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祭祀结束后,留里克便亲自给古尔德本人下达全新且详细的任务,他勒令其本人亲自组织货船去梅拉伦湖。此行古尔德做的仍是一场交易,交易的对象变成了招募佣兵,以及购买大量的麻布。

    梅拉伦部族不是有着大量年轻人吗?他们不是渴望在战争中立下战功而发财吗?他们不是因为各种原因无权加入奥列金统帅的远征军吗?

    古尔德怀揣刻满文字的松木板,此乃一份命令的备忘录。他要按照留里克吩咐,至少招募五百个不怕死的梅拉伦男人,当然其征召的对象针对整个瑞典王国的各个部族。

    罗斯人只计划给这些人很少的佣兵报酬,对于一众空有一身不是很强力气的男人,有银币赚、征战之际罗斯公爵提供吃得就已经很不错了,给罗斯人打仗实则是征讨讨厌的哥特兰人,这样佣兵行为变成了一种伟大的事。

    留里克到底也是亲自渗透进了梅拉伦集市,他有着充分的见闻,加之自己的佣兵中大大量梅拉伦成分。

    他和古尔德都摸清了梅拉伦年轻人的这种想法,尤其是那些十四五岁的少年,他们渴望证明自己是个男人,渴望一战摆脱贫困。

    他对古尔德执行的“广泛招募佣兵”有着较强的信心,这样在未来的战争中,罗斯军就有了一支必要时可以牺牲且丝毫不必为损失所担忧的佣兵队。、

    那么,购买大量的布匹是为了什么?

    无他,留里克考虑到了在战场上敌我辨认的问题,所有罗斯军战士,无论他是怎样的来源,大家都处在一个阵营,为了避免误伤就必须尽量保持衣装一统。

    给大军的每个战士发放相同款式的衣服太荒谬了,至少当前的生产水平根本不能快速完成。留里克只能折中一番,在战士的衣服上做出一些标示物。

    最为关键的,留里克需要用新买了的布匹,拼凑缝合成一面面象征着罗斯的旗帜,也就是缝在阿芙洛拉号风帆上的那面巨大的、祖传的“交叉船桨”之旗。

    “也许这一战,我该将此旗帜定义为真正的罗斯王公之王旗。不!还不仅仅如此,旗帜和号角,是我在瞬息万变的战场看清我的战士并准确把新指令传递下去的最好办法。”

    虽然一些想法有些荒谬,留里克倒是想给一些战士的后背挂上一面小旗,做着类似百夫长的工作,已让普通的战士能紧跟着插旗者准确行动。

    留里克就等着古尔德载着大量生力军和成捆的麻布归来,哦,最好还能再带一批当地的土特产、皮革制品,以扩充罗斯军势。

    在南方,平静的梅拉伦湖起了波澜。

    古尔德差人打着商人的名号,在梅拉伦集市与居民区招兵买马。

    招兵的对象很宽泛,从十五岁的少年再到四十岁的“老家伙”都能报名参与。

    只不过根据佣兵的传统,给商人卖命,就必须与现在的生活切割。

    庞大的梅拉伦湖地区不乏穷困潦倒着,家庭中的次子、三子照例不能继承家业,他们要自己去开创一番事业。这所谓的“开创事业”谈何容易?他们的命运不是给人做小厮,就是给权势着充当打手。

    一批非常年轻、上年纪的男人跟着古尔德的差役离开家乡,他们离开之际赤手空拳,实质上的和梅拉伦部族做了切割。

    年轻人的父母只知道自己的儿子找到了一个给商人做佣兵的活计,至于未来如何,他们已经没有念想。

    更有甚者完全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这样的男孩单纯是想搞到些钱,他们只想着尽力活下去,等赚到了足够的钱,搞一艘渔船再搞一个女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给人当佣兵固然会面临危险,如果死了,那就死了吧,生活至少比现在好过一些。

    大量的人员聚集到古尔德岛,只有登上了岛他们才明白事情变得非常奇怪。

    大家哪里是给商人做佣兵,且一介商人如何疯狂到要豢养五百名佣兵?

    古尔德给了办事的手下人一些赏赐,亦是吩咐下人们看管好这群干瘦的崽子和老迈的家伙们,避免他们有任何逃跑的打算,又赏给他们一些仅供果腹的鱼肉。

    数百人就在古尔德岛的木堡里如同蹲了监牢,直到这个时候古尔德也无意和他们透露实质性的消息,或者说这些注定要给罗斯人打仗的人们,他就是怕这群人获悉事实后大规模逃跑亦或是闹出乱子。

    如果他们是真的强力,早就第一时间被奥列金带走充军了。

    他们明显是弱者,古尔德如何瞧得上他们?这群人的存在价值,或许只是在未来的战斗中,以减少罗斯人的人员损失。

    降雨之后梅拉伦地区的生产继续,那些妇女们抓紧时间生产布匹,又在雨后搜罗菘蓝等含有花青素的草已给麻布染色,不过她们还没有发掘出这些蓝草根茎的药用价值(就是欧洲版本的板蓝根),全当做染料之原料。这些都是金主的任务,古尔德散布了收集布匹的消息,亦能给予一个喜人的价码,本地的女人尽数卯足了劲儿。

    时间到了七月十日,一支庞大的货运船队从古尔德岛。

    每一艘货船硬是挤进百人,他们穿着简易的服装,头顶又盖在一张麻布,乍一看去船只分明是撞了大量的货物。

    一群梅拉伦男人就是货物,他们多少已经知道自己要前往北方的罗斯,就是这个阵势,仿佛大家不是去给罗斯人当佣兵,而是去做奴隶。

    确有对悲惨未来异常恐惧者,这种人被打了一顿了,剩下的人尽数老实。

    有八艘货船装了足足六百人,倘若时间再宽裕些,古尔德就能弄到更多的人手,所运之人也能更多。

    船队从古尔德岛出发,此前商人就打着罗斯人的旗号做着正常的夏季贸易,他们的确购买了多种分量不菲的货物,要将其运回北方着实需要一直庞大船队。

    梅拉伦人忙着做生意,他们没有几人关注一些族人的离开。

    就像他们也不关心逃难而来的难民,他们对于乞讨者避而远之默认为盗贼,对于穷困潦倒者也无心救济。

    也许奥列金还坐镇故乡,会对罗斯人的挖墙脚行为勃然大怒,然这个家伙的心思已经全然被更加南方的那座“银堡”所吸引。

    有三条货船,其中装载的全是染色完毕的粗制麻布,由于用了明矾固色,它们已经颇为奈洗,已是难以褪色。

    麻布恐怕只有三种颜色,素白、天蓝与土黄。固然还可以用碳粉、朱砂粉为之提供新的色彩,只是那样的麻布服装实在罕见。

    当船队离开了梅拉伦湖进入大海,这支有着十五艘货船的船队,享受着温润的南风开启一场为期两天、中途不停歇的航行。

    就在七月十二日,经过了短暂的黑夜后,一支庞大船队出现在罗斯堡附近积极海上作业的渔民眼里。

    此乃古尔德家族的船只,瞧瞧大头的那艘船,船帆上海缝着卢恩字母“guld”的字样。

    不久船队抵达罗斯码头,船内的数百人终于重见天日。

    可以说这是一段时间以来留里克遇到的最大喜讯,他带着一众佣兵兴致勃勃冲向码头。

    同样的,闻听一支来自梅拉伦部族的、要为罗斯人打仗的生力军抵港,奥托亦是带着一众上年纪的老伙计,笑呵呵的去看这群被留里克所雇佣的战士是否强悍。至少在奥托的念想了,他挺佩服梅拉伦战士在南方作战时表现出勇敢。

    他们抱有很大的期望,然而站在码头,此地真是酸臭味扑鼻!

    再瞧瞧从船上陆续下来的人,他们都是男人,就是身体素质怎么看都像是饿了一段时间的乞丐。

    他们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臭味,甚至比被绳捆索绑的奴隶衣着打扮还要糟糕。

    “就这?”奥托的眼皮不住的颤抖,他的大手盖在留里克的脑袋上:“这就是你花钱请来的佣兵?简直是一群牲口。”

    “可恶,一定是出了一些状况。”

    那些下船的人陆续离开栈桥,接着大规模的坐在地上,亦是有人就地干呕。

    留里克气势汹汹走近一脸难堪的古尔德,猛然拔出剑指着坐了一地的人们。

    “这是怎么回事?我让你征召勇士,弱一些也没关系,谁让你招募这些人了?!”

    自觉理亏的古尔德努力辩解:“是啊,我把他们带进我的岛,情况可没有这么糟糕啊。”

    “他们是在太臭了!”

    “哦,那是因为我一直在航海,这些人的屎尿也一直在船上解决。我会立刻差人打扫船只,至于这些人……”

    “也罢。”留里克实在不想说什么,即刻命令手下耶夫洛,差遣一批佣兵将新来的家伙们挨个踢打令之站起来。

    不久,被长时间航海折磨的浑身难受的人们纷纷起来,由于饥饿的低血糖,下意识的晃动身子,仿佛根本站不好。

    留里克勒令耶夫洛蹲下,他就骑在脖子上目测了一番新来者的人数,心里有了数,这便俯视古尔德:“看起来真的有五百人?你至少要给我弄来这么多人。”

    “是六百人,如果时间再充裕一些……”

    “已经够了!”留里克拍拍耶夫洛的脑袋,他被放了下来,即刻命令:“你带着兄弟们把这些家伙全部带走,给每个人赏一条熏鱼干。他们吃完了东西,全部给我驱赶到海面,让海水他们一身无垢洗掉。至于他们的一身破衣服,全部烧掉。”

    金主的要求大抵没问题,耶夫洛多嘴一问:“他们的衣服虽然很臭,洗洗还能穿。真的烧掉,他们穿什么。”

    留里克摇摇头:“烧掉!就是逼迫他们和过去告别。今晚我只会给他们发放一点遮羞的破布,他们就在那些空置的木屋里过夜,等到明日我给他们新衣。”

    耶夫洛自知自己需要再言,这便带着聚集而来的五十多名老佣兵,驱赶这群臭烘烘的人离开。

    “现在他们都走了,很快他们会改头换面。”稍稍回复心情的留里克问及古尔德,“我要的大量布匹呢?”

    “他们都到了,你瞧,那些正在搬运的麻布口袋,里面都是布。”

    “给我搬来一包瞧瞧。记得,我要蓝布!”

    塞满蓝色麻布的土黄色布口袋,它有蓝布条束口,故而很好辨认。

    看到那束口的布条,围观而来的人们无不为之一振。是啊,无论男人女人大家天然的都有队华丽的渴望,他们希望得到五花八门的颜色,此刻的蓝色弥足珍贵,它也的确昂贵。

    布条被拉开,古尔德笑嘻嘻地亲自拿出一团柔软的蓝色纺织物,他又奋力将之摊开,展现给众人的正是一张很大的天蓝色的蓝布。

    见得它,在场的人们欢愉地笑出声。

    留里克触摸着它柔润的之感,又把鼻子凑过去,嗅到了一点奇怪的青草气息,这气味和蓝色苔藓染得的蓝布在气味上就有所差别,颜色也更为舒服。

    “它的价格呢?”

    古尔德立即指明:“长宽都是一个stika的蓝布,价格三个银币。”

    “确实有些贵呢?你,买到了多少?”

    “有二十包蓝布,每一包里面有五张布。你瞧这一张,它的长宽都是四个stika。”

    留里克点点头,stika和ter的长度他一直觉得极度接近,索性就默认两者一致。故而一个口袋里塞了约莫80平米的蓝布,二十包就是1600平米!

    心算得到这样的结果,留里克也是大吃一惊。当然为了这些蓝色麻布,他不得不支付近五千银币的货款。

    古尔德察觉到留里克那眉头有些褶皱,即刻笑着解释:“哈哈,我的朋友们,你们知道吗?这一次我可是把针对整个梅拉伦部族,也差人就近去耶尔马伦部族,将他们今年生产的布匹买了个干干净净。是我要求他们大规模染布,现在弄得湖区的菘蓝搞不好都被他们挖没了。我们明年要是购买,就只能买到苔藓染的布匹,哦,那种蓝布我不喜欢。”

    “嗯?难道二十包蓝布,就是梅拉伦人的最大产能?”

    “大概是这样。除非你有更大的需求。”古尔德耸耸肩道。

    想到去年,留里克混入梅拉伦集市确实看到有人在卖布,只是所卖布匹并不多,或许真是如此,没有订单,当地人也不会主动生产。布匹这种东西,他们满足自家的需求后怕是没有更大动力制作更多,有额外的时间用于照顾麦田和湖中捕鱼岂不是更好?!毕竟梅拉伦部族的普通人,他们更需要填饱肚子。

    “除了蓝布,你搞到多少白布?”留里克继续问。

    “有一百二十包,也是一包里面塞了五张。”

    “啊?这么多吗?所有的布匹加在一起,就是今年梅拉伦人的全部产能?”

    古尔德仰起头想了想:“并不是。今年还有一部分亚麻没有收获,倒是制作染料的菘蓝、苔藓用的太多了。如果大人还有需求,今年我们卖粮食之际,还能弄回来大量的亚麻杆。”

    “今年普通白布和土黄布价格如何?”

    “白布一个银币,土黄布半个,比起以往价格有所提高。为了这些布,我花费了一万个银币。”

    搁在以前万枚银币堪称巨款,时代既以变革,留里克已经不觉得破费。因为钱币终归是要消费掉的,真的埋在地里长时间不用,那是守财奴行为。

    留里克姑且一算,目前有一万一千平米的成品布抵达罗斯堡。

    看了一会儿大戏的奥托,他自己心算一番一样得到了这个惊人的数字。

    他走近留里克:“我的儿子,你买来这么多的布,真是部族前所未有的事,你……要卖布给族人?”

    “算是吧。”留里克长叹一声,又昂起头掷地有声道:“我们是罗斯人,和其他人不同。我们的军队,每一个战士必须以为罗斯而战骄傲。我想突击为军队制作统一的衣服,至少也要有统一的、非常明显的标示物”

    奥托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图,“嗯?就像是梅拉伦人的那些黑衣战士?一大群人穿着完全一样?”

    “对!只是他们的黑色着装,我们必须不同。就像是我们会盟之际穿着的那样,大家都穿着白色的缝着蓝色条纹的袍子。还是类似的款式,这一次至少我们的战士要有这样的打扮。”

    那些袍子的原料就是白布和蓝布,奥托捋着自己的胡须,他沉静一会儿当即哈哈大笑:“好啊!这下混战发生,我军至少不会误伤人。”

    “仅仅如此吗?”留里克不由问道。

    “还有呢?”

    “他们会感觉光荣。我们罗斯人是光荣的,所以全体衣着华丽,而我们的敌人穿着五花八门。敌人会害怕,只因为我们装束统一。他们开始畏惧,那么我们已经夺得一半的胜利。”

    “哦,既然这样。”奥托扭过身,回望着族人们的一众房子:“是时候让全体女人们做裁缝了!他们必须为自己家的男人缝制合适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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