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开着车,离开市中心开了小半个小时的高速公路后下来,又开了半个小时后上了一条非常偏僻的小路,路很窄,小树叶不住地打在车窗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会来这样的地方,江华一点也不奇怪,挖坟墓的人会约在城中见面才是怪事。

    江华打开车窗,点了根烟,夜风吹进来,带着一丝青草的味道,闻着非常舒服,他这个时候也有一点紧张,不过不是因为那些亡命之徒,而是因为不知道自己一会会不会看到自己期待的青铜器。

    “到了,我们下去。”

    赵铁停好车,推开门下去。

    江华下了车,打量了一下,发现周围是一片的玉米地,正是盛夏的时候,长得密密麻麻,夜色里根本就看不到边际。一座土房子,不大,平时肯定就是来玉米地里干活的人摆放点东西什么用的。

    “这是个好地方。”

    江华心里暗暗点头,那些人选这个地方显然是考虑过的——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只要想办法往玉米地里一钻,就算弄个百十人来也没有办法围得住。

    “啪啪啪!”

    赵铁走到土屋前,伸出手拍一拍用几块木板订成的门。

    “吱!”

    门打开,露出一个长着大胡子的男人,瞪大着双眼打量了一会赵铁和江华,说:“什么人?”

    赵铁举起手打了个手势,“跟斗子,来看货的。”

    江华没说话,他知道赵铁这是在对口——手势肯定是先前约好的,看不明白,跟斗子倒是很简单的一句江湖“黑话”,意思是说自己姓孙,这是因为孙悟空擅长翻跟斗,走江湖的人就用这个来指代姓孙。

    大汉的脸色好看了点,让开挡住的路。

    “进来吧。”

    江华跟在赵铁身后进了房子,迅速扫了一眼。

    墙角的地方铺着堆稻草,上面是乱七八糟的几床被子,显然是个睡觉的地方,中间的地方用几块石头围了个灶,上面架着个铁壶,火烧得正旺,“咕咕咕”的冒着蒸汽,除此之外就是一地的酒瓶子。

    除了刚才开门的大汉之外,屋子里还有三个人,年轻的两个一身的肌肉疙瘩,一个却是瘦小无比,年纪也很大了,下巴的地方留着一小撮的胡子,乍一看就象是只大号的老鼠,他们都蹲在火灶边上,老的那个“啪啪啪”地抽着水烟,喷出一团一团的烟雾。墙角有几个麻袋,鼓鼓的里面应该装着东西。

    江华和赵铁慢慢举起自己双手,意思是身上没有带家伙。

    老头抬起来看了看,点了点头,说,“两位老板,干我们这一行的,得小心,多有得罪了。”

    “都是出来混饭吃的,能理解。”

    赵铁指了指江华,继续说,“我是拉纤的,这位是看货的老板。”

    江华往前一小步,轻声说,“东西呢,我看看。”

    江华和赵铁都是站着,而且离进来的门口不远,这样一会真的有什么事情也好应变。

    “二狗,把东西拿过来给老板看一下。”

    老头扭头用手里的烟杆子戳了一下墙角的麻袋,“拿大的那只。”

    “大的那只?铁疙瘩的那个?”

    “妈的,那叫青铜!”

    麻袋拎过来扔到地上,“咣”的一声,口子没有扎严实,里面的东西露出来。

    江华看着对方,没动。

    “呵呵呵,老板挺谨慎的。”

    老头笑了笑,让人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搁到地上。

    江华等对方退开两步才走过去,让对方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搁地面是怕碰瓷。有些人特意把破的东西装袋子里,买家一拿出来就变成几片,卖家就说东西原来是好的,是买家弄坏了,这事情在古董圈子里可没少发生,小心一点是很有必要的。

    “钱带了吗?”

    江华刚一蹲下,老头突然开口。

    “来的时候,说今天晚上只看东西。”

    赵铁脸一沉,盗墓的玩意烫手,不管是看货也好,买卖也好,接触前都得说清楚,不能变,这是行规,主要是为了保证双方的安全。

    江华缩回手站起来,他没有碰那些青铜。

    老头“啪嗒啪嗒”地抽着水烟,眉头皱得很难看,好一会才轻轻地点了点头,说,“行,就按原来说好的办。”

    “江华,你上一下手?”

    赵铁发现江华好一会没动,有一点奇怪。

    “呵呵呵。”

    江华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好东西。”

    “没什么好东西?”

    离老头最近的一个年轻人一听顿时就大声叫起来,“这些都是爷几个从地上挖出来的,老大的一个墓,方圆几里地……”

    江华挥挥手打断对方的话,“老大的一个墓?方圆几里地?我看这是从你家院子土坑里挖出的玩意吧?一股子的尿骚味,蒙哪个呢?”

    眼前的这堆子青铜根本不用上手,只是靠近一点看就闻到股尿骚味。分明就是造好埋土里,有事没事撒泡尿浇点水,自然腐蚀做旧出来的玩意。

    这是青铜器做旧的一种方式,简单一点的埋个几年,下得了功夫的一埋就是几十年,这样的青铜器确实有几分可信度,表面一看锈迹斑斑,铜绿一层盖着一层,似乎真的有了年头。

    事实上这种方式做旧出来的青铜器,有经验的人还是能够轻易地鉴定出来,一是闻,二是摸。

    闻是闻味道,不管埋了几年又或者几十年,为了加速腐蚀锈化,迅速长出铜绿,都会选择一个潮湿的环境,这样的环境多数都是有味道的,比如说菜地里、猪圈旁之类,只要闻到古怪的味道,一定就是有问题。

    摸是指摸铜绿,真正的青铜器的铜绿是在上千年的时间里慢慢形成的,质地非常硬,甚至用小刀都刮不下来,那些一上手就沙沙沙地直往下掉粉的玩意绝对就是假的。

    江华是修复高手,也是造假高手,这样的玩意怎么可能瞒得了他?

    打个照面就分辨得出来。

    古董行当里到处都是坑,打眼或者是捡漏全凭个人本事。

    江华原本没打算拆穿对方的把戏,就只是说没有什么好东西,对方竟然还想坑自己大声乍呼,这就没有什么情面好说了。

    “呵呵呵,原来是个行家。”

    老头看着江华,老脸上露出也不知道真假的笑容。

    江华没有理会,指了一下墙角剩下的袋子,说,“里面是什么东西?亮出来看看,有合适的我挑一件。”

    老头身上带着一股土腥味,这是长年在地下钻的人身上才有的,穿越前的那个世界,他和几个已经金盆洗手进入国家机构当顾问的盗墓老手打过交道,那些人身上就有这样的味道——不管过了多少年,洗过多少回澡,这味道是永远也洗不干净。

    眼前这老头身上也有这味道,说明确实是个长年在地下找饭吃的人,剩下的麻袋里说不定有什么好东西。

    最开始拿出来的这一袋子假货,既是想混水摸鱼看看是不是能够蒙得了人,又是试探,看看买货的有没有眼力,正所谓货卖识家,遇上没眼力的人,卖家有好货也不会拿出来,因为根本就卖不上价钱。

    “好。”

    老头点了点头,打开剩下的袋子,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到地上。

    东西不少,零零碎碎,有金有银有瓷,甚至还有两木器,甚至还有两件青铜。

    江华也不上手,瞄了几眼心里就有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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