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柳安!柳安!小安,风清,宝贝,别走,别离开,别离开我!宝贝求求你,回回头,看看我,原谅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黑暗的环境,所见之处都是一片黑暗,入眼的不过是一片纯黑,这偌大的空间里面,充满了死一般的荒凉,无边无际的沉寂和痛苦。

    赵跃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那个人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若有若无的清香味道透着沁人心脾的舒适。赵跃却捂着胸口无力的蹲在地上,说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

    “你果然,还是走了”

    “不走,难道要等你杀了我吗?”

    轻蔑的声音响起,嘲讽的语气,轻柔的调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千斤重的锤子毫不留情的重重敲击赵跃的心。

    猛然的从床上坐起来,眼角些微湿润的凉意,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透不过气来,眼眸在微弱的烛光中挣扎良久才稍微对焦。

    和无数个夜晚一样,这个梦境,挣扎了二十一年了。如今,赵跃已然收复四海为一国,成为了一个万人敬仰的好皇帝,却始终摆脱不了这几十年都出现的噩梦。

    或许,是一个美梦。

    因为赵跃其实每天最为期待的事情,便是每晚的那场梦!

    事实上这些年来,赵跃能活着,全靠那些噩梦的支撑。如果哪一天他不再做梦了,那就意味着他将不能再见那个人。

    柳安!我的宝贝,如果你连我的梦里都不愿意来了……

    从二十一年前开始,赵跃就每晚每晚的重复梦到那个人,那是当初赵跃还是晋朝安乐王爷的时候,王府里面的侧妃,名唤柳安,是个清秀的少年。

    赵跃至今都不知道柳安真实的身份,柳安死了之后,赵跃弄明白的,就只有爱着柳安这一件事情,其他的,都不是事。

    愚昧无知这个词语,赵跃作为晋朝唯一的皇子,从小聪明伶俐,又有最好的夫子教学,自然是幼时就明白那个意思的。只是直到柳安死了之后,赵跃才真正的明白,他自己,才是那个最为愚昧无知的人。

    他想,无论过了多久,轮回了多少世纪,辗转了多少前世今生,他一定永远都无法忘记,柳安死前的那个解脱般的笑容。

    那始终是一把利剑,深深的插在赵跃的心里。

    寝宫中始终燃起一支蜡烛,光线微弱却添了些温和的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赵跃就有这个习惯了,每晚梦醒之后,总要盯着寥寥的火焰愣上那么一会儿。

    闭上眼睛,梦中的场景又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这是一个重复了二十一年的梦,从未改变过分毫,梦中柳安说的每一句话,赵跃都清楚的记得。

    初始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接着是一条条白色的绸带从九天的高空飘下来。在这雾渺渺的白色中,赵跃便能看到时隐时现的柳安。

    “……柳安?”每一次都一样,赵跃总要顿上一会儿才能不确认的叫出对方的名字,除了看不真切之外,是因为他觉得,对方好像不喜欢自己叫他柳安。

    “王爷”梦里的柳安总是这样回答赵跃的,声音淡淡的,仿佛一个会发声的木偶,没有任何起伏。

    但是每一次听到,赵跃就觉得心脏狠狠的痛。听着对方木然的声音,就觉得被谁狠狠的掐住了脖子,呼吸变得好难受。

    然后,赵跃就在飘飘的绸带缝隙小心的看着柳安的脸,温柔的低声轻唤“小安,过来吧”

    “王爷原来也会这样温柔吗?”柳安的声音,总算是带上了感情,却是那种让赵跃心脏刺痛的感情。

    “小安,对不起”

    “王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王爷你说过,说对不起的,只是那些懦弱无能不能够承担自己犯下的错误的人,王爷,你是吗?”

    “对不起,小安对不起,对不起没有早点发现我爱你……”

    “够了……还真是讽刺呢王爷,明明是你要杀我,杀了我却又要来后悔,你不觉得很可笑吗?还是你觉得,只要说个对不起,就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每晚这个时候,赵跃总会变得哑口无言,还有深深的悔恨和痛苦。什么都说不出来,身体自发的扑过去一把抱住柳安的身体。

    “小安,不要再离开我”明明知道这只是一个梦,明明知道的,醒过来一定是更加深刻的孤独和寂寞,更加的自责和悔恨,却无数次忍不住乞求梦里面的宝贝。

    柳安推开赵跃,往后退了三步,眼神嘲讽的看着一脸乞求的赵跃“王爷说笑了,就算我想要离开你,又几时成功过了?哼,王爷你难道失忆了?忘了很多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

    “真没想到向来高高在上的安乐王爷,竟然也会这样卑微的给一个下人道歉,低三下四的说对不起,奴才何德何能,得王爷这般特待?”

    “别说了”大吼一声,赵跃哀求的看着对方嘲弄的脸,然后低声的喃语“别说了宝贝,我错了,以后我一定不会再伤害你,所以别再说了,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机会?您可曾给过我机会?事到如今才来说什么不会再伤害我,王爷您该不是忘了,我已经死了!被你弄死的”

    柳安脸上带着疯狂的笑,狰狞的表情像是毒药腐蚀着赵跃的心脏,他的身体在变得越来越透明,直到赵跃的眼中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么多年了,每一晚柳安消失的时候,赵跃都非常非常的痛苦,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身影在自己面前变得透明,最后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只有那若有若无的味道,还丝丝的残留在鼻尖。

    “柳安!”不安,恐惧的大吼,赵跃双眸直直的盯着刚才柳安站着的地方,无意识的开口大吼,可是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柳安!柳安,柳安……风清,宝贝,别走,不要走,留下来,留下来……我爱你,爱你,你回来,回来!”

    无数次的结果都一样,柳安消失了,梦境里面只剩下绝望的赵跃自己,瘫坐在地上绝望的哭喊。

    “你果然,还是走了”

    “不走,难道要等你杀了我吗?”嘲讽的话语,轻蔑的语气,每个字都透露出一种对赵跃的嘲笑。

    每次一到这里,赵跃就会醒过来,脸上总是带着未干的泪痕,每次都要细细的回忆一遍梦中的场景,每次想起来,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梦中的柳安总是如此的咄咄逼人,可尽管如此,赵跃还是为了每天晚上能见到他而期待着。

    寝宫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微弱的烛光在努力的绽放光芒,赵跃的眼中却倒映出柳安纯净的面庞,柔和的表情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小安?”不确定的开口,赵跃只是在心中缓了一秒就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步的靠近眼前的人儿,眼中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激动。

    一把将对方抱住,赵跃将自己的头深深的埋在柳安的颈间,深吸一口气。顿时,全身心都轻松下来,久违的真实的属于对方的味道充斥在鼻腔。

    好舒服!

    “小安,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你原谅我了是不是?对不起,我爱你”你既然回来了,我便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宝贝,留在我身边!

    被赵跃抱住的人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稳住摇摇欲坠的赵跃,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寻找安慰,不过还是低声的提醒他。

    “皇上,奴才是曹元,不是皇后娘娘”

    皇后,这可笑的位分是赵跃登基之后给柳安追封的封号,整个晋朝人都知道,皇上用情至深,全身心都在已故的皇后娘娘身上,后宫竟是无一人。

    多少人羡慕那个皇后娘娘,可又有多少人知道,柳安在活着的时候,不过是王府的一个下等奴才,到死,都没有安生。

    事到如今才来说什么爱!呵!

    赵跃啊赵跃,你自己难道就不觉得可笑吗?

    缓缓的推开抱着的人,赵跃眼神空洞的盯着曹元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用力的将对方推踉跄了一下。

    “滚,滚出去,谁准你进来的?给朕滚出去”不是他,不是他!不是小安!不是……明明,那么真实的味道,为什么还是假的?

    曹元看了看如此西斯底里的皇上,想要上前去扶着最终还是放弃了,弯腰恭敬的后退,然后转身走出去关上门。

    皇上这样,曹元不知道皇上和皇后之间经历了什么,但是只是看着皇上的这二十一年里,曹元是真的觉得皇上可怜。

    是的,可怜。虽然白天之后皇上就会变成那个万人敬仰的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是作为太监总管,曹元是真的觉得。

    皇上要是死了,就好了!

    至少,他就不会再整日整日的后悔,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每时每刻都活在悔恨当中。至少,就能真的见到皇后了。

    赵跃重新躺回床上,努力的闭着眼睛,努力的想要睡着,努力的……想要再次的梦到柳安,虽然从来没有一晚上梦到过两次。

    但是这次,赵跃觉得一定可以的,因为刚才那种沁人心脾的味道,柳安独有的味道,真的,真的非常的真实。

    小安!他一定就在这里!一定!

    从未在醒来之后再次入梦的赵跃,今天真的再一次的睡着了,入梦了。只是他没有如愿的梦到柳安,而是梦到了那个女人,他第一次喜欢上的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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