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差点“杀死”王平的枪手史狗依然是那身帆布裤子黑色衣服仍然是满脸疤瘌经过这段时间在老乌龟身边的生活王平很清楚穿着正经衣服的人都不要去招惹荒原上的平民只穿的起兽皮缝制的皮衣不但味道难闻还很容易干裂和这些能穿上正经衣服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比从另一个角度讲史狗这身衣服必定也是辗转染了很多人的鲜血才落到他手里的。

    王平并不担心史狗能认出自己毕竟对于他这样一个“大人物”来讲不可能记得自己随便开枪打中的人长什么样子何况王平还用草木灰把自己弄的黑漆漆地。

    史狗和手下越走越远眼见着进入了火车站的房子中并没有注意到旁边一个穿着破烂兽皮浑身肮脏佝偻着背身上还绑着几块虫甲的家伙在偷偷注视着自己。

    就在王平看着史狗逐渐走远的时候老乌龟也打听完破铁乡的事情来到王平身边看老乌龟的表情这次来破铁乡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有一个好消息永生教刚刚占领这里所有的税收原样不变一切照常”老乌龟叹口气接着说道:“另一个坏消息估计你已经知道了方圆几百里内的最后一个村子被永生教攻破了最新消息是村里的人都卖做了奴隶。”

    “对我们来讲这算是坏消息?”王平虽然可怜那些村民但是还是没弄明白这消息为什么算是坏的。

    “那个村子是方圆几百里内唯一能够稳定生产粮食的地方每年破铁乡都会有人去收购粮食今年马上要收获的时候永生教破坏了村子今年冬天就没有粮食可换了。”老乌龟有些懊恼的说到:“现在破铁乡的粮食没有多少咱们的兽皮还有虫甲就很少有人要很多乡民都琢磨着跟永生教走或许还能有出路。”

    “我跟你提到过那个村子被人破坏的事情可是当时你怎么说没事还问我是不是要报仇报仇可不管我之类的?”王平到是不担心没粮食吃毕竟他现在不需要这些东西。

    “我也不知道会是永生教的人以为不管什么地方来的土匪都是冲着村子要收割的粮食去的而这附近能够拿粮食换东西并且还算安全的地方就只有这里了所以没担心啊。”老乌龟辩解着说“谁知道会是永生教的人。”

    “永生教到底是什么来历?”王平本来对这些教派什么的不感兴趣但是既然影响到他和老乌龟的生活还是仔细问问的好。

    谁知道老乌龟对永生教也不熟悉他只知道这个教派追求永生对荒原的人并不友好似乎是因为荒原人的血统什么的但是他们拥有的火力是荒原上的村庄所无法比拟的所以也没人反抗他们。老乌龟原来的村子就是被永生教的人所毁灭所有人都卖做奴隶。

    “其实卖做奴隶也不坏听说作为奴隶可以到城市周围生活只要肯干活起码不会担心饿死我是太老了这帮人看我实在卖不上价钱路上浪费粮食连杀我都嫌累才会把我丢下的。”老乌龟苦笑了一下拉着王平边走边说道:“这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知道我竟然能在荒原上一个人活这么久就算是单独在荒原游逛的小伙子可能也没我这个糟老头能活呢。”

    “这个破铁乡也有很多人啊为什么永生教不把他们卖做奴隶?”王平仍然有许多疑问老乌龟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把所有人都卖做奴隶谁给他们找东西啊。”两人的身边响起苍老的声音老乌龟到是没什么反应王平想反应也来不及他这具身体有时候比普通人反应还慢一些。

    “我就知道你这个老兔子还没死哈哈!”顺着老乌龟的目光王平看见破帐篷的阴影处缓慢的走出一个老人老人拄着拐棍缓慢的走到两人面前咳嗽了两声才抬起头。

    这个老人和老乌龟一样面脸皱纹散着只有那种垂垂老朽才会有的特别味道身上穿着黑色的似乎正是油老鼠皮制作的服装唯一让人无法忘记的是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却没有一丝神采。

    “你旁边那个东西是什么?”老人问老乌龟道:“是你拣来的?你个老糊涂总是乱拣东西。”

    王平有些惊讶他不由得握紧手中的木棍。这个老人平淡的一句话就说明他知道自己身体与常人不同。

    “这个老瞎子是我的老朋友了他的耳朵比常人灵敏许多我们都叫他老兔子也是我少有的几个没有忘记的朋友哈哈。”老乌龟并没有着急回答老兔子的问题先对王平介绍道。“别人都以为他是个耳朵灵敏的老瞎子靠耳朵在荒原上挖老鼠洞那是一挖一个准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可是破铁乡少有的百事通你问我那么多问题我这个破记性是回答不了尽管问他好了。”

    “祝蘑菇丰收。”王平赶紧用荒原礼节打招呼。

    老兔子却没有回答而是摸索着摸了摸王平的手然后顺着手又摸摸王平的肩膀就这样将王平的上半身摸索完毕后叹口气说道:“别怪我失礼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更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你。”

    老乌龟惊奇地说道:“老兔子你没事情吧这么个大活人把你吓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我走这段时间你出了什么事情?”

    老兔子转身让两人跟着自己三个人沿着破铁乡的铁丝网走了大概两三百米的样子就到达了破铁乡的最北边王平估算了一下根据刚才在镇外的了望再加上镇子里走的这么远整个破铁乡也就长方五百米左右换句话说周长两千米左右以火车站为中心辐射开四个区域每个区域也就周长一千米实际上并不大。

    老兔子弯腰拉起地上的一块破木头板钻了进去看起来老乌龟也经常来这里先把毛皮和虫甲丢进洞子然后很熟练的钻了进去。王平迟疑了一下还是钻了进去作为最后一个他笨拙的把木头板子盖回原位。

    老瞎子在黑暗中不需要点灯老乌龟很熟练的摸出只破碗借着破木板缝隙的那点光亮很快弄出盏小油灯来火石将油灯点亮的那一刻起王平才惊讶的现地洞里放满了他熟悉的东西!

    虽然离开村庄前他也翻找过村子里的东西可惜村民撤离的时候并没有放弃那些微薄的家底而这些家底多半都被永生教弄走了在荒原上游荡也能看到残破的路面掩埋在荒草里的腐朽铁轨偶尔还能现个破旧的塑料碎片什么的却从来没现完整的生活用品进入破铁乡后王平根本就没机会走进那些看起来已经空荡破碎的帐篷里也更没有可能进入那些所谓永生教的房间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个地洞是他进入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房间。

    地洞并不大也就是不到十平米的样子一米半高人在里面只能坐着或弯腰行走这里有一半的空间被各种杂物堆满了除了废铜烂铁外王平还分辨出来起码两个不锈钢锅一把剪刀一个残破的塑料电话甚至还有台打印机!

    “好了老乌龟你每次来我这里都会问些你早就问过却又忘记的问题我先说吧”老兔子坐在地上先开了口王平并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遇到这两个老人家而不是奴隶队还是多听听的好。

    老兔子只是简短的说了一下老乌龟为什么健忘因为他的长寿血统来自他的祖先而长寿产生的一个副作用就是大脑记忆细胞不能随着记忆的增多建立更多化学连接所以老乌龟只能无意识的忘记不重要的东西记得重要的东西。

    王平不能分辨老兔子说的是否正确因为他根本也不知道老兔子说的是什么这些话是他理解不了的。

    至于老乌龟只是嘿嘿傻笑了几声说道:“反正我是不会忘记永生教、你、破铁乡还有怎么样在荒原生存。”转头又看看王平接着说道:“能不能忘记你就不一定了别怪我我的记性就是这样了。”

    王平看老乌龟不说话了还没张嘴问老兔子到是先说话了:“很抱歉我用东西这个词来称呼你既然老乌龟刚才在路上已经保证你不是个贪婪的人而且还救过他那我们可以算是朋友但是在你问我问题之前我想先让你解答我的一个疑惑可以么?”

    王平本能的点点头才想起来老兔子看不见刚要张嘴说话老兔子却笑了:“你同意就好别担心我听的到你点头的声音。你也知道我的听觉很灵敏了那么我只想问你为什么我听不到你的心跳声?”

    王平将自己的过去讲了一遍老乌龟的惊讶就不用说了连老兔子都呆滞了半晌才回过神了不由得感慨道:“我们失去的太多太多了这也说明我的判断是对的世界原来不是这样的!”

    “世界世界你总说世界世界在什么地方呢?”老乌龟还是有些懊恼地挠了挠他那油腻腻的头。

    王平没有说话只是在等待老兔子描述他所知道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你已经讲了你的过去作为交换我也讲讲我的往事吧。”

    老兔子嘶哑低沉的嗓音让王平了解到一个他曾经设想却刻意回避的残酷现实——他所生活的世界确实已经毁灭了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毁灭了。

    怎么毁灭的老兔子并不清楚他也算是破铁乡中除去那些有长寿人血统的健忘者外最长寿的人之一六十三岁了。他的幼年是在冰雪中度过的那时候他并不在破铁乡生活而是在这里往北的地方幼年的记忆总是模糊不清他只记得和亲人冒着风雪不断向南走不断有亲人倒下七岁的时候他第一次看到了绿色的草、红色的石头、黄色的土、流淌的河水他的家人就在那里定居了下来可是问题却出现了他们住了不到两年家人中就死的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姐姐是最后一个去世的临死前嘱咐他一定要离开这里因为这里有魔鬼让家里人不断的死去。而他的眼睛就在那时开始逐渐失明耳朵却逐渐灵敏起来。

    老兔子离开了那个地方开始流浪他到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各样的人听过许多千奇百怪的理论、故事最终他来到了破铁乡定居了下来。对于老兔子来讲他的耳朵可以让他根据声音的强弱在不同距离的听到他想听的东西打个比方他可以在五米的范围内听到人类的心跳声过五米就必须比心跳声还要强烈的声音他才能听到。

    老兔子知道以前的人们把所有地方加在一起叫做“世界”他所走过的地区只是世界的一小部分大概是被前人类称做亚洲的东南部确切来说叫做中国而他们所说的语言叫做中文。破铁乡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中国的北部曾经被称为内蒙古的地方。

    王平听完老兔子讲述的往事后沉默了一会问道:“现在还有中国政府么?”

    “没有了听说曾经有个最大的政府叫联合国也都已经没有了。”老兔子回答说他的眼睛仍然那么纯净无神摸索着弄出个破烂塑料桶又弄出个杯子老乌龟接过去小心翼翼地到出一些淡水来王平看到桶上还依稀还贴着蜂蜜两个字。

    老兔子喝了口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如果你真的沉睡了很长时间那么你所在的世界包括你说的政府一切的一切都毁灭掉了别问我毁灭了多长时间如何毁灭的我不知道即使流浪了这么长时间我仍然无法回答你唯一能告诉你的是六十年前这里应该还是冰天雪地而现在则是半年冬天半年春夏秋。”

    “冬天我明白是什么意思春夏秋是什么?”老乌龟问道。

    “就是咱们常说暑天。”老兔子并没有因为对面这个糟老头的随意提问而懊恼笑着回答。

    王平有的时候真的很想大声喊叫泄疯狂一下!可是他做不到他没有心脏身体没有那些可以表示紧张的细微动作连狠狠握拳头都会被辅助计算机提示出力过大。他能做的只是低下头叹了口气然后接着问道:“难道就没有人试图在建立政府或者别的什么?”

    老兔子笑了似乎他今天心情很好将最后一点水到进杯子里一口喝了干净心疼的老乌龟直叫唤毕竟干净的淡水是雪水以及其它的那些水不能比的啊。老兔子咳嗽了一下接着回答说:“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冰天雪地几乎没有几个人第二次来这里也是我打算在这里定居下来这里已经有了接近三百人可是二十年后的今天这里最多的时候也就有一千人左右。人们都在为活着努力谁还有心思建立什么政府只有吃的才是最重要的活着才是最美妙的。文字已经被人们遗忘文明也早就成为云烟连历史也不过是面包上的一只苍蝇而已。这段话是我爷爷说的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想爷爷临死所说的话总会有一些道理的。”

    “好吧能知道这些事情也很厉害了我真的很感谢你。”王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本来还奢望在某个地方还有自己沉睡前的那种秩序、文明的社会存在但是现在看来自己还不如一直沉睡到死的好总比来到这个破落蛮荒的世界强。王平这时候才真正明白自己为什么不为那些村民的遭遇生气见到史狗也不想轰他一枪报仇因为他从醒来到现在心底都在潜意识的认为这是个梦都在逃避这一切认为这些都不是真实的东西认为这些不过是他的幻想。

    可是老兔子的眼神和话语将他从那种半梦幻的状态中彻底惊醒了这些就是现实是**裸残酷充满血泪暴力不公正的事实他所知道的那个美好、和谐、法制的社会已经完全的不存在了。

    王平就在那里呆滞的坐了许久直到老乌龟拍拍他才惊醒过来王平这时候才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他还坐在老兔子家的地洞里而老乌龟和老兔子正借着微弱的灯光吃着东西。

    “我走神了抱歉。”王平坐在那里平静的说。

    他们知道王平的情况后老乌龟除了抱怨王平浪费了一个月一人吃的食物外并没有多说什么对于这个从曾经的文明社会沉睡到现在才醒来的倒霉蛋两个老头子只是点点头谁都没有说话继续吃着东西王平随意地摆弄着老兔子的东西老兔子也不生气只是咽下口不知道什么植物的叶子后说道:“这些都是我搜集的战前战后的东西虽然不知道前人口中的战争到底是什么但是我想那就是毁灭我们前人的原因。而这些东西遗留到现在多少也证明我们的先人曾经辉煌过。”

    王平仔细的将老兔子的收藏翻个遍都是些家用物品并没有什么希奇的东西唯一的一个打火机还是坏的没有齿轮了。木头王看见两个老人家吃完了才接着问道:“以前的事情我多少明白一些或许以后有机会我再去查查世界为什么毁灭吧就算是战争我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战争不过眼前的问题是永生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哦他们可不是东西呵呵他们是疯子总是宣称神灵已经舍弃了人类因此他们要拯救人类让人类获得永生永远生存在这个次元的宇宙中成为宇宙新的主宰什么的。”老兔子一口气将永生教的最高信条说完喘了口气说道:“记得老乌龟跟你提到过的城镇么?”

    王平点点头。

    “现在世界上有几个城镇我不知道不过这些地方应该是先人们的文明最终被保留的地方我只知道一座城镇可惜被永生教所占领叫做什么城我不知道了反正除非是拥有纯种血统的人才能进入那里。”老兔子接着说:“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永生教的人总是宣称那里的检验很严格然后他们有特殊的方法知道你是不是纯种的人类如果是就会别接纳为永生教的信徒如果不是还敢胡乱申请就自动成为信徒的奴隶。”

    “真的那么准确?用什么方法呢?”王平心想如果是真的最起码dna检测技术应该被保留了下来。

    “谁知道应该是很准确吧我只是听说。”老兔子似乎有些累了半躺了下来靠在一堆破毛皮里接着说道:“不过荒原人绝大多数都没有机会通过检验原因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成为信徒后条件很优越的有固定的活干有固定的食物和清水如果是外出捕猎、搜索阵亡了家里人还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听说是很不错的。”

    “捕猎?搜索?”王平有些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你以为那么大的一个城镇靠什么养活那么多人?据说那里面住了一万多人哦!”老兔子换了个姿势踢了老乌龟一脚示意他让让地方王平这时候才现老乌龟已经睡着了。“捕猎就是捕捉那些荒原人当奴隶给他们种蘑菇什么的好象还做别的反正这么多年我没见过逃跑出来的奴隶就算有也不会说出去那会被永生教抓回去的。至于搜索么永生教总是宣称要让人永生怎么也要找出点前人的东西来支持他们的说法吧所以总要派出各种搜索队来挖掘寻找前人留下来的遗迹啊资料啊什么的。不过我听说在世界毁灭前的几十年前人的文字啊什么的都保存在很独特的塑料盘子或者金属盒子里没有很特殊的手段是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据说一个指甲大小的黑块能装下前人所有的知识你想想那是多么伟大对了这些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说了这么多老兔子也有点累了王平看在眼里却忍不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不把所有荒原人抓去当奴隶呢?”

    “笨永生教也不傻他们只抓那些龟缩在某些地方的村民那些村民就好象是牲口一样成年累月地蹲在某个地方不动又没有什么知识保留下来不抓他们抓谁去?”老兔子看来也是吃完就困的主打了个哈乞接着说:“流浪的荒原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总是在荒原上找东西能吃就吃不能吃就用来换吃的这比永生教自己找不是方便多了?抓光他们荒原那么大什么时候才能搜索完?再说永生教的展也不快他们崛起好象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原来那座城镇叫什么好特来着。还是以前好没有永生教的时候那座城镇只是不让荒原人进入也没说抓人当奴隶啊。”

    “好久没吃的这么好了还真要谢谢老乌龟年轻的时候吃饱后还要想女人现在只要能吃饱就好。好了我要睡觉了!”躺好后老兔子摸摸肚子说道。

    看到老乌龟和老兔子两个老人家满足的神态王平却没来由的一阵寒或许这么说不准确应该说他大脑内的分泌物有些失调换句话说他突然感觉这两个老人家除了对吃的热切外再没有其它的念头了。

    王平突然问了个问题:“吃过人没有?”这或许是他存在心底对文明世界的最后希望。

    两个老人似乎都颤抖了一下却几乎同时翻了个身睡着了。

    多年以后王平对那两人颤抖的一瞬间总是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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