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花拭泪觉得这事有些要说道的,马车内也是有人如此想,顺道也就如此开了口:“小姐,方才的事明明是那登徒子有意的。你怎么还真许了他一个菩提子要应约?我们也不是怕了他去。”

    登徒子?女子笑笑。

    “刚回来,累,不想动手。”女子说道。本来是斜躺下去,但方才这一闹,全然没了小憩的兴致。便从一旁的隔层里抽出一本书来看。

    “小姐,方才探我们马车的人要不要查?”

    “不必管。是花家的人。”

    “花家?便是我朝首富的花家?”

    女子发出了个‘嗯’的单音,再无言语,只是静静看书。

    过了须臾,女子从书里收回视线,道:“花雪,你说是不是老头子这马车太招摇过市了?”

    “这伽若山千年沉香木打制的马车山主割爱拿了出来,要是知道你如此嫌弃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子!”

    “他们又不是没被气得失了仪态过。老头子的东西金贵是金贵,看着低调,实则是高调。京都也不乏明眼有见识之人。”

    “小姐,你怕了?”

    “花雪,我怕来个人求你以身相许,我就没人做伴了。”

    花雪翻了翻白眼,“那登徒子指明求许的是小姐你!”

    “这么想有个姑爷。居心……何在?”尾音拖了极长。

    “……”花雪不再自找不痛快。

    外面的松若再未听到里面的话传出,道:“小姐,后面有尾巴。”

    “无事。既来了便是从暗处到了明处。想是我们的车马未入城门已在有心之人的关心之下了。”

    松若再不说什么。

    女子干脆将书放回隔层,在马车颠簸之中闭目养神。一段时间过后,外面传来松若的声音:“小姐,到了。”

    花雪和女子先后下了马车。

    抬头,依是旧年的府邸门第,南浔尹府四个大字高高而挂。南浔尹府这四字,曾一度让人闻之胆怯。她离开这座帝都这座府邸十年。十年后有关这里的一切,在她脑里只成模糊的记忆和融之骨髓难以言述的情绪。

    依是旧日故人,风霜确是最锋利而严肃的刀刃。心里如此感叹着,抬眼去看门外迎自己的人,那是她幼时成长里不可或缺的人,虽不是至亲血缘,却是她与京都有过往的见证。

    就算十年过后,她还能一眼识出面前之人,慢缓缓唤道:“川叔,柳姨。”

    尹府如今除了这两人,还有的也不过是几个不愿走的旧人。守护这座旧院落,要的不是人多,而是心诚。

    柳姨是尹千城娘亲的陪嫁丫鬟,亦是照顾尹千城幼年的人。柳姨与尹府的管家川叔是夫妻,两人一直守护着尹府,哪怕是尹家横生那么多变故。柳姨如今已经是半百的人了,头发里夹杂着不少的银丝,只是比千城记忆中的人年长了些。她此时正站在尹府正门口迎接回来的女子,脸上甚至有因为惊喜显露的红光,语气中仿佛有家的温暖,“小姐,终于盼着您回来了。您回来怎么不提前支会我们一声,我们也好去接您。”

    “我又不是孩子,柳姨。你们可还好?”说着,随打头的川叔柳姨和另外几个家丁丫头进了府。说着做到了正堂左座之上,早有一个小丫头上了沏好的热茶。

    川叔回话道:“一切安好。小姐这次回来,一时应该就不会再离开去天若宗了吧?”

    天若宗是凤朝皇室的宗族,不过早已隐退不问世事。虽说是不问世事,但俗话说得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上非得一纸密令传到了天若族,依是将尹千城从千里之外牵引了回来。

    zi衣银发想到自己此番是得今上之令回的京都,想来今上也不会无缘无故唤她一个孤女回来,淡淡笑道:“嗯。”

    站着的川叔这才注意到zi衣银发做的事仅次于主座的左座,有些不解,道:“小姐。”说着,一只手指着正堂主座。

    zi衣银发没有听到后话,从茶杯里抬头。一眼便明白了川叔为说出来的话,只淡淡道:“为山将军将这个位置永远留着。”

    zi衣银发尹千城的父亲是凤朝的将军尹萧山。她亦从小便叫着自己的父亲‘山将军’。她为山将军留着一把家主父亲的上座空座,是不想承认和接受七年前自己亲手为他敛了尸骨吗?没人,敢将这话问出口。

    川叔与柳姨对望了一眼,默契的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在右座两张椅子上坐下。

    “小姐如今回来了,zi竹院应该不会如以往那般沉寂无声了。”

    “不会了。我回来了。”

    众人想到尹千城才赶回来,又看天色已晚,她必然是十分疲倦的。果然,仔细去看,她虽精神尚佳,但眼角隐隐有淡青色。于是赶忙道:“小姐休息吧。”

    尹千城点头,却没有起身。旁人以为她还有什么话说,便也停下等着,但也未见她有何言语。

    须臾,外边有小厮来报,道:“宫里的奇公公来了。”

    自门外进来两个人。一个公公打扮的中年男子打头,走到尹千城跟前,身子微微恭敬着低下些,道“老奴见过南浔王。恭迎南浔王回京。”

    南浔二字本是皇帝封给尹萧山外姓王的封号。但当年封王之际也曾承诺过,不论尹萧山后人是男是女,皆承袭王位。虽说尹千城在京时日没有她如今年岁的一半,但皇家必然是不会在这点小事上丢了颜面。

    “奇公公客气了。公公倒还如当年的模样。”

    “南浔王折煞老奴了。皇上知道南浔王回京了,多年不见南浔王了,特派老奴今日前来传口谕,请南浔王明日正午到宫中一趟。”

    奇公公是皇上身边的随身伺候的公公,能让他前来传话倒是给足了尹千城面子。不过尹千城受之坦然,未见谄媚也未见骄纵,依旧不显深浅得笑着,“南浔知道了,奇公公回去复命吧。”

    “老奴就不打扰了。”

    说着便退出去了。倒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花雪是千城身边的人,什么话倒也不那么顾忌,没好气地说道:“这消息倒是快,凳子还没坐热就巴巴地来下旨了。”花雪与尹千城从小一起长大,心性至真,又和千城一起在伽若山待过,故而也就她敢如此丝毫不顾地在千城面前直接抱怨。

    “京都的人都不是瞎子。我们也该高兴才是,还让人如此念叨着。”尹千城说着,本来应该可以使很温情的话,可由她说来话音清冷,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正准备走时,柳姨突然道:“小姐。知道小姐这些时候应该会回来了,听闻枕衣行新进了一匹流云苏zi霞缎,所以早和枕衣行店家打了招呼,若小姐得空时可去让量尺做件衣裳。也算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千城未想柳姨叫住自己是这番话,心里却也是一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心里倒起了打趣之心,“流云苏zi霞缎可谓一寸一金,当年大家都赞掌家理财有方的柳姨哪儿去了?”

    川叔道:“那还不是你柳姨见咱们尹府殷实,又是给你做衣裳。你没看见她平时是何等地持家有道。”川叔说得绘声绘色,还不忘将持家有道说得极重。

    柳姨嗔了川叔一眼。大家看在眼里,都乐得笑了。

    最后还是千城道:“柳姨既然说了,我会去的。有何事明日再说。”说完向自己的居处zi竹院走去。花雪自然不再说什么,和松若一道随着尹千城消失在了大堂。

    zi竹院因为院落内一片zi竹而取了这个名字。这个时间段真是天色微暗之际,尹千城的一脚还没有踏进自己的院落,似乎感到一道一直跟随着自己身上的视线。她警惕而敏锐得去寻那道视线,眸子落在一处屋顶却没有瞧见任何不同寻常之处,更别说半点人影。

    难道真是自己感觉错了?不可能呀。自己故意拖延到即将宫禁的时候到了尹府,因为与自己算得上有什么交情的人都住在宫里。奇公公必然是得了那九五之尊之人的令的。这个时候,已然宫禁,还会有谁可以这个时候来?

    瞧出自己小姐步子明显放缓的花雪道:“小姐,你在看什么?不是说累了吗?你不累我却是累了,先进去了。”

    倒是走在最后面的松若道:“小姐,怎么了?”

    “没事。”尹千城没有说明。因为松若要是察觉到了什么风吹草动必然会第一时间说给自己听的。想必松若也是没有察觉到。

    “咦?怎么门突然之间消失了?”率先去推门的花雪一把推了紧扣的门,却在一退之下发现、门不见了!

    尹千城不理会花雪,踏上台阶左右捣鼓了一番,那门又奇迹般出现了,然后尹千城不费吹灰得进了院子。果然是多年没有回来,满院荒凉之气。

    花雪心下十分气结,道:“小姐,这阵法你是什么时候布下的?”她好歹也跟着小姐学了一段时间的阵法,此时还看不出来,当真是无地自容了。

    尹千城的注意力却是在院门最上的那道落了两道脚印的台阶上,心绪飘远,随口回应道。“三年前。”

    “三年前!小姐你的阵法三年前就到了这个地步了?你不是人!”花雪不服,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虽然她很早就见识过小姐还有伽若山几个人的非人能力。

    尹千城回过头一眼迷离地看着花雪,“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说小姐你不是一般人。”花雪心虚得结巴着。

    “花雪,你明日一个人将院子收拾出来。”尹千城正经得公报私仇。

    ……花雪就知道,自己小姐轻易不能得罪,因为得罪不起。

    zi竹院外,尹千城方才匆匆一瞥的屋顶处,一道身影又如鬼魅般出现,口中似道:“十四,原来你三年前回来过。”随后又是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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