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位大爷,以前可没见过您啊,您到我们绣春楼来,是要来喝酒呢,还是要来找相好呢?”一个涂脂抹粉的老女人手里拿着香得令人生厌的手绢,拦在一位穿着灰褐色长袍,扎着蓝色腰带的怪人面前。她一边说一边摇着手里的手绢,弄得长袍怪人鼻子直痒痒,差点要把喷嚏打出来。

    “喝酒。”这个怪人话不多,眼神也不太友善,嘴皮虽然动了两下,但是眼睛完全没有看老鸨,而是开始往里面打量。这绣春楼乃是城中最热门的风月场,此时刚刚才到下午,但是已经来人如织,男男女女嬉笑打骂着,全然不顾旁人的目光。

    “您是第一次来吧,我和您说一下,喝酒您可以……诶诶诶,怎么直接就往里面闯啊?大春,大春,跟上那个长袍子,把他给我撵出来。”老鸨见长袍怪人不愿意搭理她直接往里进,赶忙招呼一旁的打手。

    被叫做大春的打手看上去虎背熊腰,几个健步就追到了长袍怪人的身旁,大春伸手探住怪人的肩膀,用力要往回拉。这长袍怪人看着四十冒头,面色灰暗脖颈消瘦,长袍在他身上穿着就像是竹竿上挂了一副大蚊帐。怪人被大春这么一拉,倒也没有做挣扎,顺着势就直直地往后倒了过去,竟然直接倒在了大春的怀里。

    “我有约的。”长袍怪人用一只手搂着大春的腰,不急不慢地说,另一只手从袍子里掏出一个木质的牌子,在大春面前晃了晃。

    大白天的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个怪男人,而且是在这种烟花柳巷之所,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尴尬。大春把长袍怪人扶起来,用手攒成拳头在嘴巴边上吭吭干咳了几声,然后拿过牌子看了看,给怪人指了个方向,扭头独自朝门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冲着老鸨摊了一下手,意思是人家是花了钱的客人,我可赶不走。老鸨见此情景,也就不再追问。

    长袍怪人找到了房间,推门进屋。别说有花枝招展的美女陪着喝酒了,里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怪人返身把屋门关上,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屏风后面的隔间里窗户是开着的,窗户旁边不远的位置有一张八仙桌,桌上细看有一只鸽子一动不动地立着,偶尔咕咕地出个声。

    他绕过屏风走近细看,这是一只信鸽,鸽子左腿上绑着一小枚蜡封的纸卷。看样子约他见面的人并不想被认出来,所以挑了这种神神秘秘的方式。长袍怪人用两手抓住信鸽,信鸽安静地被捧在手里,顺从地任由怪人把蜡封纸卷取下。可当他刚把信鸽放回桌面的时候,信鸽毫无征兆地突然拍动翅膀,冲着开启的窗户就要飞到屋外去了。怪人来不及思索,连忙从袖口中抖出一截细长的管子,口中轻轻说了三个字“追上去”,接着抬手一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信鸽飞走了,怪人把蜡封纸卷拆开,上面写着蝇头大小的密密麻麻的字,他仔细读了两遍,然后按照纸卷内所说,弯腰在床板下面摸索一番,找出来两张大额的银票。他把银票收好,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一壶冷茶,喝完起身离开了绣春楼。

    公孙广孝这些日子有点烦。一晃老太爷的九十寿辰已经过去一个多礼拜了,家里的事务已经步入了正轨,大家都按部就班地干着自己的事情忙着自己的活计,但是烧绸庄这个事,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明确的说法,王捕头那里偶尔和自己通一下气,说的也都是场面上的话,具体进展怎么样,完全不知情。他特意问过侄孙公孙胜岩,公孙胜岩好像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少,要不是多年来的修养够高,为了这个事情他真的想在王捕头面前发顿脾气。另外就是公孙胜丘说起来要提亲的事情,如果特意为这个事情往周家跑一趟,万一对方没看上公孙胜丘,碍于情面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反而让自己破了这个周家选亲的规矩,大家都尴尬。不说吧,这公孙胜丘已经问了自己两次了,每次还都是振振有词,什么婚姻大事传宗接代的,又不好为了这种事情把侄孙骂一顿,是啊,谁又没有年轻过呢,再说这又算不得什么非分的要求,所以听得自己直想躲起来。

    事情一件一件办,先找个借口去老太爷那里问一下,需要不需要给周先生回一个礼,老太爷肯定不会阻拦,这样也好拿住机会和周先生提一提。

    公孙广孝拿定了主意,就往老天爷的住处走,快要走到的时候,却看见老太爷的下人们像被捅了蜂窝的马蜂一般到处奔跑,一个女婢低着头急匆匆地差点撞上自己。公孙广孝心里觉得不妙,顾不上发脾气,抓住女婢就大声地问:“怎么这么火急火燎的,怎么回事?”

    女婢见是公孙广孝,赶紧站定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太爷……老太爷……”

    “老太爷怎么了?”公孙广孝急脾气瞬间上来了,一边问一边抓住女婢的肩膀大力地摇晃。

    “呜……呜……老太爷方才吃完饭,说是要到后院去走一走,也没让我们搀扶,结果一个不小心,重重地跌了一跤,现在昏过去了还没醒。”

    “你们这些废物!”公孙广孝急火攻心,甩手就给了女婢一个耳光,女婢被扇了这一记耳光之后完全懵了,一动不动地立在他的面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通知他们去找大夫和周先生啊!”公孙广孝几乎要咆哮起来。

    女婢这才回过神,又急匆匆地往外走去了。

    不多时的工夫,公孙家里有点身份的人都来到了老太爷的屋前,公孙广孝只让自己的兄弟姐妹进了屋,其余人等一律在外面等着。老太爷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额头破了一个洞,血已经差不多止住了,但是大夫还没有来,没敢包扎,身上盖着蚕丝的被子,一条腿露在外面,膝关节的位置明显有错位,裤腿也提到了大腿之上。

    “二哥……”公孙广孝的妹妹面色焦急地问。

    “行了,你们也出去吧,在这看着也帮不上忙,”公孙广孝看着兄妹们说,“大哥你留下。”

    众人刚要出去,门从外面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老迈的大夫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挎着药箱的小伙子。

    “霍大夫……”公孙广孝抱拳示意了一下,然后不再多言,立在昏迷的父亲身旁。

    霍大夫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了老太爷的床前,刚要离去的众人见大夫来了,又返身聚拢过来,想听听大夫怎么说。

    霍大夫低头喊了一声公孙老太爷,见没有回应,就俯下身子,用手把老太爷的眼皮往上掀了一下,老太爷的眼球直愣愣地看着上方,散痪无神。霍大夫松开手指,让老太爷的眼皮重新闭上,然后伸出左手,搭在老太爷的手腕上开始把脉。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整个房间里安静得像没有人一样,过了半盏茶的工夫,霍大夫把手收回来,然后转头示意身后的小伙子,小伙子恭敬地递上药箱,霍大夫在里面稍微挑选了一下,取出了一枚扁平的药片,用左手拉开老太爷的下颌,然后把药片垫在他的舌下,再重新把老太爷的嘴合上。做完这些,霍大夫起身拍了拍手,身后的小伙子开始给老太爷包扎。

    “霍大夫,您看……”公孙广孝这才开始发问。

    霍大夫看了看四周,稍微沉吟了一番。公孙广孝明白他的意思,重新把兄妹都支到屋外,只留下了自己的大哥。

    “伤得太重,若是年轻人,恢复个三五月倒也没有大碍,可是老太爷年纪在这摆着……”霍大夫摇了摇头。

    “我爹几时能醒过来?”公孙广孝的大哥发问。

    “如果今晚能醒,以你公孙家的能力,辅以药石,兴许还可以拖个一年半载,要是今晚醒不过来……”霍大夫话说一半,看了看对方,意思是那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公孙广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是悲伤。此时门再次从外面被推开,周先生站在屋外收了收急匆匆的脚步,沉稳却不失迅速地走了过来。

    “周先生……”公孙广孝兄弟抱了抱拳,霍大夫也对周先生点头示意。

    周先生匆忙回礼,看着躺在病榻上的老太爷,一脸愁容。

    “怎么就摔成这样,唉……”周先生也叹了口气,“十天前我们还在一起听戏呢。”

    “唉,听下人说,老太爷吃完饭要出去走走,没要人搀着,结果一个不小心,唉,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大哥公孙广顺说。

    “方子可开好了?有什么缺的么?”周先生问。

    霍大夫看了看周先生说:“我这就开方子,有周先生你在,一定不会缺。但是老太爷本身年事已高,我们与公孙家相识多年,也就不绕弯子说,怕是不好办啊。”

    公孙广孝定了定神,干咳了一声,接着霍大夫的话说:“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吧。客气话我就不再多说了。”说完再次致谢,走到门边把门打开,屋外的人齐刷刷地看过来,他示意大家可以进去了,然后喊了一声周先生,二人一前一后地往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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