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汉扬啊南汉扬!你是真的不怕死啊!”公孙瓒死死盯着那支一路突进的小股部队,那不过仅有三四百人的规模罢了。他怔了半晌,不怒反笑:“竟敢直击我中军大营……你以为这个时代还属于你吗?”
“传令,不要阻拦!”他侧过头来,嘴边的狞笑令旗令官都有些不寒而栗:“本将就在这里等他!这份难得的荣耀只能属于本将!”
“列阵!”一排排最为精锐的幽州军士卒大步上前,于公孙瓒身前列成一道道盾墙。
“父亲!”公孙续不知何时悄然行至公孙瓒身后,压低声音道:“渤海军攻势刚刚开始,刘虞部降卒便出现了一些骚动,看来他们对南鹰的威胁并非无动于衷……依儿之见,中军所属要保留一些力量,以策万全!”
“吾儿思虑果然稳妥!”公孙瓒微一沉吟:“你引一千兵马隐于阵后,为父自领六千兵马去生俘南鹰!”
“虽然看似稳操胜券,但父亲绝不可大意!”公孙续叮嘱道:“南鹰号称常胜将军,特别擅用奇兵之计,请父亲慎之慎之!”说罢,匆匆去了。
“哼!这小子沉稳有余,进取不足啊!”公孙瓒望着公孙续渐渐远去的身影,傲然道:“今日,便是我公孙瓒名震天下之时!”
口中说着狠话,但是想到多少年来关于鹰扬中郎将的战争神话,公孙瓒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再次退往大阵深处:“全力防御,只待敌军攻势稍挫,立即聚而歼之!”
“嗬哈嗬哈!”第一排幽州军士卒听着鼓点,大声吼着号子,侧着身子将半人多高的大盾牢牢用肩抵住,倾听着渐渐冲近的步伐和杀声,耐心的等待着第一波的冲撞。很多老兵甚至只用耳朵便准确的估算出了渤海军的数量,纷纷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下一刻,形势的急剧变化令所有幽州军将士为之魂飞魄散。
一名身着渤海军普通制式皮甲的小卒抢身上前,将手中鸭蛋粗细的铁棍抡出一道残影,斜斜重击在两面盾牌上。
可怕的爆响声中,两面盾牌同时碎裂,两名持盾士卒应声抛飞,在空中便已鲜血狂喷。
又一名渤海军普通小卒飞起一脚,正撑在竖在面前的大盾上,那幽州军盾手仿佛被一架疾驰中的战车迎面撞正,连人带盾的腾云驾雾般向后飞出,砸倒大片同袍。
数十名渤海军战士于人群中同时加速,鬼魅般抢出,或凌空下击,或横冲直撞,霎时间将幽州军固若金汤般的盾阵前沿搅得七零八落。
幽州军阵营中,惊呼之声此起彼伏,一名都伯声嘶力竭的尖叫道:“他们不是寻常士卒!抵住,抵住……”
叫声戛然而止,一名渤海军大汉高高跃起,有如大鸟般正落在那都伯身侧,跟着随手一刀,将那都伯的头颅斩得高高飞起。血光迸现之中,四周的幽州军士卒齐声发喊,见鬼般连连后退。
“汉大将军南鹰在此!”南鹰将双刀舞成一片雪影白光,将一个又一个敌军砍倒在地。他猛然间立定,伸手拭了一把面上的鲜血,却更显杀机凛烈:“尔等叛军再不归降,尚待何时?”
幽州军士卒闻言更震,无论是当年的黄巾之战,还是近年来讨伐乌丸,幽州军的老卒新兵谁不知道鹰扬中郎将的赫赫威名?
中军将士尽是公孙瓒的精锐亲兵,虽不至于当真就地倒戈,却也个个心头发寒,士气更泄。
“将军,将军!”一名幽州军小将浑身染血,闯至公孙瓒马前,伸手带住马缰,狂叫道:“大事不好了,渤海军已经连续冲溃我军两个千人方阵,我们抵挡……”
公孙瓒冷冷的看着那小将,突然间一剑从他口中刺入,剑尖倏的从脑后探出,再倏的带血收回。
那小将眼神之中尽是惊骇恐惧之色,直直栽倒。
“没用的废物!”公孙瓒阴冷的目光扫过四周噤若寒蝉的部属,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你们是六千对四百,就算渤海军人人以一敌十,还是我们羸,我们蠃!”
“传令,派出督战队!”他眼中尽是疯狂之色:“一卒畏战,斩什长;什长畏战,斩屯长!校尉及以上畏战后退者,斩其所有部属!”
“是!将军!”传令官低着头,根本不敢与公孙瓒对视,急急转身去了。
“士起!去准备吧!”公孙瓒眼见着那传令官行远,才幽幽道:“最后关头,本将也只能依仗你了!”
“将军放心!末将斗胆请将军居后督战!”公孙瓒身后,一名面容无奇的中年将领慨然道:“末将誓与将军患难与共,有死而已,绝不独存!”
他蓦然举臂,立即有一队身背劲弩的锐卒奔行过来,快速在公孙瓒身前列成阵势。
公孙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不徐不疾的策马回身,向后从容退去。
成群的幽州军士卒已经呈现溃乱之势,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转身便逃,任凭领兵军官如何怒喝威胁也无济于事。
刀光连闪,成排的督战队踏着整齐的步伐压了过来,将所有敢于临阵脱逃的士卒毫不留情的斩杀当场。
“公孙将军有令!”一名督战军官怒吼道:“凡畏敌怯阵者,无论将校士卒,一律斩首!”
说着,他一刀劈去,将一名奔逃的都伯亦枭首示众。逃兵们终于缩了回去,开始重整旗鼓。
“好!儿郎们,他们人少,用人命也要堆死他们!”一名负责指挥的幽州军将领不由大喜,他心头一动,大叫道:“杀敌一名,赏千钱,斩杀敌将者,赐百金……生擒南鹰者,赏赐千金!”
幽州军士卒闻言一起红了眼睛,狂呼乱叫着扑了上去。虽然近年来战乱频仍,社会经济和劳动生产遭受了极大破坏,物价也在不断上涨,然而,千钱便可购得两三石粗粮,百金足可购得数十亩良田,怎能不让人为之疯狂?更不要说,还有千金之赐的机会!
随着幽州军士卒不要命般的反扑回来,层层叠叠的人墙竟然阻住了渤海军锐不可当的攻势。一面面大盾也重新树起,锋利的长矛从盾牌缝隙中此刺彼收,渤海军战士猝不及防之下,立时便有十余人战死当场。
南鹰看得怒火攻心,刀势更疾,却依旧无法突破盾阵,反而险被一矛刺中。他不由心头发苦,适才奇兵突出,是打了幽州军一个出其不意,如今敌军一旦稳住阵脚,再想快速突破便是难比登天了!
他突然瞳孔剧缩……一名守护者战士再次跃起,凌空挥刀之下成功斩飞一名敌军头颅,却立即被十余支长矛于半空之中同时刺穿……守护者们也终于无可避免的出现了折损。
两名守护者相视一眼,同时面现绝决之色。
一人如之前牺牲者高高跃起,落向敌军盾阵之后,果然亦被刺成了刺猬。但闻那人狂笑声中,弃去手中长刀,死死把住身前矛杆,任凭口中鲜血狂喷,却是怒目而视,绝不放手。
幽州军士卒正自骇然之间,另一名守护者有如大鸟投林,落在同伴身侧,双目泪水狂涌,口中却是暴吼如雷,将长刀舞得寒光映雪,瞬间将周围敌军杀得东倒西歪,但也很快浑身是血的倒下。然而,敌军盾阵立现缺口。
“不要!”南鹰心头滴血,狂叫道:“不准无谓牺牲……”
“大将军万胜!”一名名守护者仿佛心意相通,纷纷怒吼着冲上,当先者无不以身做盾,有如怒潮决堤一般将敌军盾阵缺口不断冲大,跟随在后者则根本不避不挡,冲入敌丛便是疯狂斩杀。
“杀!”跟随南鹰冲阵的尚有两百余名普通渤海军将士,虽然远比不上守护者的实力强大,但亦无一不是精锐老兵。见了此情此景,几乎将眼角瞪裂,一起咆哮起来,紧紧跟着守护者们的步伐冲了上来。
刀光连闪,划出大团血雾,一名守护者状若疯虎,连杀十余名敌军,然而身后一矛有如潜渊伏蟒,一名幽州军将领悄然从身后杀至。血光迸现之中,却有一名断臂渤海军士卒用身体挡下那矛,他嘴角渗出一股血水,一手紧握矛身,一手从盔顶拔出盔缨,将那缨尖狠狠戳入敌将眼窝,两人诡异的相拥倒下。
那守护者察觉有异,回身见状更是狂怒,再杀数人后,右臂却遭敌一刀几乎斩断,仅皮肉相连,他一声不吭的左手持刀再杀数人,左臂亦断。他和身上去,以额撞敌,接连将数敌撞得脸骨凹陷后,终于力尽身死,尸体竟然直立不倒,一双怒目始终圆睁不瞑,惊得四周敌军无一敢于近前。
看着身侧的兄弟部属们一个个倒下,南鹰只觉一股血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也彻底疯狂了,对迎面而来的矛刺刀斫视而不见,只为每进一步必杀一敌,完全是豁出了性命。所幸他身边仍有几名守护者护持,为他不断抵住敌军兵刃,仅仅负了几处轻伤。
在渤海军决死冲击之下,幽州军士卒再次大乱。凄惨的刀光下,浓厚粘稠的血液似地泉喷涌处处飞洒,奇形怪状的残肢断臂不断抛飞,一个个血肉模糊的身躯割麦般颓然倒下,各种惨呼尖叫之声象针刺一样撕裂耳膜。
“啊!”任何金钱的诱惑也抵挡不住炼狱煎熬般的心灵鞭挞,一名幽州军士卒首先崩溃,他发疯般弃去手中兵器,向后便奔。
恐慌有如瘟疫一般扩散开来,大片大片的幽州军士卒惊叫着溃败下来,任督战队如何喝骂斩杀亦是恍若未见,反而有不少人神经质般挥刀反杀,几乎冲散了督战队的队形……幽州军中军大阵,终于全线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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