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张仙打伤哮天犬杨戬争斗桃止山

    惆怅寒冬夜,眼盼鱼肚白,

    春阳虽高起,仍有料峭来。

    上回说到赵匡胤一举歼灭蜀国,将蜀国国主孟昶押赴京师,孟昶七日后暴亡,幸得花蕊夫人朝夕礼拜,引得宫中、民间祭祀日盛,得以归位,但花蕊夫人尚在人世,因此不得赦封,只在人间游荡。想那张仙,在天虽为小吏,却是人人敬仰,转世之后,穷极物欲,倒胜比天上万分,从未受过凄寒孤独之苦,如今光景,甚是烦恼,愤懑不满,溢于言表。后人仿诗证曰:

    将军卸甲辞旧事,苦乐焉有几人知。

    寒夜温酒愁孤盏,渐恨天长月迟迟。

    醉看窗前寒梅蕊,含娇怒放满清枝。

    笑视今朝困金锁,静待风云际会时。

    话说那哮天犬,当初随赤城王二郎神收伏北海之妖,被二郎神误伤,散落人间,见这世间繁华,又得了自由之身,其心甚喜。虽是二郎神屡次召唤,但那哮天犬却迟迟不归,二郎神宠爱甚重,也就听之任之。那哮天犬自恃二郎神背后撑腰,在人间渐渐为所欲为,听闻百日内小儿大能增进修为,因此每日便吞服一个小儿。后竟肆意猖獗,专嗜童心。在人间数十载,有无数小儿无辜惨死。百姓求告无门,唯求送子天王及张仙多降子孙。时张仙元神归附神位,眼见哮天犬恶行,只得禀报送子天王。送子天王亦觉此事龌龊,但思想那二郎神乃是玉帝亲甥,不便将此事大肆宣扬,于是修书一封,派人送与二郎神,并未责怪哮天犬,只望二郎神即日召回哮天犬,免得旁人微词。二郎神看罢大怒道:“你我共为天王,焉敢越制欺我?”掷信于地,大骂而去,依然故我,对天狗愈加纵容。那哮天犬有恃无恐,更加肆无忌惮,时常下界,偷钻烟囱盗食小儿,一身如锦的皮毛竟然变得犹如黑炭一般。幸亏那逆天鹰之喙当初被神斧砍去,因此不足在人间作乱。但其用山石将旧喙击碎,不久复又长出新喙,还未及作乱,便被二郎神召回,否则人间必将多出一段劫难。

    那二郎神在凡间神威甚重,世间广有妖魔鬼怪,无不惧怕二郎神,因知晓了张仙与二郎神不睦,因此多在暗处为难张仙。那张仙虽然是仙家,却并未归位,无有从众,难以慑服妖魔。那些妖魔因此变本加厉,借以在二郎真君面前卖乖,时常待张仙刚送子而去,那些精怪便遁入凡家,在初生婴儿手心或脚心上写上一个“灾”字,或是假借婴儿之口言道:“我乃天上神仙,受送子张仙之命,特来禀之尔等,不就山洪将发、大地震颤,尔等必死无疑。”那些百姓见得惊骇,口口相传,人间不时便有恐慌,再加上战乱不止,人们更加确信天灾将至。为得全尸,不惜上吊自杀者,各村皆有。张仙也有所察觉,但苦于无计可施。这送子之事乃是本职,若不行使,便是渎职,可那人间邪魅阴阻,再若送子,无异于置生灵于地狱之中,定会招灾。苦闷之际,只得向送子天王禀告。送子天王亦是无奈,自思在这天庭之上,自己虽然是封王重爵,但这等尊耀比比皆是,自己即便是挺身而出,也难免因身微言轻而无人理睬,俗语讲“力小休负重,言轻莫劝人”是也。况且这二郎神绝非等闲之辈,倘若处置不好,必然陷于是非之中。因此命张仙,送子一事,依旧进行,以防授人以柄,同时赐给张仙五彩丝绳,但凡小儿出生之后,用五彩丝绳编结成物,系于小儿脖颈之上,取名“珠儿结”,以防邪祟之侵。那些鬼魅精怪见了,不敢近前,也少了诸多供物,自然更恨张仙。

    那些精怪闻听二郎神护短,更加肆意妄行,时常拢在哮天犬四周,为虎作伥,借以分得一杯羹。哮天犬倒也不厌,与之沆瀣一气,那些妖魔自然是感恩戴德,纷纷尊奉哮天犬为野天大王,甘为爪牙。张仙见了,甚是愤怒,听闻二郎神怒骂送子天王,早已气炸心肺,但忌惮于二郎神官高位显,又有玉帝撑腰,急切也是无用,于是趁夜赶下界来,藏于烟囱之下,眼见那天狗正要钻入,由囊中取出两枚弹子,搭在弹弓之上,只听嗖嗖两声,正打中天狗咽喉、小腹,疼的哮天犬呼号而去,逃回灌江口,接连三日水米不进。

    凡间的妖魔见哮天犬被张仙打伤,也庆幸免了张仙手段,不过尝过这婴儿滋味,难以罢手,却又不敢与张仙为敌。只得焚香告诉哮天犬,在桃止山上,有一棵蟠曲三千里的大桃树,树上生长奇桃,只要服食了奇桃,暗伤便可痊愈。那哮天犬听闻,忍着疼痛下落凡间,寻见众妖,言道:“既然凡间有此奇物,尔等应取来献上,何故推脱?”那众妖言道:“大王不知,那桃止山非比他处,山门有两位鬼王镇守,一个唤作神荼、一个唤作郁垒,法力广大,小的们不是对手,即便是蒙骗过了山门,那桃树上金鸡慧目,树下还有镇山猛虎,更何况这桃树本是鬼怖木,我等法力甚微,只有对大王的一片赤诚,因此不敢前去。”哮天犬道:“别人倒是不知,这神荼、郁垒我还是知道几分,他二人本是兄弟,曾归顺蚩尤大帝,在涿鹿之战中被擒,降于黄帝,被黄帝封为上古门神。后二人擢升为东方鬼帝,辅佐酆都大帝主治桃止山。二人虽然名为帝,却不过是鬼怪的头子,本大王即刻修书一封,尔等带去,必然可取奇桃回来,自然少不了你们好处。”那些妖怪听了,自然欢呼雀跃。哮天犬取来纸笔,以二郎神名义修书一封,言道:“神荼、郁垒二贤兄:小弟杨戬有礼。今日特遣帐下走卒前往尊处,取奇桃三枚救急,望二贤兄方便。改日请到灌江口一叙,小弟必当报却大恩。”

    那些小妖持着信便走,来到桃止山,禀过门卒,觐见了郁垒,呈上书信,跪听训示。郁垒问道:“你二人从何处来?”其中一妖言道:“小的们从灌江口来。”郁垒又问道:“你二人隶属于谁?”那妖道:“小人隶属野天大王麾下。”郁垒言道:“大胆!灌江口何曾有此官职?你二人详细道来,如何冒写了书信?是何目的骗取奇桃?”那几只妖怪见郁垒发怒,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说话。郁垒喝道:“来人,将此等贼人捉了喂虎!”那些妖怪拼命呼喊,言道:“我等确是受了清源妙道二郎真君麾下哮天犬之命,前来大王处借桃。”那郁垒道:“这封信可是二郎神所书?”妖怪们只得称不是。郁垒言道:“你当本王不知,那哮天犬在人间杀生无度,因被张仙打伤,方才想要用我这奇桃医治,是也不是?!”那些小妖如何敢欺瞒,头如捣蒜。郁垒言道:“本王帐下鬼兵无数,散布人间,人间之事了如指掌,尔等与那哮天犬沆瀣一气,如何敢来本王处讨要好处!来人,先打上一百大棍,治下他们助纣为虐之罪!”那手下鬼兵平日没甚好处,正是想找人撒气,见来了由头,因此使尽全力,拼命打下,还未打上一百棍,便有一只道行浅的精怪连吓再疼死将过去。郁垒见了,命人拖去喂虎,又对众妖道:“尔等假冒天神骗我奇桃,再各抽上一百鞭!”这一百鞭下去,又打死了两只妖怪,剩下的妖怪奄奄一息,低声哭号饶命。郁垒言道:“如今看在二郎真君面上,放尔回去,告诉那哮天犬,若再不知廉耻,吞啖小儿,令阴间冤魂怨望,本王定当告上天庭,治下他的罪状!”那小妖连连谢恩,连滚带爬退去。

    那小妖原以为能仗着二郎神的面皮,借的仙桃,也好分上一杯羹,不想此去鬼门关,好似有去无回,受尽了大刑之苦,因此添油加醋禀告哮天犬,只言说:“那神荼、郁垒好生厉害,听闻是二郎真君为爱犬救治,但言‘若是他人,却好方便,只是这二郎神,万不能予。’还说大王不过是二郎神身边的一条狗,不配享用仙物。”那哮天犬听到这里,早就怒火中烧,咆哮一声,言道:“神荼、郁垒,你二贼休得猖狂,今日便是今日,某定报与我主,将你等不共戴天。”那小妖连忙劝道:“大王不可此说,那二鬼不仅大骂了您,还怒骂了赤城王,甚至言说赤城王乃是老太君的野种……”哮天犬听到此处,又惊又怒,大骂了一番,怏怏而回灌江口,继而又水米不进。那二郎神虽然是三界大神,铁面无情,但是对着哮天犬却是纵容过度。见爱犬奄奄一息,二郎真君言道:“哮天啊哮天,究竟何伤令尔如此难忍?但讲出来,爷爷为你做主。”那哮天犬言道:“爷爷,此事关系重大,小的不敢言说。”二郎神言道:“犬儿勿惊,有爷爷在此,这三界神佛哪个也不敢动你半分毫毛,但讲不妨。”哮天犬言道:“自从爷爷三渡小的于草莽之中,传授小的修身之术,小的便一直对爷爷忠心耿耿,发愿永世追随。不过如今,小的便要与爷爷诀别了。”说罢痛哭起来。那二郎神好生纳闷,言道:“犬儿勿哭,你亦是得道之身,尚有神籍,怎会有诀别一说?你且要慢慢说来。”那哮天犬道:“前日小的受了张仙欺辱,身受重伤,却一心想要找张仙理论,告知此事皆是小的一人所为,但那张仙根本不听,还请来救兵,自称是神荼、郁垒,二人只道是居中调和,言称他二人手上有凡间上品奇桃,但要服下,便可起死回生。小的满心欢喜,应承大人不记小人过,向二人借此奇桃,却见那三个贼人狞笑不止,原来是那神荼、郁垒炼本就不想赠与,只是要愚弄小的。小的气愤不过,与他们相斗,却不是对手。小的言说主人乃是清源妙道真君,那三厮言道:‘我们辱你,就是辱那二郎神。’还满口污言秽语,有辱老太君清誉,小的不敢言说。”那二郎神听到此处,早已暴跳如雷,骂道:“混账东西,爷爷定要将你等碎尸万段!”那哮天犬见二郎神如此发怒,也吓得跪倒在地,言道:“爷爷息怒,小的情愿一死,万望爷爷不要去找那三人争斗,小的听说那神荼、郁垒乃是鬼王,虽是品阶不高,但是人多势众,二爷前去定然吃亏。”二郎神不听则已,听罢呼喝传令官进来,点起一千二百草头神,便要到桃止山找那神荼、郁垒报仇,直健将军等再三苦劝亦是不听。

    待到了桃止山,二郎神大骂不已,那山上的鬼怪连忙奏报神荼、郁垒,二人听闻二郎神率了众兵,必致厮杀,因此也点下千百个鬼兵,冲下山来,问道:“二郎神,你不在人间巡视,擅到我桃止山,意欲何为?”二郎神骂道:“两个小儿休要猖狂,爷爷我乃是上古之神,相助大禹王治水有功,你二人不过是相助蚩尤造反、战败投降的贰臣,有何资格责问于我!”那神荼、郁垒乃是驱鬼辟邪之神,自来也是脾性火爆,见了如此侮辱,自然是火冒三丈。那郁垒怒道:“杨戬,你如今擅动刀兵,却是为何?将来与你天庭相讼,也好有处说理!”那二郎神早听闻了哮天犬的谗言,羞于出口,骂道:“爷爷与你讲理,也要到阴曹地府之中!”言罢挺着三尖两刃刀便来,那郁垒与二郎神言语不和,也挺着浑铁点钢叉来战。不过那二郎神毕竟法力高强,打斗五十回合,郁垒便渐渐不支,那神荼见了,大喊一声:“二弟且歇,看兄长来战。”那郁垒深知二郎神厉害,生怕哥哥吃亏,因此二人共斗二郎神。不过那二郎神果然不是徒有虚名,由于二人打斗了百余回合,那兄弟二人此时只有招架之功,哪还有还手之力?

    正在此时,只听梵音乐起,地藏王菩萨带着众罗汉、鬼兵前来,原来是鬼兵见了二郎神英勇,早跑去禀告酆都大帝。但酆都大帝此时恰不在府中,众鬼兵只得前去请地藏王菩萨前来劝解。

    那地藏王菩萨对三人言道:“阿弥陀佛!三位仙尊暂且住手!贫僧有话言说!”那神荼、郁垒见了救星,连忙撤出圈外,二郎神怒目而视,言道:“菩萨,有话但讲,小王还有事要办!”地藏王菩萨言道:“赤城王,你带兵前来阴间讨伐,总该有个由头,不如说与贫僧知晓,也好给你断个曲直。”那二郎神道:“菩萨,你可不要护短!先是你这阴间鬼王出言不逊,方才令小王前来兴师问罪,你可相问他二人。”那郁垒怒道:“二郎神,莫要血口喷人,我兄弟二人从未出过这桃止山,从未与你谋面半分,何来出言不逊一说。”二郎神道:“你二人仗着鬼兵人数众多,何曾将我放在眼里,我那爱犬前来借桃,不予也就罢了,何故相辱?又相辱与我,是何居心?!”那郁垒道:“二郎神,休要误会,我这奇桃,乃是阴间共有,非是我的私产,怎肯轻易相与?但哮天犬派人前来借时,本王并未羞辱,只是责罚了其不敬之罪。不信可令哮天犬前来对峙。”二郎神道:“你明知哮天犬被你等打成重伤,不能前来,何故相逼!今日是非曲直,便要一齐算就!”说罢又要开打。那地藏王菩萨言道:“赤城王,既然哮天犬未至,这对质一说无从查起,若是信得过贫僧,可令贫僧的谛听前来,述说当日实情!”那二郎神自认哮天犬忠心护主,断不敢欺骗,却是不知哮天犬亦被那数只小妖所骗。因此言道:“既然菩萨如此说,但请谛听说来,也好让这二鬼心服口服。”只见地藏王菩萨唤出谛听,乃是一只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麟足的九不像。

    那谛听按照菩萨吩咐,将哮天犬如何派小妖前来骗桃、郁垒如何责罚小妖、小妖如何欺瞒哮天犬等诸事一一说明,那二郎神听罢,自知理亏,喝道:“住了!你等同为阴间之官,到此时不过是官官相护罢了!即便哮天犬有错在先,但本王与你郁垒无仇,缘何相辱与我?”那郁垒道:“二郎神,如今谛听已还我清白,你如何执迷不悟?”地藏王菩萨言道:“赤城王,此事原本是你误会东方鬼帝了。还望双方看在贫僧面上,各其罢手,勿再起争端为是。”二郎神见地府众神出面偏袒,再做争执也讨不到便宜,言道:“此事绝不善罢甘休!”言罢率着众人返回灌江口。

    到了道观,喝问哮天犬,令其招来那数只小妖,严刑拷打一番,那小妖终于坦露实情,二郎神羞赧难当,将数只小妖挖心摘肺、烈火焚身,但仍不解其恨,一道奏折报上天庭,只言东方鬼帝勾结西教地藏王菩萨,在地府狼狈为奸、一手遮天,如今地府早不是天庭治下。玉帝看罢,甚是惊讶,虽然早知晓西教人势重大,早有四大菩萨入主中原,却不想能在短短百年之间掌控地府,连忙下旨,招东岳大帝、酆都大帝、北斗星君等一众仙官觐见,责问西教之事。那酆都大帝言道:“启奏玉帝,如今地府仍是我教掌控。佛教宣扬恩威并举,虔诚皈依者,死后可往生极乐,恶贯满盈者,死后当入西教十八层地狱,只不过人间信仰西教日隆,因此地藏王菩萨得以永驻阴间。”玉帝言道:“纵是百姓信仰,尔等亦应及时禀告,不致如今被动!”那酆都大帝言道:“微臣曾于当初上书三道奏折,陛下却未批复,因此未敢擅专,方顺其自然。请陛下降罪!”玉帝听到此处更是惊讶,言道:“爱卿所说奏折,朕并不知情。”盛怒之际,令人彻查。正是:能避责便要避责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知后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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