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一个礼拜之后,努雄先生又来了白先生家,这次倒没有直接奔着公孙胜岩来,而是找到白先生之后,两个人闭门谈了大半天,期间似乎还有激烈的争吵,吓得下人们谁也不敢靠前,生怕白先生出来的时候稍有气不顺就撒到自己的身上。公孙胜岩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因为上次在白先生的女儿白浪手里露了一手书画的功夫,让白浪彻底折服,没事就找机会要他教着画画。年轻人本身就比较容易亲近,再加之公孙胜岩江南公子的身份,更让白浪觉得亲切,这么一来二去,公孙胜岩也从有心推辞变成了家常便饭。只是二人的往来都有意无意地背着白先生,毕竟公孙胜岩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和白浪打发时间而已,如果让白先生误会了,岂不是变成了不仁不义之辈。

    努雄和白先生再从房间里出来时,二人已经恢复了平静。谁也不清楚他们在房间里为了什么事情争吵,不过当天白先生就带着一个下人牵马离开了白家,看起来似乎要去挺远的地方,家中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普仁打理。白浪没有了父亲的管束,乐得就像在笼中被放飞的小鸟。对于父亲的离去她只觉得更加自由,夏秋也是跟着白浪疯疯癫癫地什么事情都不想,天天陪着白浪看公孙胜岩画画。在知道公孙胜岩会弹古琴之后,白浪又让普仁去买了一架琴回来,普仁看在眼里却不好说什么,毕竟管家管不了大小姐,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终于在白先生离开将近一个月之后,白浪不再带着夏秋,而是独自来找公孙胜岩了,同时她看公孙胜岩的眼神,也有了一丝的变化。

    公孙胜岩在女性的方面天生就愚钝,白浪甩开夏秋,单独来找自己这一变化,他居然压根就没有察觉出来,只以为是伯牙遇到了钟子期,还像以前那样左琴右书地摆好架势,兴致到了就抚琴吟唱。白浪的话越来越少,经常在一旁用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公孙胜岩,公孙胜岩精力都放在琴上,白浪的样子让他甚至有些自鸣得意,觉得自己琴画双通颇为了得,简直是笨到了姥姥家。

    “周兄,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的飘逸不凡。”在周家客厅内,白先生对周先生拱手示礼,呵呵地笑着。

    “飘逸不凡这四个字,周某实在不敢当,白老弟你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周先生自从白先生进门之后,心里就对他的到访目的有了七八分的了解,“咱们有快二十年不曾见过了吧。”

    “对,二十年,光阴似箭啊,上次见面还是在西京。”白先生感叹了一下,“你看着没老,但我老了。”

    下人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来来来,喝茶,上好的武夷岩茶,就那么几棵老树,一年也喝不上几口,你要是不来,我还舍不得喝。”周先生招呼白先生用茶。

    白先生端起茶杯四面环顾了一下,然后低头小口抿了一下手中的茶。赤红的茶水入口便是一阵浓香回甘,白先生享受地闭上了双目,可见这茶确实是极品。

    “此番到访……”白先生张嘴说。

    其实闭眼品茶的时候,他就在肚子里打着腹稿,心想该怎么和周先生提这个苏公子的事情。原本他是不想来的,一是路途确实遥远,二是周先生既然把人送来了,自己就当不闻不问地收下,况且已经有了一次逼宫一般的谈话,再来找周先生,未免太不近人情,也辜负了他的信任之情。但是努雄大巫坚持要他把苏公子的身份问清楚,还说了一些什么江湖传言的话,说不定和这个苏公子有关。白先生听完努雄的话,觉得事关重大,坐立不安之际终于决定来江南问个明白。

    “先喝茶,你我兄弟多年不见,你不妨在江南多住些时日。舟车劳顿,江南又美景如画,什么事情都先放下,也不差这一会的时间。”周先生拦住了他的话,重新把茶杯端起来,啧啧地品了两口。

    客随主便,周先生话已至此,自己不好冲撞了这喝茶的气氛。白先生讪笑了两声,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改而问道:“雪儿近来可好?”

    虽然两人多年未见,但是大小事情,都会通过来往的本家药商多多少少地打听一下,再说炳亮在云南的时候,也提起过周先生的夫人因病不治,所以白先生没有冒失地问不该问的事情。

    “马上就要嫁人了,女大不由爷啊。”周先生似乎心有不甘。

    “谁家公子这么有福气?”白先生追着问了一句。

    “江南公孙家,公孙胜丘。”周先生毫不遮掩自己对这桩婚事的不满,“在外人面前说自然是另外一回事,但是白老弟,你我之间不说假话,我对这桩婚事还是……唉。”周先生摆了摆手,不想再谈。

    “雪儿和我们家白浪年纪倒是一样大的。”

    “也对哦,你家白浪许了人家了么?”周先生关心地问。

    “许什么许,一天到晚和丫鬟疯疯癫癫的,给她找了好几个画画的老师,想让她安静一下,也是边学边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头都大了。”白先生听着好像是在责备自己的爱女,言语中却透露着藏不住的爱怜。

    “周先生,白先生……”炳亮走进屋内,恭敬地和二人打招呼,“饭菜都做好了,您二位要不边吃边聊?”

    “好,边吃边聊。炳亮啊,没想到吧,你前脚离开,我后脚就追着你来了。”白先生和炳亮开着玩笑,炳亮礼貌地笑笑,没有答话。三人前后走着去了吃饭的屋子,饭桌上两位老友把酒言欢,谈笑风生,炳亮作为周先生的养子,也受过白先生的礼遇,所以理所应当地成了陪客,三人连吃带喝地就到了晚上天擦黑。

    吃完饭炳亮安排下人打来热水,大家擦了一把脸,洗净了酒气和菜油,又将桌子上的杯盘收拾干净,重新沏了一壶岩茶。周先生将下人全部支走,关上房门,抱歉地看了白先生一眼,自我解嘲地笑了笑,重新坐回白先生的身边,张嘴说道:“我给你送去的这个人,是我周家的世交,名字叫做公孙胜岩。”

    “不是姓苏么?”白先生觉得诧异,不解地看着一旁的炳亮。

    “这事也不能怪炳亮,他一个人在外帮我办事,承担了太大的压力,短时间内过于紧张是可以理解的。”周先生重复了一遍,“这个人姓公孙,叫做公孙胜岩。”

    “可是公孙家的公孙?”白先生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对,正是。”

    “唉!”白先生重重拍了一下大腿,“那孩子看着知书达理,对人又不卑不亢。我早该想到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嗣。”

    周先生见白先生这么说,便竹筒倒豆子地把公孙家的事情从公孙广孝的死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了送公孙胜岩逃出江南,这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那你知道不知道这个公孙胜岩,后肩上长着一个图案,我在云南有一个生死之交,是苗寨的大巫,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怎么说,有问题。他那个图案,好像跟什么灵魂重生有关,我也说不明白。”白先生听了周先生的话,继续问道。

    “这个图案周先生开始并不知道,是我从您家回来之后告诉周先生他才知晓的。而且这个图案是我在护送公孙胜岩去您家的半路上,进到南粤之后说不上来的哪一天,突然就自己长出来了。我们都很奇怪,包括公孙胜岩自己。”炳亮插了一句话。

    “我从大巫努雄那里听来了一个传言,跟五百年前的一件事情有关。说是当年有一个修者,姓公孙,被十余个帮派联合追杀,最后将死之际留下了两道残魂,并诅咒说如果今后有公孙的后人再次死于修者之手,无论什么原因,残魂就会重生。”

    “啊,”周先生听得心里一惊,端茶的手一抖,茶杯里的水半数洒在了青色的衣服上。

    “重生干什么?”炳亮嘴快,又憋不住问起来。

    “能干什么,复仇啊!”白先生压低了声音表情紧张地说。

    “白老弟,你说的那个公孙可是这个公孙?”周先生脸色都变了。

    “不确定,不过你想啊,他公孙胜岩的背上,突然长出来那么个东西,大巫努雄说那是一颗种子。炳亮当时你也在场吧,我没有瞎说吧?”白先生看着炳亮,炳亮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你又说公孙家最近死了人,还是遭人杀害,公孙胜岩也是昏倒在落马山被药农发现的……你可是没看见啊,周兄,公孙胜岩背上那个东西可厉害了,大巫楚雄离他近了肚子里的本命蛊就会不停闹事。”

    “这可如何是好?”周先生发现自己端着的茶杯早已变空,手上还有洒出来的茶水,于是把茶杯放下,直接把手在胳肢窝里擦了一把,内心的压力和疑惑让他完全讲究不起来了。

    “唉,不知道啊!”白先生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咱们两个老兄弟,现在是卷到这个事情中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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