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通天的寨子就在不远的山坳中,原本上次发大水他们这里是应该摊上事的,但却让山坳外的树林救了他们一命,让得水路强行改道。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少吃零食多种树!

    寨子不大,约莫也就七八户人,而且个个紧闭房门,显得颇为萧瑟。偶然看见一两户窗子开着,里面的人见着泰甲一行,只啐了口唾沫,便将窗户紧紧关上。

    泰甲估摸着这里就是一个贼窝,除了贼通天,这里面的所有人也都是小贼!

    但这也仅仅是猜测罢了,直到贼通天将泰甲引到自己房中之后泰甲方才面色古怪了起来,这家伙真是贼吗?怎么家里面这么破?

    贼通天的家约么二十平米的模样,也就一间卧室,一个正厅;正厅与厨房、餐厅是同一个地方,哪像有钱人家分的那么请?这里面也是要啥啥没有,只有些许破烂的陶器与青铜器,也多在角落里积灰了。

    “你女儿说你当贼的本事通天,现在看来……”泰甲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似乎也不怎么样嘛!”

    贼通天看着小子满脸轻蔑,反是嘲讽道:“龟龟,你这小子好像很老练的模样,我猜你肯定是大部落的人吧!呵呵,部落人就是好啊,啥税赋都让族长给缴了,还不多,哪像我们这些穷寨子里的人?”

    萤月牵着贼通天的手,兴致盎然的摆弄着后者刚刚给他的绿宝石;这玩意儿看上去就价值不菲,刚刚阿父还说这是鸥鹭的眼泪。鸥鹭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她以后一定要养很多的鸥鹭!

    哪知泰甲丝毫不给贼通天脸色,借题发挥道:“那倒还真不好意思,我已经替我们家缴了大半年的税赋了,那税官啥都不会,就是会变着法的坑我!我可是缴纳了足足两成税赋,别看不起人!”

    贼通天虽然很惊讶这小孩为什么有这等能耐,但从一见着他自己就有一种莫名的不爽,便也不请他坐下,径直坐到地上损道:“我还以为你多厉害?你可知道我们这寨子每月要缴纳多少税赋?”

    “能有多少?国法规定一成五的税赋,两成便是极限,你还能有多少?”

    贼通天冷笑一声:“两成?那是做给那个狗王看的,我们每月的纳税额度可是五成,五成!这就相当于我们白干半个月,还要多饿一旬!开明王?屁!开明国一点也不开明!”

    “这不可能!”泰甲完全不信,“一定是你们的寨主欺骗你们,哪有五成税赋的道理?”

    贼通天呵呵一笑,不理会泰甲,过了半晌,萤月方才弱弱的说道:“那个,我阿父就是寨主……”

    “好嘛,原来是贼首啊!”

    “我阿父他不是贼!”萤月不满意的嚷嚷着,“他,他是个……猎人!他每次从外面拿回来的东西都是一个动物变得!我的弓是大雕变得,还有这个宝石……是鸥鹭眼泪变得!我阿父都能捉星星,他为什么要去当贼?”

    泰甲还就莫名其妙了,你说你相信这些偷的东西是动物那里变来的也就罢了,你说你爹能摘星星……鬼信啊!

    听得女儿一番辩护,贼通天脸色方才舒缓了下来;他看着不经世事的泰甲,叹了口气,朝萤月道:“女儿,跑了一天累了吧?先睡一会儿,阿父与这个大兄说说话。”

    萤月笑着点了点头,依旧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上的绿宝石,却一脸傲娇的看着泰甲,似乎在说:你看着吧,看我老爹怎么收拾你!

    但她迟迟不进去,眼神在旺财身上打量着;泰甲苦笑一声,吹了个口哨,旺财便跃进屋中,紧接着便在萤月惊喜的目光中奔了过来。

    “我让它和你一起睡觉,可以吧?”

    萤月惊喜的点了点头。

    泰甲却是会心的笑了。

    “臭小子,别打我女儿主意!”萤月刚一进内室,贼通天瞬间换了个脸色低声要挟,“今日你带我女儿回来,我谢谢你;但你若是对她有什么坏心思……哼哼,老子贼通天连你的心也能偷走!”

    听上去是要把泰甲的心掏出来一样恶毒,但为什么……听着这么别扭?

    泰甲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却话题忽转,轻声问道:“你那绿宝石是哪里偷的?”

    “什么偷的?”贼通天眉头紧皱,“我说了,那是鸥鹭的眼泪……”

    “我可不是听你故事长大的人!”泰甲展现出不同年龄的成熟,“是不是偷的我很清楚;你说你们寨子要缴纳五成税款,我信!但你若是不靠偷,你靠什么养活这个寨子的人?”

    贼通天良久没能说话,因为他知道这只能骗骗自己的女儿,骗别人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叹了口气:“这是我前几天从养家偷出来的……他家宝石成山,我只是从仓库中拿了一小块,想必他也不会发现。”

    “能从养渊那里偷到东西,身手也是不错的了……”泰甲低吟片刻,“我想委托你帮我偷样东西可好?若是成功了,我定当厚谢!”

    这次便是贼通天装起了爷爷,他见泰甲有求于他,自然不肯放过如此奚落他的机会,嘲讽道:“方才是谁还摆的跟圣人一样牛气冲天的?怎么,最后还不是要求我这小贼?”

    泰甲是真看不起贼,但如今自己有求于人,倒也不得不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更何况贼通天为了应付苛捐杂税方才走上偷窃这条道路的,若真是如此,他倒还可以接受。

    瞬间,泰甲脸上的平淡变成了笑意:“其实我看你对自己女儿那么好,就知道你不是个坏人,至少你的女儿没有跟你一起偷东西,而你也是编出一个个故事来隐瞒……你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走上你的老路吧?”

    贼通天脸上的嘲讽渐渐收敛,竟是露出了痛苦与无奈并存的表情,好像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一个知音。

    良久,他开口道:“寨中人知晓我偷盗,纵然是为了应付赋税,但也闭门不愿见我,甚至还说我女儿以后一样也是个贼!萤月还小,却被他们辱骂成贼娃子,她却只能跑到我这里来求安慰,问我……究竟是不是贼?”

    泰甲知道,为了隐瞒此事,贼通天说了很多的谎,女儿受了很多的委屈,难怪只有说道自己父亲的时候萤月才会露出欣喜的模样。

    不过泰甲对于这些愚民没有丝毫的好感,登时骂道:“你不当为他们缴纳赋税,让他们自己去缴纳这五成税款,让他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伪君子也知道知道,做人该是有多难!”

    “你是第一个与我说这话的人……”贼通天露出一丝苦笑,“若不是你还年幼,我等或许还能把盏言欢。”

    “你有酒?”泰甲喜道,自上次喝了那老酒他便再也忘不了刺激喉咙的快感。

    “为了女儿,早戒了!”不理泰甲失望的眼神,贼通天摇了摇脑袋,问道:“说罢,你要我帮你偷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帮你!”

    贼通天作为一个老贼,每次去贵族家里偷东西都只偷不起眼却无比值钱的,偷对他而言早已家常便饭;如今遇上一个理解自己的泰甲,他倒不介意帮他一帮。

    “是这样的……”

    泰甲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将刑场更戊断臂,一直到数日前给夷月敷上秘药的事情说了个明白,好像评书一般精彩。贼通天越听越兴起,但听到后面夷月病故,更戊发疯之后,却成了低落。

    “怎么了?”

    贼通天晃了晃脑袋:“你这让我……想起我的嫡妇了。三年前他去购置东西,却刚好遇上了大洪,至今下落不明……为了一人抚养女儿,我因此戒酒、偷盗……”

    原来也是个性情中人。

    如此让二人再没有任何的隔阂,贼通天很同情泰甲,但更同情作为父亲的更戊。无论更戊是真疯还是假疯,内心是肯定不愿意接受妻子病故的事实,这与三年前的贼通天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贼通天立马振作了起来,肩负起了抚养女儿的重任;而更戊却自暴自弃,反是要让儿子想着法子来养。

    “所以你是希望我将你阿母遗体偷出来?”贼通天听完泰甲的故事,也猜出了大半。

    泰甲黯然道:“逝者终有该去的地方,我阿母已经耽搁太久了……”

    “只是你阿父若是失去了你阿母,可能会更疯癫,到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已经疯了,你理解那种心情,即便将我阿母的尸体留在那里,等她发臭、腐败,除了玷污死者,还能有什么意义?”

    贼通天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个少年果然很成熟,能从自己母亲的悲痛中走出来,也懂得取舍,并且明白自己应该干什么……他贼通天自当贼的那天便没有服过谁,今天倒是服气一个小小孩童!

    “也罢,这忙我帮了!”贼通天笑道,“若是我嫡妇还在,她一定会认可我的做法!”

    “多谢!”泰甲真诚的感谢道。

    “那你先回去吧,明日我会去的……等等,明日好像……”

    还没等贼通天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泰甲抢先问道:“先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

    “呃……刚才想到哪里去了?也罢,什么问题?”

    泰甲似乎羞于启齿,但却难忍好奇:“萤月说你能摘星星,这……是真是假?”

    贼通天哑然,却是狡黠一笑:“你觉得呢?”

    “我觉着吧……应该,可能……是故事吧?”

    贼通天却道:“我真能摘星星。”

    “不可能!”泰甲惶恐,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不可能的,除非你是神仙!”

    “那你要不要留下印证一下呢?”贼通天走到门口,望着渐渐下落的太阳,“夜,就要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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