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烟虽说也有些小心眼但并不是偏听偏信的人然本是她亲密之人又将李贤的身世说得绘声绘色极其逼真她的心里就有些动摇。单单这些当然并不足以让她相信这件荒诞的事可是她赶走了侍女之后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的时候无意中却想起母亲昔日在世时留给自己一件遗物还曾经千叮咛万嘱咐道是出嫁时方才能够打开。

    原本她只以为这只是母亲盼女儿出嫁的一点小心思可这个时候结合流言往细处一想她不免心中生疑。当她翻箱倒柜好容易找到那个缝得严严实实的锦囊又几乎用最小心翼翼的方式拆开所有缝线之后找到的却是一张血书绢帛。

    而这张绢帛此时此刻就到了李贤的手上。

    大约是年代久远的关系绢帛已经有些黄而那仿佛是鲜血写就的字迹已经有些黑。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其中内容却是惊心动魄以李贤的心理承受能力这时候也不禁看呆了。确切地说那几乎是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姑且就认为这是韩国夫人的生前留言大意是说当初武后身怀有孕而陪李治谒昭陵结果路上产下一子。回来之后正好韩国夫人也秘密产下了一子而武后的儿子由于不足月回宫之后便夭折了李治便将韩国夫人孩子送去给了武后当作武后之子抚养。这就是李贤地身世了。

    这难道是七点档的肥皂电视剧么?

    李贤自己也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心里是什么滋味见贺兰烟眼巴巴地瞧着自己他忽然把那绢帛胡乱往袖子里一塞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道:“烟儿这东西你是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可想而知早就忘了谁知会不会有人掉包?再说了姨娘明知道我和你自小青梅竹马将来很可能是夫妻她却并不阻止难道她那时候就一点都没想到这些?”

    “这……”

    觉贺兰烟满脸犹豫咬着嘴唇没有吭声李贤顿时更郁闷了。反反复复地回忆韩国夫人临终前单独对他托孤的那一幕。他愈觉得心里堵可要说武后不是他亲生母亲他却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

    他那老妈又不是善男信女就算当初做出大度的模样把姐姐和丈夫的私生子作为己子抚养这对待方式上总会露出些端倪。再说了以他老妈那种行事狠辣地手段怎可能留一个祸患?

    “走吧今天要不是申若兴许我还找不到你!再不回去外婆都要等急了!”

    看到李贤伸出的手。贺兰烟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听话。盯着李贤的眼睛看了一会她忽然又吐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小时候有一次淘气掉下了水池里结果娘在气急败坏训斥我的时候无意中流露出一句说我不是她亲生的。若是以后再这样就不管我了。我那时候很害怕之后也一直乖乖的渐渐忘了这件事。现在回想起来大约正因为我不是娘的亲生女儿所以她才不曾阻止你和我地事我……”

    “别说了你个笨丫头!”

    这下李贤货真价实地怒了倘若说。先前还只不过是蹩脚的七点档肥皂剧的话那么现在就着实是一幕煽情戏说的历史爱情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把当初那个散布谣言的始作俑者拉出来零碎剐了!小丫头也是的。当妈的在儿女小时候随口说一句也会当真!

    贺兰烟还是头一次看到李贤在自己面前这样怒气冲天到了眼眶中的眼泪竟是吓得几乎缩了回去更低下头不敢再说话。正当两人一站一坐气氛僵硬的时候后方忽然传来了一个爽朗地笑声。

    “人都找到了还在这里谈心么?”

    柳枝轻轻被人拨开屈突申若笑吟吟地露出头来目光在两人脸上一流连便露出了几分愕然的表情。在她看来凭借李贤哄骗的手段再加上小丫头向来对他言听计从惯了这一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怎么会闹得如此光景?

    曲江池毕竟是公众场合她也来不及细想上前揽住了贺兰烟的肩膀在她耳边呢喃了几句又掏出帕子递给了她。好在贺兰烟并未化妆眼泪擦干净之后虽说眼睛有些肿旁人不细看也瞧不出什么名堂倒是李贤那张黑脸更吓人一些。

    “六郎!”

    李贤回过头来见屈突申若略带嗔怒地瞪着自己他只得露出了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申

    先把烟儿送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虽说觉得李贤的态度实在古怪但屈突申若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劝解什么强拉着贺兰烟就走了。直到四周空无一人满肚子不合时宜地李贤便一屁股坐了下来随手捞起旁边的一大坨土块狠狠往水面上砸去。

    扑通——

    水声哗然响起坐在岸边上的李贤也被淋了个满头满脸。这冰凉的水一溅到脸上他反倒平静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埋怨和郁闷有个屁用!与其有工夫在这里胡思乱想地猜疑还不如好好弄明白这究竟他娘的怎么一回事!

    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子钻出树丛上了大路他方才现屈突仲翔和周晓正背对着他站在不远处那地方窃窃私语。心道这两人一聚头必定是没好事他遂悄悄走上前去听到两人正在计议如何设法提早加冠以逃脱魔爪顿时莞尔一笑满肚子心思都飞到别处去了。

    “就算加冠临川长公主还是阿晓你的母亲申若还是仲翔你的姐姐你们还能不伏她们管教?”

    乍听得这一句屈突仲翔和周晓方才双双转过身来见是李贤方才松了一口气。四下望了望确认自己那位大姊真地走了屈突仲翔方才开口问了贺兰烟的事。虽说人家问得隐晦但李贤更明白世上无不透风的墙索性便轻描淡写地把流言的事说了。

    —

    结果屈突仲翔张口便恨恨地骂道:“谁那么缺德这种事怎么能胡说八道!”

    周晓更是义愤填膺:“怪不得我瞧着贺兰那模样似乎哭过敢情是这么一回事!六郎你放心要是遇到那些敢胡说八道地我和仲翔非死揍他们一顿不可!”

    什么都能禁唯有口禁不得人家当面不说背后难道还会当哑巴?李贤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对他们今日的“仗义相助”表示了感谢旋即抛下面面相觑的两人上马就走。

    他风驰电掣走得没影了屈突仲翔挠了挠后脑勺满头雾水地对周晓说:“六郎今儿个似乎有些不对劲?”

    周晓没好气地白了同伴一眼:“换成有人说你不是你娘养的你会有好脸色?”

    “说得也是要是我非打死那个长舌的家伙不可。”

    屈突仲翔所说的话仿佛是语在清理家门的不止是荣国夫人一个大权在握手段更狠的武后当然不会放过在眼皮子底下闹腾的人。早年她就是靠掌控了那些低层宫人宦侍起家现如今即使位居皇后下头仍是耳目一大批。

    于是丰厚的赏格一公布下去不出两个时辰出的人就一拨拨地来到阿芊这里报到最后内仆局那几个倒霉的家伙就接二连三地落网了唯独少了某个出的污点证人。同时主动散布流言的十几个宫人内侍也都被逮了。

    “就这么些人?”接过阿芊递过来的名册武后连瞧都不瞧一眼就搁在了一边冷笑一声道“我许久不曾下过狠手看来人人都认为我好欺了。这不但是挑拨我和贤儿母子还是挑拨君臣父子大伦的勾当该怎么做阿芊不用我教你吧?”

    阿芊抬头瞥了武后一眼见其面带冷色目现寒光心中不禁一颤。她也不敢多问答应一声遂退出了殿外对那些掌刑的内侍沉声吩咐道:“散布谣言离间皇后雍王罪不可恕全数杖毙!”

    闻听此言那些早就魂不附体的宦侍宫人顿时全都吓呆了个别胆子小的甚至两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其他的则是叩头如捣蒜一般地求饶却没能挣扎得过阿芊冷淡的目光和那些如狼似虎的内侍。

    按理说这处刑的地点不该在皇后含凉殿前然而武后却似乎并不忌讳这些血光不多时就只听那大棒声如雨点一般响起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很是闹腾了一阵旋即便沉寂了下来。

    而武后一人坐在妆台前呆呆地凝视着手中的梳忽然想起这也是当日自己四十大寿的时候李贤送来的礼物之一。打开梳妆台上那只精巧的匣子她将那几把梳都找出来一一检视了一番最后方才放回去重新合上了匣子。

    “韩国夫人生的?”喃喃自语了一句她忽然瞪着铜镜中那个人影露出了极其冰冷的表情“要不是我的儿子我何必事事由着他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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