!

    蓝麟本在打盹,乍听一声熟悉的呼唤,晃两下头,又摆两下尾,热情的不得了。

    久别重逢,蓝麟毫无保留的亲昵,多多少少让祝书锦重新燃起了斗志。

    “我会救你出来的!”

    祝书锦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把雕笼观摩了个遍,连栖杆的纹路都没有放过。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一刻钟的光阴过去了。

    祝书锦只觉头疼,近乎快被雕笼的纹路迷花了眼。终是扯了扯嘴皮,同小蛇打着商量,

    “蓝麟,你那个…能自个儿出来吗?”

    见小蛇晃了晃尾巴,祝书锦就当它是欣然同意了。蓝麟再张嘴时,六对毒牙泛着阴冷的寒光,如出鞘的剑芒,一出便斩金截玉的架势。

    如一道菘蓝的闪电划过,蓝麟一口咬住了笼条。

    祝书锦只听见咔的一声脆响,心道这雕笼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是有些厉害。回神一看,蓝麟的头正耷拉在笼底,一侧搁着几片碎刃模样的东西,白的。

    “…”

    祝书锦无言的看着蓝麟心灰意冷的蛇样,惊了,探头过去上下打量着那根笼条。

    乖乖,别说咬断了,连个牙印都没留下。

    “蓝麟,张开,我看看。”

    进食才能维持生存。祝书锦害别个断了两根生存的利器,内心不是不愧疚的,看小蛇垂头守着两片断齿,声调不由放得轻柔,哄着骗着,才让蓝麟不情不愿的张了口。

    四对后齿全谨慎地缩了回去,被笼条磕落的,好巧不巧是两对平日里示人的门牙,蓝麟这会看起来落魄得很,看得她怪心疼的。

    “请问,你家主子在吗?”

    祝书锦转了一圈,好不容易逮着个活人,便开口打探着姜从敖的去向。

    “我家主子一会就过来。”

    “那劳烦你替我转告一声,让你家主子尽快找我,我有要事相商。”

    祝书锦把要事两字咬得极重,听得下人也是神情一肃,恭敬的回道,

    “小的一定为小姐转达到。”

    “多谢。”

    求人办事,祝书锦先把礼做足了。但她转身而去,倒没留意到那位下人眼中的讶异。

    惊风自幼出身贫贱,曾遭尽白眼,而后进了姜家,跟了二少数十载,身份不同往日,也水涨船高的受了不少敬仰。可这云泥之间,只觉得看惯了世人见风使舵的本性。

    但方才,在本分的小事上头承了这一声谢,祝家小姐的态度,有别于谄媚的敬意,恍惚间,让惊风感觉自个儿有血有肉,也是个人。

    “惊风。”

    “是,二少。”

    惊风推开身后的门,旋身跨了进去。

    “傻站在外面做什么?”黑檀木的文案后,久未露面的姜二少正一手撑着头,认真的翻阅着书册。

    “祝家小姐来了,说是要同您商议要事。”

    惊风老老实实的应着话,但他心里看得明白,自家主子眼神在书页上,心思却是飘的。从他出去的那会儿到现在,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主子手中的书册可是一页没翻呢。

    “嗯。”

    姜从敖淡淡的应了一声,凤眸却依旧胶在书页上。

    “二少,我看祝家小姐神色着急,您还是去看看吧。”

    “你今个儿话还挺多的。”

    姜从敖终于舍得挪开书页上的视线,却是恶狠狠地剜了属下一眼,说话间,已经起了身,走出房去。

    挨了骂,惊风倒是不痛不痒的。毕竟,这虚张声势的眼神,比起前几日自祝家小姐房里出来时,被人刨了祖坟一般的阴郁神情要友善得多。

    自那日起,二少虽回别院,却也不去招待自己请上门来的客人,只交待了别院的柴总管顾好那位姑娘。

    惊风在姜从敖后头一步不落的跟着,可是瞧着瞧着,姜二少就要跨出别院的大门了。

    他本以为,二少待祝家小姐总是宽厚,这么几天气也该消了,自己搭再把手给二少找个台阶下,这事就了了。

    可谁知,姜二少别扭的心思被属下一挑破,恼了,惊风越是这么劝,他越是就跟惊风杠上了。

    “二少,二少。”

    柴总管年近花甲,老人家步伐不稳,眼看着主子要走,赶忙急声唤住,

    “祝家小姐今日进了西面的厢房,我进去清扫时,发现…发现蓝麟的牙全断了!”

    柴总管急得满头大汗,不停用巾帕擦拭着。西厢房那小蛇一看就不是凡物,那雕笼也是域外来的贡品,他深知金贵,从来连西厢房的清理都不假人手,亲自上阵,可主子明明让他看顾好那姑娘,出了这样的事,难不保自己会落下个看顾不力的罪名!

    静——

    静得只听见老人家忐忑的微喘。

    半晌,惊风又窥见了主子阴晴不定,复杂难辨的神色。这情形几日来屡见不鲜,每每都在柴总管匆忙赶来汇报府内的事务的时候。

    “二少,今日祝家小姐日间呆在东厢房,哪儿也没去,只是主院的鸢尾少了几枝,好似被人连枝折了。”

    姜家院里有大片的纯白鸢尾,开得极盛,二少看着喜爱,特地让惊风移了几株过来,别院的下人别提摘了,怕是碰都不敢碰的,那摘花之人岂不就是…

    “二少,祝家小姐今日在东厢房外绕了一圈,我去给赤甲喂食的时候,发现赤甲不见了,听厨子们说祝家小姐让炖了…”

    赤甲是半年前二少途经某地,花几百两从渔夫手里买回来的,当初觉着那鱼红得极喜庆,还特意取了名,没成想还是免不了口腹之灾…

    两日时间,已足够惊风适应祝家小姐生是非的能力和二少默不作声的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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