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中秋灯会,梁文真破解一个灯谜,灯谜称谜底乃是一月前的悬案,十里亭命案的线索,梁文真得了官府赏银。知县根据梁文真的提点,迅速找到真凶,但因需要旁证,才好结案。梁文真一行因一日两度得了自来财,大肆庆祝,不晓第二日却耽搁了行程。恰遇知县派捕头来请,梁文真便去为知县分析了案情。

    梁文真自告奋勇,欲验证自己的推测,临时客串侦探,过一把侦探瘾。知县大喜过望,安排人手行动。恐梁文真同伴担忧,派人往客栈告知情形。

    万事俱备,梁文真领着一行人往十里亭进发。正值秋高气爽,一行人经过访问附近住户,过往行人,得知有一落第秀才,名唤王乾的,穷困潦倒,放牛为生,几乎每日牵了牛在十里亭附近转悠。可不知何故,自一月前后,便不曾来过。

    梁文真得知这些情况,心中已然有了眉目,会心一笑,对两位捕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王乾,十有八九是目睹了凶案,不敢再来十里亭。我们这就去他家搜查,这桩案子看来很快便可结案。”

    捕头衙差纷纷应和,觉得梁文真说得很有道理。因一路询问,直奔王乾的家。

    一间低矮的茅屋,茅草已经许久不曾更换,显得残破不堪;土墙裂了些口子,有好处看起来摇摇欲坠;满院子荒芜的杂草,户庭陈杂,往来无人;茅草蓬下,一头老黄牛,瘦骨嶙峋,这便是王乾的家。

    梁文真敲门,那门似乎要掉下来。王乾应声而来,低眉顺眼,唯唯诺诺,一看梁文真身后的官兵,立时傻了眼,一副心虚的模样。

    “不知差老爷来此,有何贵干?”王乾上前道,眼神飘忽,慌慌张张。梁文真正色道:“我们怀疑你跟一个月前,十里亭附近凶杀案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王乾立时跪在地上,抱住梁文真的脚,哀求道:“大老爷,冤枉啊,小的一无所知。”梁文真看也不看他一眼,吩咐道:“来人,进屋给我搜!”差人便进屋搜寻,王乾眼巴巴看着,不知所措。

    “找到了!”一个衙差呼喊道。梁文真抽出脚来,转身入内,果然在屋子一脚找到了一堆做灯笼的余料,与当日那盏写着凶案线索的灯笼一对比,果然从材质,裁剪形状上都可以清晰辨析,花灯乃是这个王乾家所做。梁文真大松一口气,道:“王乾,你还有甚么话好说?”

    王乾跪倒在地,哭诉道:“冤枉啊,大人。我只是目击者,人不是我杀的啊!”梁文真自然是心知肚明,却故意道:“从目前证据来看,只能证明你和命案有关。你究竟只是目击者,或是故弄玄虚,扰乱视听开罪,要仔细盘查才知道。”

    梁文真见王乾涕泪横流,满脸无辜,却无从辩解,心顿时软了,俯身扶他起来,道:“你且起来说话,只要你从实交代,我等自会还你公道。”

    王乾神色稍解,拭泪起身。“走,知县大人等着你的口供,查证案情。”梁文真道。一行人遂带同王乾,赶回衙门。县令听说梁文真将目击证人带了回来,虽在意料之中,仍是兴奋不已,亲自上前迎接,作揖道:“哟,这位就是做了花灯的目击证人吧?梁大官人果然好本事,折腾了本官一个多月的悬案,到此总算有了着落了。”

    话分两头。许晋等人听到衙差来报,梁文真要随官差办案,不必担忧云云。此时,众人在客栈餐厅吃罢午餐,正喝茶消食。女眷们围坐了一桌,谈论从外面听来的各种凶案情形。

    “梁大官人当真神奇,中秋夜破了灯谜,听说知县已根据谜底,拿了杀人凶徒。那凶徒十分凶恶,听说用了五十个公差,才把他捉住。”掌柜的踱了过来,将听来的添油加醋。许凡赵民等听了,纷纷与他探讨案情。店小二亦把当天曾见梁大官人带领衙差,四出办案,各中情形描述一番。

    许晋思忖,既然凶犯已然到案,这个时候,还需要梁文真做甚么事情,十分不解。方琴白玉娇华素梅等,本就对梁公子被官府差遣,十分好奇,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公子、情郎,能被官府看重,被请去协助办案,那也是脸上有光。

    许凡赵民蒋兆等,在客栈本就是闲着,外出逛街也不是大老爷们的癖好,无不想外出看看梁文真搞甚么名堂。和许晋一说,大家自然一拍即合,连那都虞,也是十分愿意前往县衙打探。许晋交代丁妈,照顾好潘金莲起居,丁妈应诺。顺便告知方琴等人,他们几个外出事由。谁料方琴白玉娇华素梅等,各个有着同样心思,自然要跟随去衙门,那陈秋月自不愿意落单,也跟了来。

    许晋许凡一行人到得公堂,见到梁文真成了县令的坐上客,在那师爷旁边坐了,旁观知县大人审理十里亭杀人命案。

    只见公堂之上,王乾跪地供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说了。一个多月前,我在十里亭附近放牛,拿了书在大树叉上读。谁知不觉中却听闻争吵声,便循声望去,却见二人争吵,似乎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

    “争吵越发激烈,二人也离我越来越近。双方有一人,腿脚似乎不方便,带着拐杖。一时情急,拿起拐杖指点另一人,不料用力过猛,一杖戳过去,不偏不倚,正中左眼。

    “被拐杖戳到那人,捂了眼睛,立时倒地,血流如注,再不动弹。跛脚汉子见状,骇得不轻,拿起拐杖,一瘸一拐快步离开,走得几步,又将拐杖扔在地上。我惊慌失措,虽有救人之念,惶惶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恐惹上是非,随后便匆匆下山。

    “下山路上,我拾起那根拐杖,行至寺庙后院,见那血迹,心中一时害怕,将拐杖挂在那儿,连滚带爬回家。一个多月来,我夜夜辗转,寝食难安,打听得来,县上还未破得此案。恰逢中秋灯会,便思量以灯谜告知命案线索,是以制作了花灯谜题。”

    王乾语毕,叹息不断,似有悔意,却更是无奈。梁文真叹一口气,问道:“你为什么不报官呢?你若是报官,也可以早一点儿将凶手绳之于法,你亦免去寝食难安之苦啊。”

    王乾神情稍解,眼神放空,道:“我王乾家徒四壁,举目无亲。那凶徒乃是生意人,我怎知他背后有无靠山?大人不是我这般贫贱之辈,当不明了我的顾虑。”

    “哎,”梁文真叹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道,“事已至此,也委实难为你做了灯谜。我姑且为你求个情,恕你知情不报之罪。就用这些银子找个营生过活罢。”

    王乾感激涕零,拜倒在地,对梁文真道:“承蒙大官人大恩大德,王某人没齿难忘。来世定当做牛做马,结草衔环。”

    “极好,堂下王乾已将命案中间隐情,尽皆道明,本县也不会为难与你。见得你秀才虽是不第,却也算才高八斗,聪明过人,一个灯谜把整个县的乡绅秀才都考倒了,本县本要嘉奖于你。此外,梁大官人智破灯谜,协助本县解开悬案,当真智勇仁义,本县必定上奏朝廷,予以表彰。带凶犯李有福上堂。”惊堂木啪地一声响起。

    那跛脚汉子被两个衙差一左一右提了,跪倒堂下。“凶犯李有福,本县再次问你,上月十里亭中,孙璞可是被你所杀?”知县大人喝道。

    那李有福脸色苍白,木然地点了点头。“现在本县宣判,凶犯李有福误杀他人,畏罪不报,判处囚禁二十年;目击证人王乾知情不报,理应杖责三十,念王乾无心隐瞒,免除杖责。左右将李有福押入监牢,不得徇私。”一桩悬案在一个多月才告破,并最后审理结案。公堂之上,梁文真坐着旁听,目睹了凶犯瘫软迷茫,欲哭无泪,悔不当初的模样,忽生怜悯。看到王乾指证时恍惚失神的样子,百感交集。

    人性的善与恶,相与为一,难分难解,谁又可以以一言而辨之呢?所谓“坏人”,往往只是一念之差。而善与懦弱,又总是形影不离,有多少人是真心向善,又有多少人是逼于无奈,胆小怕事呢?

    一声“威~~武~~”,知县却并没有宣布退堂,又是惊堂木一拍,对着堂下道:“今日,在我东明县府,一桩杀人悬案得以告破,山东阳谷前来的梁文真大官人,功不可没,为表彰他对本县的贡献,在这公堂之上,面对众多东明百姓,本县决定对梁文真大官人予以嘉奖。退堂!”

    出了县衙,许晋等人纷纷围住梁文真,道贺一番。白玉娇上前,掐了梁文真臂膀一把,嗔道:“死公子坏公子,却是如何把命案破了,快快说来。”“玉娇姐姐好不心疼梁哥哥,须给她点惩罚,不见梁哥哥奔波辛苦么?”方琴在一边笑道。梁文真用手指去掐方琴的脸,道:“我就晓得,还是琴妹心疼人。”说时,右手去揽方琴的小蛮腰,谁知方琴挣脱,怕当了这众人面前,害羞呢。华素梅痴痴地望了公子,默不作声,眼泛泪光。自己所服侍的男子,待人各个平等,尊重每一个人,不但如此,一身本事,性子却十分随和,体贴他人。眼前的这位奇男子,看起来是那么不真实,恍如梦中。自家能够服侍于他,和他朝夕相处,相知相爱,又是何等幸运。

    “知县大人不是说了,还要嘉奖于梁哥哥么!得了奖金,须得大吃一顿来庆贺,不能忘了。”许凡高声道。“正是,师父十分大方,视钱财如粪土,哪会忘记。”赵民应和。赵民跟了许凡一起,慢慢学得一样没大没小,油嘴滑舌起来。

    梁文真也记起县令许诺的嘉奖,好奇多于喜悦。这东明县令,将与自己怎样的奖赏。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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