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阳不是张扬的性子,可要有人想看他的笑话,那他是不介意闹得对方灰头土脸的。

    江城如是,山城应如是。

    穿着仙翎鹤氅和天蚕道袍走进青云宫,简直就是行走的探照灯,青云宫处处得见。布置在龙头山顶玉皇楼前的典礼会场早被惊动,此处修家或坐或站,注视着那道宝光从山门慢慢往上移动。

    “宝华撼云,未央宫为了给那胡俊造势,倒是舍得下本钱。”

    “下什么本钱,怕又是哪家当了大头咯。”

    “管那许多,反正不是你我遭殃。诶,我来半天了,怎么一个青云宫的人也没见到啊。”

    “有人非要给你找个祖宗,换成你,你愿意。”

    “愿不愿意,这阵仗都摆在玉皇楼前面了,不出面,旁人也只会说青云宫的人小气。”

    “小气。要是换几百年前,漫说是未央宫,便是一堂两阁也不见得敢在青云宫放肆,更别说把戏台子搭在玉皇楼前面来。”

    “你也说是几百年前了,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提那个没意思,真往前翻,那边从前还有个建木宫,真正的横行无忌,可现在呢,建木都被人挖绝了,瓦砾不存,青云宫好歹还有点东西在啊。”

    “唉,沧海桑田,正常得很,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这才对嘛。我告诉你,兴许青云宫认回这个祖宗,转日就咸鱼翻身,东山再起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可听说,那胡俊身上,有《九天青云册》。要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来办这认祖归宗的典礼。”

    声音渐低,听到的人吓了好大一跳,自动消音,不敢外传。

    众人等着那宝光上玉皇楼,结果那宝光半道上拐了个弯往后山去了,众人一愣,都不知道这唱的哪一出。

    “慕岳扶持胡俊上位,要把青云宫收入囊中,都知道他是为了梁州鼎,可这急不可耐的架势,吃相是不是难看了点。这多少人在,难道还能看着他把梁州鼎独占了?”

    “嘿,好好看戏就成,这里又不是南海小紫竹林,难道还能由着他慕岳耍弄。”

    山门处的慕岳和胡俊也是吃惊。

    “慕先生,胡阳怎么往后山去了!”

    “左不过是去见识梁州鼎。”慕岳道,“如此才好,他既然念着梁州鼎,一会儿定然会出面与你相争,到时候只要你撑住,未必不能连水脉府的传承一并抢过来。”

    胡俊摸着胸口处的硬物,视线瞬间又狠又冷。

    胡阳,你给我等着!

    “我记得小弟弟的位置是在玉皇楼的,怎么到后山来了,难道是看我来了?”

    快到藏鼎洞了,小道前面突然响起娇柔的声音,香风一阵,那卖弄着风情的玉如意正坐在路旁一块大石上,一派慵懒。眼波流转,将胡阳照进瞳孔,又翻出许多波澜。

    “前辈误会了,我听说后山藏鼎洞中有武瞾大宝,瞧着还有点时间,特来开开眼界。”

    一声前辈,让玉如意娇笑连连:“叫什么前辈啊,小弟弟,我们如此投缘,你就唤我一声姐姐如何。”

    姒九道:“是啊胡阳,听说玉如意玉总编是八十年代末就参加工作了,那会儿你才刚刚落地,论起来,你该叫玉总编一声阿姨才对。”

    玉如意眼皮直跳,笑意凉了三分:“哪来的后生晚辈,这么不懂规矩。”

    “嗐,规矩我是不懂多少,可还是比你多知道廉耻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都够给胡阳的儿子当奶奶了,还想老牛吃嫩草,我都替你害臊。”

    “你!哼!”玉如意身形一动,往别处林子飞去,辛月道:“姒九先生,女人的年龄可是秘密,你用年龄打击玉如意,只怕她已经记住你了。”

    “记住就记住,我还怕她。不过辛总编,有句话我必须得讲讲,修行报怎么说都是观星阁的脸面,收录的人手最少得是身家清白的吧,她玉如意的名声都烂大街了,这种人修行报也敢要,还让她坐上了总编的位置,不是自己往脸上抹灰吗。”

    辛月道:“传言累人,玉总编其实只是看着不羁了些,内里还是很谨守本分的。”

    姒九扭头逗小家伙,辛月只得无奈一笑,胡阳道:“辛总编别见怪,他这人就这样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如果玉前辈真的生了气,我这就去找她赔礼道歉。”

    看似客气的话,哪里有一丝的歉意。听听,心直口快,可不是信口胡诌!

    “不必了不必了。”

    辛月暗道,这玉如意真是自己活该,胡阳这样的良家子,哪里是她往常勾搭那些露水姻缘!

    一行人到了藏鼎洞外,胡阳往洞中张望,手扶山壁:“前辈高人的手段果然不是我等能够揣测的。辛总编,听说当年武瞾九鼎乃是则天女皇寻了墨家集和鲁家班两家大家合作铸造而成,还请了欧冶子大师的传人协力,可是真的。”

    辛月道:“倒不全是假的,只是其中内情乃是秘闻,胡先生若有兴趣,空暇时可以去阁里书楼亲自看看。”

    “没想到这么麻烦,我就是当故事讲讲,没那么大的瘾头,算了算了。”

    说完进洞,到了硕大的梁州鼎前,像小粉丝见到大偶像,心驰神往,只差跪地顶礼膜拜。

    “辛总编,我能摸一摸吗。”

    “有何不可。”

    胡阳小心翼翼伸出手,手指头试探着落在鼎上,五个手指头都摸上去了,才整只手覆在上面,把个激动紧张的心情演的活灵活现。

    “都说观器物可知朝代,这梁州鼎不愧是武瞾时铸的,这气韵远非藏在江城的徽宗九鼎能比。”

    “那可不,这可是那位西天白莲为了在人间做千代万代的皇帝的心血。”姒九也摸了上去,只是手续就没胡阳那么多了。

    辛月道:“徽宗九鼎亦是重器,只可惜,好不容易传下来,露了次面就毁了。”

    “是啊,只怪我们力有不逮,若当时能多一把子力气,或许就把徽宗九鼎带出来了。”

    这是山城修行报第一次对胡阳提及江城发生的事情,辛月或许只是随口一提,胡阳却不会随口一答。执法总局乃至一堂两阁居然由着江城修行报和执法局自己应对那般局面,如果胡阳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修行报的人,哭都哭不出来!

    辛月面色一滞,很有些尴尬,再不多言,等着胡阳姒九把梁州鼎摸了一圈方道:“胡先生,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玉皇楼了。”

    “是。”

    辛月客气,胡阳也不会蹬鼻子上脸。

    出了藏鼎洞,那块大石上玉如意还没回来,众人也不寻她,出林子,上丹梯,走不久,就看见玉皇楼前汉白玉广场上烟雾缭绕,仙宫琼楼,祥云瑞霭。

    “你刚刚把什么放到梁州鼎里面了。”

    “禹王九鼎上的禁制。”

    接收到胡阳传过来的神识,姒九许久没说话,这是要把打梁州鼎主意的人往死里坑啊!

    “你想让他们以为梁州鼎是真正的九鼎?”

    “先看看情况再说,现在只是防着他们为了梁州鼎闹得太不像样,如果过后还有需要,也不是不可以假装一下。”

    禹王九鼎上的禁制,是守护者一脉多少代先人的心血所成,除了守护九鼎安危,混肴视听也是可以的。

    姒九默哀了三秒,暗道,胡阳果然不是来砸场子的,这认祖归宗的场子还不配胡二爷出手!

    汉白玉广场上,胡俊环伺一圈,志满意得,为烟霭围绕,俯瞰四下,独龙头山顶最高,竟生出股一览众山小的气势!

    慕岳心底却是焦躁得厉害,认祖归宗,青云宫的人一个不在,还办个屁啊!

    赶忙对手下人吩咐道:“我不管你们怎么行事,即刻把请青云宫五老带过来。想得便宜又不想出力,世上没这样的买卖。”

    “是!”

    手下人自去了,慕岳又看见从后山移到山道上的宝光。

    广场上众人对着那道宝光指指点点,少不得要多看他几眼。有后来看见山门一幕的修家,已经把宝光出自胡阳的事情传了开来。慕岳何等脸厚,哪会受不了这点打量,眼中只有那道宝光。

    总算来了,你若不来,今天可就少了一半的精彩了。那群该死的老东西,怎么还没带来!

    胡阳几人就在如此诡异的氛围中来到了玉皇楼前。

    一番打量,阵仗委实不小。法台高筑,旗帜飘扬。四列围椅相对排列,闻着一股馨香。中央一座紫晶云床,太阳一照,光华万千,在弥漫汉白玉广场的烟雾衬着,尊贵无比。

    许是大事将成,胡俊竟难得给了胡阳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虽说看着胡阳那身道袍鹤氅还是刺眼得很。

    胡阳,你得意不了多久了,你再厉害也将只能困居江城,而我,拥有的,将是广袤的天地!

    胡阳见胡俊看着人却明显出神想美事的样儿,嗤笑一声,施施然寻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周围人或是找辛月寒暄,或是找胡阳和姒九攀交情探底,顶着那道宝光,已经把那处变成了整个广场的中心!

    胡俊冷冷一笑,心里在胡阳的名字上划了把大写加粗的叉!

    又片刻,前面派出去的人来报,青云宫五老都从东苑请过来了。

    慕岳换了笑脸,亲自迎到梯口:“就等诸位真人了。”

    道清未言,身后满脸络腮的道成却道:“再不来,我们连《九天青云册》的影子都见不到了,哪敢不来。”

    这下,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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