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经过一番折腾,梁文真终于率领众人将那恶鬼围堵在了镇外的破庙。

    那是一间钟馗庙。“哟,钟馗老爷会不会与那恶鬼穿一条裤子啊?”一位乡民道。

    “阴司与恶鬼勾结,可是大罪,绝不可能。”梁文真道。但他自己却首先怕了起来。从小都不信鬼神,但这镇子里发生的种种诡异现象,又令他不得不怀疑鬼神的存在了

    如今,他除了要面对自己内心的质疑、恐惧,还要安抚镇民,实在是心力交瘁。

    “大仙有所不知啊,镇上刚开始闹鬼的几天,各族各门也曾上香,求钟老爷保佑,结果闹鬼之事越演越烈,镇民怨恨钟馗老爷不保佑我风林镇,气愤地将香炉撤了。”另一位乡民满脸忧虑,道,“若这钟馗老爷与咱记了仇,放纵鬼怪骚扰我等,也未必不可能。”

    梁文真一听,更怕了。却大舒一口气,道:“一物降一物,就算钟馗真的助纣为虐,我也是有法子收拾他的。”众人听梁文真底气十足,信誓旦旦,便也打消了顾虑。

    “四个人在外把守,其余的跟我进来。”梁文真一声令下,众人尾随其后。那钟馗庙许久不曾清扫,显得阴森破败,一踏进去,便是纷纷扬尘。众人不禁捂住鼻子,一阵阵干咳。

    那神龛中,手持木剑,怒目圆瞪的钟馗像,惟妙惟肖,十分骇人。四下被火把明明灭灭的光一照,更显破败,恍若鬼府。

    众人四下搜着,却没有线索。正当此时,一个身影从梁上飞跃而下,白衣飘飘,乱发冉冉,举刀往梁文真头上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啊!”不知哪里一声尖叫,梁文真应声转身,却恍惚间眼睛被刀光一闪,顺势往地上一倒,打了个滚。

    众人都见了那恶鬼,兀然立在堂中,不觉往后跳了一步,几个火把咚咚掉地,光线顷刻不太分明。

    梁文真九死一生,翻滚起来,一个腾空,正踢中恶鬼持刀的右手,恶鬼手上一松,便听哐当一声,刀便落了地,连带一道寒光晃过。

    在小说或影视作品中,鬼都有迷惑人、让人产生幻觉,甚或超自然的能量,但眼前的恶鬼,除了样子恐怖,居然使用拳脚功夫。梁文真如此一想,便对这鬼不屑起来,大喝:“你这恶鬼,今日我梁某人就让你灰飞烟灭。”

    说时,腾身上前,右脚一脚飞踹,只见恶鬼猛一转身,右肘挡了过来,梁文真猝不及防,在空中回旋半圈,那恶鬼乘胜追击,猛扑上来。

    咚咚咚,一人一鬼都应声倒地。梁文真奋力一拽,恶鬼滚了几滚,翻身而起。此时,梁文真也起了身。

    众人围堵着,却不敢上前。恶鬼见对方人手手众多,却也并不施展灵术逃遁,又和梁文真扭打起来。这次双方离得近,你打我挡,推来转去,出招迅捷而猛,拳脚有声。

    “喔喔喔??????”突然听得一声鸡叫,众人心下一紧,目不转睛,害怕那鬼化作一团青烟飘去。谁知那鬼对这鸡叫毫不介意,继续与梁文真扭打一块。

    只见那鬼拳脚硬朗,虎虎生风,大开大阖。一个纵身跃起,右腿在空中横扫,力有千钧。梁文真双手护住前身,意图格挡,谁料那鬼旋身又来一脚,两脚。梁文真连连退后,一直被逼到墙边。那鬼此时双拳如风,分左右砸向梁文真的头部。此时近身,梁文真使出黏手,连消带打,下边腿同时扫出,迫了对方出去,对方应敌稍有迟缓,梁文真立即祭出日字冲拳,那鬼连连后退。

    突然,恶鬼一个抵挡不及,腿被供桌绊了一下,跪到了地上。梁文真换了招式,上前一拳击出,使出寸劲,打在那鬼的胸部。这一拳力道不小,恶鬼吃不消,口吐鲜血,委顿倒地。

    梁文真赶忙上前去,将恶鬼双手往后押了,右脚一绊,倾身而下,押实了。恶鬼头往前一倾,乱发朝后,露出清晰的脸部轮廓。

    “牛仁?”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对呀,对呀,这鬼居然是牛仁!”“兄弟两一个样,都不学好,太可恶了!”“可不是,弟弟乱杀人好人,哥哥扮鬼要杀光全镇的。”那四五个胆大的镇民议论开了。

    让人们害怕了多时的恶鬼,居然是人假扮的,实在是令众人大跌眼镜。更令人不解的是,这牛仁居然要对全镇的人痛下杀手。

    “牛仁,你为何要假扮鬼,还要杀光全镇男女老少?”梁文真十分不解,质问道。

    牛仁不屑地看了看众人,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我牛仁今日落在你等手上,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还跟他废话什么,就地解决了得了。”一个激愤的镇民道,“这种人,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留他世上何用。”

    “对呀,对呀,杀了他,杀了他。”那几个镇民情绪激动,纷纷应和。说时,各个举起武器,跃跃欲试。

    “住手!”梁文真大喝一声,众人都被镇住了。四下一片安静,几乎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梁文真淡淡道:“牛仁既然对外乡人毫发不损,想必他并非歹毒之人,他做这些,肯定事出有因。”众人不敢回话。

    “对了,牛仁,”梁文真转而对牛仁说,“你与那被火刑活活烧死的牛寿有何关系?”此话一出,那一伙镇民脸色突然难看起来,牛仁也是一脸别扭,仿佛痛苦万分。

    梁文真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性问道:“那牛寿不仁不义,杀了对全镇有恩的卖药老婆婆,根本死有余辜,你何必为他再去造孽?”

    “我兄弟没有杀人,我兄弟没有杀人!”牛仁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带着哭腔,道,“我兄弟是被冤枉的,我兄弟是被冤枉的。他,他死的好惨,好无辜啊。”牛仁语毕,呜呜咽咽哭将起来。

    “你兄弟牛寿,”一个镇民颤抖着,道,“他他他,杀了药师婆,证据确凿,你你你怎么能说他是无辜的?”

    “是呀,我在县衙看到了你兄弟的供词,他亲口承认,自己杀死了药师婆。”梁文真道,“火刑虽然是严酷了点儿,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也是天经地义。”

    “他没有,他真的没有啊。他们屈打成招。我兄弟明明是为了救人的,”牛仁歇斯底里,都,“杀死药师婆的,是山贼,是山贼啊!”

    梁文真突然想起那日看的卷宗,去年六月十五,确实有一帮山贼出没此地,杀了人。因道:“此中似乎有什么误会,若你兄弟不曾杀人,我等当还他清白,但你恐吓全镇人的性命,却是难以被宽恕。”梁文真说罢,长叹一口气。

    此时天色渐渐亮了,不知何时,恶鬼乃是牛仁假扮之事,早已经是街知巷闻,众人纷纷过来看怎么一回事。

    “既然大家都在,今日,我们便把一年前的疑案,整理清楚。”梁文真对着众人道,“牛仁说牛寿是冤枉的,你们谁愿意的,且上前跟他对质。”

    镇民们个个都持观望态度。本镇几个大族的族长,却一个个都站了出来。“当初是我们以族长身份,向上边过了官文,才动刑的,证据确凿,不怕再来对质。”为首的道。

    “那好,”梁文真道,“既然如此,想让牛仁讲讲如何冤枉。”

    那牛仁本不屑,但一想到兄弟所受委屈,便觉得不吐不快,因道:“我兄弟二人,自小失怙,来到此间,相依为命,打柴为生。”

    牛仁不禁淌起泪来,道:“五年前我去少林寺学艺,将兄弟留在此间。谁知去年,我收到兄弟关押之时,求人带出的一封来信,说他一日山中打柴,见一马车驰过,车上之人一斧子砍伤了药师婆。我兄弟赶忙上去救人。

    “谁那人伤得太重,立时不省人事,我兄弟慌乱中不知如何是好,呆立了一会儿,却被一同在山上砍柴的胡晓撞见。胡晓一口咬定我兄弟杀了人,这便是所谓的人证;而我兄弟砍柴的斧头,便成了物证;至于那招状,根本就是强行让他按下的。”

    牛仁语毕,禁不住哗啦啦哭了起来。梁文真略一思忖,道:“请问胡晓可在此处?”

    “小的在,”一个山羊胡子道。梁文真问他:“你是否亲眼看到牛寿杀人?”

    “启禀大仙,小的确实看到牛寿手里拿着斧子,斧子上还有鲜血,见了我,慌慌忙不知所措啊。”

    “牛仁,你说牛寿斧子上的鲜血怎么解释?”梁文真道,“砍柴不可能砍出血来吧?”

    “呵呵,”牛仁不屑道,“就凭血迹,断定我兄弟杀人?我兄弟二人穷困,买不起肉吃,山上砍柴时,常顺便打些野味,斧头上带血,又有何稀奇。”

    众人将信将疑。梁文真道:“我昨日在县衙去查阅卷宗,隔壁镇在去年的六月前后,正在驱赶一窝山贼,山贼逃窜时,曾以斧子伤人,最后为官兵所毙。”

    众人听了,长叹一口气。一年前,牛寿打死都不承认自己杀人,众人却因为群情激奋,枉杀好人,如今回味,百感交集,各个悔不当初。

    “我等当是错了。当初被情绪左右,不分青红皂白,枉杀好人,才得了这样下场。幸而大仙相助,让我等躲过此劫。我等明日便联名为牛寿翻案。”为首的族长道。

    “那这牛仁要如何处置?杀了他,以绝后患?”梁文真道。

    “万万不可,”为首的族长道,“我等虽然曾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但我等乡民也知晓那是非善恶。既然我风林镇有错在先,也不能怪罪牛仁会如此行事,所幸他亦未曾杀人。”

    “真的放了他?不怕以后麻烦?”梁文真反复问道。“这??????”众人都若有所思。

    “我等一错不能再错,”为首的族长道,“牛仁,你要报仇,冲着老夫来,老夫才是罪魁祸首,跟其他人等无关。”

    “那牛仁,你怎么想?”梁文真道。

    因众人悔不当初,又对他如此仁慈,牛仁便也心软了,道:“既然是那山贼惹的祸,山贼也毙命了,此番若能还了我兄弟的清白,日后,我当不再纠结此事。”

    “好,牛兄弟也是悲惨之人,且去罢。”,梁文真放了牛仁。兄弟已逝,往后再无亲人的牛仁心中悲苦,头也不回走了。镇民死里逃生,感激梁文真救命之恩,各族长提议,要大肆庆祝一番,众人欢呼。

    闹鬼之事到此已了,镇上当如何庆祝,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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