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混合的大军开启新的征程。 船队从设得兰群岛的主岛出发,沿着岛链延伸的方向,用了两天时间顺利抵达苏格兰的最北端。 大军在荒芜的海岸修整,而天气也突然变得糟糕。 阴雨天气笼罩整个世界,比起气温的降低,湿漉的感觉实在是不断挫伤战士的锐气。 不过兄弟们已经真正站在了不列颠的大岛上,哪怕眼前是大量荒芜的近海石坡,只要沿着海岸线继续向南,必能找到那个肥羊一般的爱丁堡。 人们忍耐着小雨继续向南,而风向的悄然变化,也令所有的船只得以扬起那湿漉漉的风帆。 大家缩成一团硬扛着突兀的寒冷感觉,而大海也愈发的狂暴。 北风并未掀起什么惊涛骇浪,即便如此,所有船只已经在浪花间上下起伏。 “如果有船被大浪掀翻,岂不是出师未捷先有重大损失了?”留里克被折腾得心神不宁,他个人躲在阿芙洛拉号的船舱里,不必报偿手下人的痛苦,却一样被不停的浪中起伏折腾得毫无食欲。 不少人干脆被折腾得晕船,他们变得萎靡不振,只能本能的缩成一团。 船队故意靠近海岸线行进,以求一旦船只倾覆可以漂到海岸。远征一度变成了一场风雨中的自虐,在被风雨、海浪折腾了长达五天时间,阳光终于驱散了阴霾,大海变得平静,此刻所有人从萎靡中逐渐苏醒,他们抖动着湿漉的身子,下意识地望向西方,看到了那沉浸在薄雾中的墨绿景致。 船队到底在什么位置? 沐浴着温润的南风,站在船艏甲板的留里克四目张望。 此刻,身为向导的设得兰岛民霍得谨慎的站在其身边。 “现在到哪里了?我们距离爱丁堡还有多远?” “这……”霍得猛地一惊,他知道留里克会这样问,只是自己实在不知如何准确答复。这便慎言:“以我上次的经验,从设得兰到爱丁堡,用了大概十天时间。” “哦?”留里克望一眼高高的日头:“到现在,我们已经是航行的第七天。你是说,我们最多还有三天的航行?” “是的。” “好吧,情况还不错。” “不过……” “怎么了?” 霍得又谨慎道:“我们在风雨中航行,借了多日的西北风。我们几乎是不分昼夜的航行,也许我们现在……” “嗯?”留里克脑袋一紧,“也许我们即将抵达目标?” “大概是这样。我不能判断正确的位置,不过如果我看到了那个小峡湾后,就知道它的南方还有一处大峡湾。诺森布里亚的爱丁堡,就在那个大峡湾的南岸。” “那么,你就睁大眼睛吧。”说罢此言,留里克骤然雄心勃勃,他觉得需要向所有战士传递“即将抵达”这一好消息,不过再思考一番,在看到爱丁堡的城市建筑之前,任何的宣言都是操之过急。 所有的长船仍旧紧跟阿芙洛拉号的风帆,大船在逆风航行,桅杆顶端的旗帜猎猎作响,是所有人关注的信标。 留里克仍觉得航行还需几日,结果刚到下午,霍得就高兴地直跺脚,只因那关键的“小峡湾”出现了! 那是苏格兰的泰河入海口的峡湾,以皮克特人的语言,称呼此河为泰塔河。若船队沿着此河逆流而上,最终就能抵达皮克特王国的统治核心区。只是比起南方的那一众盎撒人组建的历史有着数百年的封建王国,苏格兰地区的皮克特人实在太贫穷了。皮克特人可以是疯狂的靛蓝突击者,可惜,他们实在贫穷,即便他们早已懂得发现、加工金刚石制作成宝器。 但盎撒人,本质上就是萨克森人! 一批在欧陆上保守法兰克军队打击的萨克森人向北逃跑,摇身一变就成了新的丹麦人。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黄瓜一样的离岛厄兰岛,其上的博里霍尔姆就是萨克森逃难者建立的小城邦! 基于这样的认知,留里克下意识的觉得,爱丁堡的萨克森后裔们,他们有较大可能将自己的城市建筑成一个堡垒。 建造堡垒?墙壁就能抵挡真正大军的进攻了? 就在船队顺利经过“小峡湾”之际,留里克就在海上召集所有的家族首领、家族军队代表到旗舰阿芙洛拉号开一个作战会议。 留里克无需赘言,右手直至男方。 他站在船艏楼甲板这一高处,发号施令:“漫长的航行终有结果!告诉你们的战士,再忍耐最后一个晚上,明日我们就要抵达爱丁堡!告诉所有人养精蓄锐,让我们发动一场突袭!毫不留情!” 说到激动处,所有人看到的都是那位美少年攥紧的拳头,统帅如此果决,人们为之快乐。 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难苦难,伟大的胜利近在眼前。 一群北方的海浪正在夜色掩护下,悄然的逼近爱丁堡。每个战士都在积极打磨自己的斧刃、剑刃,准备最可怕的搏杀。他们的眼里只有财宝和漂亮的女人,对于在血泊中战斗,他们非常不忌惮,反而颇为享受。 因为奥丁的眼睛时刻凝视着大地,神在挑选最勇敢的战士,只有最野蛮者将被选中! 这一传统北欧信仰在巴尔默克人这里一样浓厚,当然,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发大财的渴望。 那么说,爱丁堡的诺森布里亚的守军从未察觉到情况的不对劲?他们的渔船甚至都没有窥探到来自北方的威胁? 就现实而言,的确如此。 明明是靠近海岸,一度狂暴的大海又恢复平静,然而海域里除了航行的维京船队,留里克看不到其他人的渔船。他本想着一旦自己暴露,就让阿芙洛拉号挂上满帆,甩开大部队并追上敌方渔船将之击沉谨防秘密被泄露。 留里克实在多虑了,他和其他人的谨慎实则是一种多余。 因为一度叱咤全球的不列颠海军,现在根本就不存在。 或者说,不列颠人的海魂,本身就是各路维京系征服者带来的。 诺森布里亚是两个小王国合并的产物,她的北方、西方都处于各路凯尔特部落建立的王国的军事压力之下,而南方的情况更加棘手,虽是萨克森同族,麦西亚的贵族可是卯足了劲要建立“大麦西亚”的霸权。 不列颠的七国时代仍处于各王国角逐的白热化时代,尤其是诺森布里亚,长期的贵族内斗折腾得王国疲敝。现在,维京人来了。 维京人早就出现过!诺森布里亚的地方贵族也非常清楚一种来自东方大海的全新的威胁! 那些丑陋的野蛮人竟然不信仰天主,他们妄图出售自己可疑的鱼获,却也在暗地里行匪徒之事。 事实便是,多年前霍得等设得兰岛民的探索队到南方找到了诺森布里亚的存在,他们贩卖鱼获是真,暗地劫掠一样是真。他们将北欧的“海上接触原则”,所谓渔夫摇身一变成为海盗,完美的在文明的诺森布里亚复刻,自然引得当地长官的暴怒。 可惜,爱丁堡的地方长官根本不存在自己的船队,整个王国也不存在任何形式的海军,更奇怪的是,偌大的王国拥有的船只不过是一些舢板之类的小船。它只能在河流航行,甚至进入近海都是找死。 他们明明是四百年前从丹麦日德兰半岛启航的人们,他们在不列颠的后裔纷纷忘记了如何造船! 他们成为一个个纯粹的陆权国家,所谓海防可以忽略掉。爱丁堡的长官正是国王的亲戚,这些王国北境驻守的军队,大部分精力是抵挡皮克特王国的侵入。至于来自大海的威胁?军队实则束手无策。或者说,爱丁堡的人们从未想过,会有一支兵力上千的野蛮人构成的大军,走海路针对他们的家园来一场抢滩登陆! 哪怕是北方的重镇,爱丁堡的人口甚至还不如罗斯人的老家罗斯堡人多! 不仅如此,当下的时代,偌大的王国的总人口仅有十万余人而已。甚至整个英格兰的人口,也才八十万人左右,并主要集中在麦西亚与威塞克斯。 四千多人住在爱丁堡和周围的村庄,军队提防着皮克特王国和斯特拉斯克莱德王国的侵入,农民如复一日裹着恬淡的乡村生活,甚至到修道院做弥撒,就是平淡人生里最重要的娱乐。 那本是一个和煦的上午,当海雾散去,阳光驱散爱丁堡的慵懒,农夫、牧羊人、战士、将军,以及那些教士,这本该是最平常的一个开始。人们当享受麦收后短暂时间的他们所理解的最富足安定的日子,爱丁堡伯爵也满怀希望的筹备马车,计划将收上来的农税(麦子)送到王城约克。 但是,一些海岸模样的孩童,看到了他们短暂人生里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是一些小孩最先发出了危险的警报,可惜一切都晚了! 阿芙洛拉号引领所有长船开启一场漂亮的抢滩登陆,大船在近岸处抛锚,此刻的留里克已经看清了那座城市的基本构造。 “糟糕,他们的确有些木头围墙。” 跃跃欲试的比勇尼一脸自信,他毫无所谓:“围墙算什么,兄弟们踏上几百脚,那木墙就塌了。” “听你这口气,让我想起了我的堂兄。” “但我确实是你的兄长。”比勇尼自傲道。 “不!像我堂兄一样冒失。”说着,留里克指示自己的耶夫洛等人,“把扭力弹弓全部卸载,带上两箱铸铁弹丸,我们上岸摧毁木墙!” 与此同时,那些长船已经大规模冲滩。 一大群衣着皮衣,或者干脆光着满是花纹的臂膀,高举着手斧和木盾,嗷嗷叫地冲向爱丁堡那简直聊胜于无的木墙。 莫看她是诺森布里亚北方重镇,所谓城市简直就是单薄松木墙围起来的大村庄。石头建筑也是有的,可惜它少得可怜。 恐怖的大军冲了上来,城外游荡的爱丁堡平民撒腿就跑,可惜他们的动作已经太迟了。 狂怒的维京人大军毫不留情,他们一路狂奔一路砍杀,直到攻到木墙之下。 也是在这里,巴尔默克人和设得兰人,他们狂暴的脑袋瞬间被现实的麻烦所惊醒! 大批的农夫、牧人向乡下逃跑,来不及逃走的人们只能龟缩在城内。 爱丁堡伯爵何尝见过这样的阵势,而本地的主教大人也努力压着内心的惶恐,和小修士一道,高举着多只金光闪闪的“圣十字架”走上城墙,紧张地念着经文,所谓让守军战士士气爆棚。 下级战士长挥舞着铁剑,旗手努力挥动诺森布里亚的橘色旗帜。 他们以一些短木弓射箭,试图阻止海上袭击者的攻势。 维京人的攻击的确暂停下来,这绝非他们碍于对手的箭矢,是因为他们察觉到了木墙之下的壕沟。前些天一直在下雨,壕沟里有很深淤泥,且整个世界仍显湿漉,掉进壕沟就是身陷淤泥。 那些最勇敢的家族首领,一如奥斯坦的长子盖格,他领着自己的兄弟们望着吊起来的木桥挥斧敲盾,对着敌人破口大骂。 他的手下兄弟已经开始有人中了流矢,但大军仍无退却之意,反而大军仗着人多,开始对整个城池进行战术包围。 这算是什么优秀战术吗?恰恰相反,正因为他们这群急不可待后续重武器的家伙们冲得太快,望着那低劣的木墙也束手无策,只能先把城池围了再说。 然而,随着留里克带着阿芙洛拉号上全部拆下的十座扭力弹弓上岸,短暂的束手无策必迎刃而解。 人们高举着斧头、剑、矛嗷嗷大叫,仿佛维京战吼就能用声波把那木墙吼倒。 拜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势所赐,城内的一千多男男女女真的处在极度的恐惧中。 纵使那五百名诺森布里亚常备军在坚持抵抗,可惜他们仍处在绝对的劣势中! 因为,入侵者可是一千一百余名维京战士,他们的到来就是为了劫掠发财,对于杀人,他们不会有丝毫的怜悯。这是从农夫、牧人,甚至是农奴那里征召的王国战士不能比拟的。 “乱!真是太乱啦!”留里克气得大叫,又对搬运扭力弹弓的比勇尼手下大吼:“你们快点搬!我们要在中午前结束战斗!摧毁他们的城墙后你们就去劫掠!” 而比勇尼呢?他本人抱着自己钟爱的罗斯十字弓,与所有持十字弓的战士聚在一起。 留里克将大部分持弓的巴尔默克人与自己持十字弓的佣兵、上岸水手混编,甚至是随性的莫德根这位老旅人,此刻也成为十字弓兵。 比勇尼的手下在战地,即代表了巴尔默克首领的势力。他们接受留里克最直接的调令,与忙着试图从吊桥突破的奥斯坦的盖格兄弟一伙儿人回合。 盖格年轻气盛,他一手木盾护着大半个身子,持剑右手指着木墙放箭的对手,面对比勇尼抱怨:“他们居然还有这种手段,兄弟们打不过去!” “我知道!让你的兄弟暂且退下,现在让留里克来!罗斯的留里克,咱们的统帅,他最善于摧毁木墙。” “好啊!我们来掩护!”盖格大喜过望这种,目视着那些重型设备开始启动。 不过就在扭力弹弓发威之前,比勇尼在内的持弓、十字弓的各类远程兵,已经在留里克的调度下,他们排着非常密集的队形,对着那捍卫最大跳桥处的敌人,展开火力压制! 至此,胜利的天平已经毫无悬念地倒向维京人、倒向留里克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