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木蔚来与小白潜入塔利亚皇宫。塔利亚皇宫没有天龙城的奢华,却比天龙城大得多。以他们的身手,不为士兵所现是轻而易举的。只是他们在皇宫里溜转了大半日,没现任何异常,就连小伊的气味,小白一点儿也嗅不到,这让木蔚来觉得奇怪。

    想想,国王既然如此护着小伊,一定会把她藏在皇宫的某处。小白感觉不到小伊的气息,那便可能被封在结界里。比如,那个叫辽牙的妖怪布的结界。

    “主人,我们还是回”小白道。

    “只好四日后再来……”木蔚来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

    一阵夏风从东面拂过,吹来徐徐清香。

    在距离塔利亚皇宫不远的地方,有一片青郁的园子,自成一派蓬勃姿然的生机,与森严的皇宫相比,宛如一道脱俗的清流。

    那个是什么地方?

    深山里长大的少年,被神秘的绿野之风吸引,飞檐走壁,几个起落翻身,已跃入那个园子里,隐藏于楮树的叶层之白以狐形随之,蹲于枝上。

    园子植物繁茂,姿情地生长着。

    有高大古朴的楮树参天屹立,以古韵的姿态,傲然为园子遮风挡雨。三七的果子成熟,红红的在绿野丛中甚为夺目。苎麻挺着瘦削的纤腰向上生长,尽情地吸收着更多的阳光。五爪金龙,小手掌般的叶子密密扎扎,点缀着漏斗状的淡紫色的花。

    五爪金龙是植物中的攀爬高手,它缠绕着其他植物的枝干往上生长。甚至连木蔚来他们藏身的那棵树,也有五爪金龙生长着。

    透过树缝,木蔚来看到树下的棋台旁,有一张木制的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紫色华衣的少年。棋台上有一副围棋。只见那少年低着头,全神贯注盯着棋盘,左手下黑子,右手下白子,交替下子,有条不紊。

    “主人,这个人好无聊哇!左手对右手,两手皆向心,有啥意思?”小白小声道。

    “可能除了他自己,没有人是他对手,又可能他基本找不到一个与他对奕的人。”木蔚来觉得,那双下棋的手,沉稳中带着无奈的寂寞。

    能在这种地方悠然下棋的人,就算不是皇子皇孙,皇亲国戚,就是贵族富商了。

    只是,那个少年,明显身患重病。他已经瘦弱得站不起来,只能坐在轮椅上。苍白的脸上,隐隐约约有些紫纹,甚至嘴唇也有些微微紫。然而,那双眼睛却很有刚毅,没有半分被病魔折磨的痛苦。

    这个人的意志力一定非常坚强。

    木蔚来对这个少年产生了莫名的好感,于是便观察起那人所设的棋局来。

    “树上的朋友,为何不下来坐坐。”

    少年突然抬起头,朝木蔚来的方向笑了笑。

    木蔚来有点吃惊,自己明明隐藏得很好,气息也压得低,树下这个人显然是不懂功夫的,而且重病在身,他的注意力不是全部放在棋盘上吗?怎么会现自己的呢?

    既然被现了,也没必要再藏,自己算是个不之客了。无论怎样,跟这里的主人打个招呼,也是应份的礼貌。想到这里,木蔚来从树上跳下来,轻轻落地。小白见主人跳下来,也跟着下去了。

    少年第一眼看到木蔚来,眼睛里流露出诧异,但这种诧异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那个淡定而刚毅的笑意:“朋友怎么呼称?”

    “木蔚来。”木蔚来道。

    这个人,总是开口就称别人为朋友的,在木蔚来听来,没有半分的虚假或客套。在这个人的言行中,木蔚来并没有感到半分的敌意或恶意。

    小白却不这么认为。老是笑容可恭的家伙,其心必定奸诈。主人呀,你切莫被他的外表欺骗。

    “你是怎样现我们的?”木蔚来问。

    少年放下手中的白色棋子,缓缓将右手向木蔚来伸去。木蔚来没有躲闪,跟刚才相同的理由,他觉得这个人没有恶意。

    小白低低地咆哮了一声,向这个人出警告:敢对主人动手,我就把你撕开碎片。

    少年捏走木蔚来衣袖上的一片叶子,轻轻笑道:“呵,是植物告诉我的。不过,你的朋友,好像不大喜欢我喔!”

    小白点了点头,表示他说对了。

    少年明显被小白的反应汗了一下。这只白狐,好像能懂人语喔……

    那片叶子,是楮树的叶子。

    “你能跟植物沟通?”木蔚来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少年淡然地笑着:“嗯,植物虽然不能动,但是它们也是有感情的。我的身体太差了,几乎离不开这个园子。平时,这里的人少之又少。多亏了这些植物朋友,我才不会觉得无聊。”少年徐徐道,“呵,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恒河。我可以叫你蔚来吗?”

    “嗯,为什么你不问我来这里干什么呢?你不怕我是刺客吗?”木蔚来问。

    “你不想说,就算我迫你,你也不会说。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对吧?”恒河注视着木蔚来那张有点腼腆的俊脸。

    “我不是刺客。”木蔚来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连忙解释。

    “我知道,你的眼神很温柔,怎么可能会杀人。”

    “这……未必……”木蔚来有点哀伤。

    恒河是个很随和的人。他甚至随和到,对一个潜入他院子的陌生人,并不追究潜入的目的。他的语言中,没有半点的心机,嘴上所说的,便是他心里所想的。他有一种特质,只要你与他说上话,你就会对他毫不设防。或者,令人不愿对他讲假话?

    木蔚来就是被恒河这种独特的气质所吸引,为此,在恒河面前,他竟然没掩饰过自己的半点感情。

    “你会下棋吗?”

    “会。”

    “能陪我下棋吗?”

    “可以。”

    在听到木蔚来说了“可以”的一瞬间,恒河脸上浮现了灿烂的笑容。这种笑容,就像冬日里的阳光,淡淡的、温暖的,却有点悲凉。

    只是下棋而已,你用得着如此感触吗?恒河,难道这种普通的事情,对你来说,已经奢侈得令你心痛?

    看着这样的恒河,木蔚来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一件事情他很肯定,他乐于与恒河亲近。所以,当恒河问他,“明天,你还会来跟我下棋吗?”,木蔚来毫不犹豫,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地答应的。

    “我会再来的,恒河。”

    树下,萍水相逢的两个少年,相视而笑。

    有种笑容,可以互相吸引,

    有种共鸣,不需要言语……

    有种相遇,或许是一个悲剧,

    有种友谊,不能用时间衡量。

    当觉,他们的笑容很相似,灿烂中,都有种淡淡的哀伤时,小白不再敌视恒河。

    沂山后,就没见过主人开心地笑过。如果恒河与苗小小一样,都是祸端,那么在那一刻来临前,小白会先把祸患铲除。在这之前,就任由主人轻松下……

    与国王的约定的日子还没到,接下来的几天,木蔚来每天都会去绿园找恒河下棋。

    在圣罗城里,叫做恒河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绿耶国的大王子。只要稍微打听一下,便可知道,恒河因为身体虚弱,一直居住在国王专门为他兴建的离塔利亚皇宫不远有一座天河殿静养。由于恒河对植物情有独钟,国王搜集了世界各地的珍奇植物送到这里,并请专门的园丁打理。白天,木蔚来与恒河下棋的地方,其实就是天河殿的一个小院子。恒河把这里称为绿园。绿园里种植的,主要是亚热带的植物。

    然而,木蔚来没打算称呼他为“恒河殿下”。他只是佯作不知道他身份似的,直接称呼他为恒河。

    他知道,如果加上殿下二个,恒河一定会不开心。这是他从一位去世的友人身上体会到的。

    而恒河,对这个来去自如的神秘来客,并没有过问过多。或许,他觉得,问多了,会吓跑这位难得来探访他的朋友?

    蔓延生长的五爪金龙依然郁绿,为炎炎的夏日带一片清凉。淡紫色的花姿情地盛放着,曾不为自己的平凡而羞怯。

    恒河特别喜欢五爪金龙。

    它没有华丽的外表,没有高大挺拔的枝干,然而它却有顽强的生命力。它能攀缠上参大的巨树,在树顶将墙角外的风景一览无遗,盛放着淡紫色的花。

    ……

    圣罗城日暮旅店。

    夜幕降大地,弦月挂西窗,窗外华灯灭,房中人难眠。

    饥饿的小d,虎视眈眈着那个纤瘦的背影,正欲张开獠牙,却看到一抹清冷的白影从窗外闪入来。

    小d红色的眼眸中,马上流露出一种无比憎恨的厌恶。

    “蔚来主人。”

    那个白影对着窗外沉思的木蔚来轻唤了一声。

    木蔚来收起目光中的忧伤,回视身后向他恭敬行礼的白童子,道:“恒河的病怎样?”

    白童子回答:“他患的是颇为少见的心脏病。要治好也不难,不过……”

    “不过怎样?”木蔚来追问。

    白童子道:“蔚来主人,如果你希望恒河以人类的身份寿终正寝,我只要帮他移植一个适合的健康的心脏。或许适合的心脏不易找,以我的医术,让他多活几年,还不是问题的。还是,你希望他像明月或雾竹那样长生不死,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老死?”

    夜风吹得窗外的叶子沙沙作响。

    白童子听了木蔚来的回答后,嘴角勾起奇异的笑容。

    “塔利亚皇宫聚集了一股不祥之气。蔚来主人,你可以多加小心。”

    白童子临走前不忘提醒木蔚来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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