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十,天煮晦暗,阴风怒“※

    铅色的苍穹下,数十骑从北方急驰而来,行过一处名叫陈桥的地方,这队马军停了下来。紧接着又有三百骑远远地奔来,在这三百骑人马的身后,是一面大旗,行得近了,只见那面旗帜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郭”字,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一骑又一骑,一旗又一旗,自北而来,不多时便是一股洪流扑面而来。踩踏着连天的衰草,挟看来自北方的寒流。

    万军丛中,郭威感到疲惫。

    对于陈桥这个地方,他很熟悉。凡走出京北行,至陈桥便分为异西两路,东路自长坦、澶州、大名郜都以至更北,一路经滑州、相州。通往北方,谓之西路。就是今年这一年之内,郭威就经过陈桥两次。

    陈桥属封丘县,封丘县是大梁城的北郊,所以大梁城的北门便叫做封丘门。大粱城遥遥在望了,郭威命令跃跃欲试的部下们安营扎寨。

    “京城里的人此刻在做什么?”郭威问部下左右。也由不得他不纳闷。因为他自郜都兵南下,不是集体出游,而是来杀人的,眼看就要摸到了大梁城的城门,竟走出奇的顺利。“还能做什么?这帮蠢材正引颈就戮呢!”王峻骂道。

    “属下以为,我军挟怒而来,打着清君侧要朝纲的名义,虽然良将不少,但亦不可轻视了京中人马。”魏仁哺道。

    谶主事此言虽有理,但也太瞧的起慕容彦之辈了。”王殷却道。“祸乱生之日,群小太高估了自己,眼下我军已抵近畿,却看不见京师人马的踪迹。依王某看,城内用事者不是目中无人,便是散沙一片。甚好、甚好!”

    王殷必胜之情,溢于言表。魏仁浦虽然谨慎,但他也对王殷的话表示同意。

    “命令全军,抓紧时间备战口”郭威见部下都有疲惫之色,见京城兵马未动,也正中他下怀,又道:

    “诸军养精蓄锐,多派斥侯,我料今日必有敌军前来。

    “遵令!”

    当郭威的大军正忙着安营扎塞之时,皇宫内刚刚结束一场御前军事部署会议。郭威大军逼近京城,城内并非闻所未闻。只是他们的行断不够快,更不够果断。

    商议的结果是,遣刘妹等人严守城池,派慕容彦与侯益二人领军出城,分别屯于七里店与赤网,与郭威对峙,所属兵马每个军士都得到了重赏,再命郭军家眷们往郭军中通信,利诱他们归正。

    虽然城内人心惶惶,但对于慕容彦来说,这不算什么,因为他认为大梁城足够坚固,城内的兵马足够强大,更何况他认为“邪”不胜“正”所以。他在皇帝面前夸下海口:

    “郜军不过是小虫罢了,臣将为陛下活擒其魁!”

    慕容彦网阔步走出皇宫,里面见枢密承旨聂文进匆匆从外面而来。大冷天里,聂文进满头大汗。

    “聂大人,你这是从哪来?”慕容彦问道。

    “令公,郭老匹夫已经奔至封丘了!陛下命我出城探知郭威动向。”聂文进说道。

    “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大敌当前,“稳,字最重要。要是让你为帅。你怕是早就尿了裤子!”慕容彦讥笑,毫不给情面,又问道,“陛下命你去打探敌情,可有现?”

    “令公,为虎作怅者不少。王峻、王殷、郭崇威、曹威、王彦、何福进、李荣、白重赞、索万进、田景咸、樊爱能、李万全等均在郭匹夫帐下,除此之外,还有史彦、张锋,

    聂文进再瞧慕容彦,见慕容彦脸色大变,只听慕容彦喃喃自语道:

    “此乃剧贼是也!”

    郭威在慕容彦的眼里,由小虫升格为剧贼。

    “令公这高,怕是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聂文进耻笑道,“倘若令公害怕,不如尽早请辞的好。”

    慕容彦大怒,拔出佩剑指着聂文进道:“聂大人只应待在宫中侍捧陛下,这上阵杀敌之事,交于我便可!”

    聂文进也不敢得罪了慕容彦。讪讪道:“那么,聂某祝愿令公旗开得胜!”

    “哼!”慕容彦还剑入鞘。怒气冲冲地离开而去。

    “匹夫焉知聂某之才?”聂文进望着慕容彦的背影骂道。

    朝旨既已颁出,慕容彦仍迅的领军出城,奔至七里店驻营,一边掘堑自守,一边令坊市出酒色饷军。袁山义、刘重进与侯益等人领着另一支人马驻扎在赤冈,两军呈犄角之势,与郜军遥遥相望。

    郜军对京城兵马置若罔闻,慕容彦待了半日,也未见郜军到来,见天色已暮,又退回了都城。诸军未战先怯!

    京城人马希望郜军分崩离析。而邯军则需要探明对方虚实。

    这一夜,双方竟然相安无事。第二日,两军遇到刘子坡前,相互观望,并不交战。

    郭威大军枕戈待早,不怒自威。皇帝刘承裕最近老是犯病,现在又患上了失眠症,刘承佑便准备出城劳军,先向太后禀白。

    “郭威是我家故旧,打你父皇在河东为帅时,他就是我家的常客。先帝待他不薄,郭威本是知恩图报之人。若非你杀了他全家,他何故至此?皇儿不如紧守都城,飞诏慰谕军前,郭威必会自解,他若提要求,皇儿只要能答应他,便应了他。若是一时不能应了他的要求,也好再行与他理论,总有解决之道。如此君臣名份。或许尚可保全,万万不可轻启刀兵。”

    李太后仍然抱着最后一份希望,这也是在纷乱之际,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解决之道。但刘承砧暗道。如今已成骑虎之势,倘若示弱,郭威杀了自己的近臣事他自己堂堂皇帝将来结局不难设想。

    有道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如此,不如搏上一搏,或许自己将来的功业要过先帝呢!

    刘承砧后悔来见自己母后,他不好驳了母后的颜面,便佯说道:

    “联自会计较妥当,请母后勿忧。”

    说毕,刘承砧便匆匆而去。李太后见皇帝没有听进自己的话,心中更是担忧,连连向佛祖祈祷了一番。

    刘子坡下,夫军云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余兵马齐齐拜倒在地。万军丛中旗帜鲜明,精甲齐备。这是皇帝刘承站自成年以来,第一次检阅自己的军队,尤其是在“剧贼”横卧在侧之时,他毕竟是年轻人,见部下们龙吟虎啸的堂堂气势,不禁豪气大起。

    “联自登基以来,事必躬亲,夙夜操持,唯恐时不我待也。杨邻、史弘举、王章等欺联年幼,横行不法,擅权作威,视尔等如奴仆。她汕川为尔等除此二枭。唯有郭威竟敢妖言惑众,经兵来棺心迹从将御敌。”

    刘承砧竭力大声宣谕,接着说道:

    “联今日亲自来劳军,美酒佳肴。金银财帛,尔等尽可自取!若能杀敌一人,可进阶一级,再赏钱二十贯;若杀一将,可进阶三级,赏钱百贯,拜其为将;若杀一大将。赏钱千贯,可封其为国公、节度使,食实邑三千户;若是有豪杰之士擒了郭威,联将封其为一字之王,永世罔替!”

    “万岁、万耸!”

    刘承砧的承诺中令武人热血沸腾其说军车个眼典他卓葬了的重诺,还不如说军士们看在皇帝亲自送来的酒食与财帛份上。对于驻扎在七里店的“官军”们来说,看得见摸得着的才是最重要的。

    聂文进、郭允明、后匡赞等,不管能否真正上得了战场,个个身着戎服,佩着最上等的兵械,围在刘承裕的周围,前仆后继地大赞皇帝英明皇帝临危不惧,自己将如何视死如归报效陛下隆恩云云。慕容彦又恰当好处地命部下们列阵。摆出一副决战的姿态来。战马嘶鸣,长枪大阵,巨盾强弩,坚如磐石。刘承佑对士气很满意,他被用金钱与空头诺言激励起来军队所蒙蔽,以为天下精锐之师,也不过如此了。

    车驾行在众军当中,刘承佑早已恢复了匡正祖业的信心来。刀光剑影之中,他感觉自己才是天下真正的主宰,一切胆敢侵犯他皇帝龙颜的歹徒,都将在忠于他的军队的铁骑之下被践踏成泥。

    “王者之师是也!”刘承佑放声大笑。他削瘦苍白的面庞,因为激动而红润起来。

    天色又晚,太后见皇帝仍未还宫,便遣内侍去向扈驾的聂文进传话。聂文进骑着刘承佑亲赐的高头大马。满身披挂,十分光鲜,看上去随时准备杀敌立功。他听了李太后使者转达的劝戒,大言不惭地说道:

    “请回禀太后,有臣随驾,就是有一百个郭威在。也可悉数擒来。”

    不过足足隔着三十里远的郭威,没有给慕容彦面子,除了郜军散布在外的那惊如兔子般的少量游骑外,慕容彦没有得到任何在皇帝面前展示自己勇武的机会。

    “陛下在宫中无事,不如明日再来,观臣如何杀敌!”慕容彦扬言道。

    “有令公在,联就放心了。联明日再来,令公不要让联失望啊。”刘承裙点头答应道。

    “陛下尽管放心,贼军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慕容彦豪言道。

    第二日,刘承砧起了个大早,果然应约而来。李太后又派人劝阻,怎奈皇帝年轻豪兴大起,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出宫。

    “陛下,今日定有一场好戏可看!”聂文进骑着马,当仁不让地与乘舆并行。

    “卿怎知今日必有战事?”刘承佑问道。

    “贼军远道而来,虽说取了滑州的粮草,但也经不起全军人吃马嚼的。郭匹夫若是不尽早来交战,那不出三日,断了炊,部下贼众便要生变了。”聂文进解释道。

    “卿果然知兵!”刘承佑恍然大悟。

    “陛下,臣有一个请求,请陛下允可!”聂文进得了皇帝的夸赞,连忙奏道。

    “卿是联股脑之臣,忠于国事。卿但有所求,联无不应允。”刘承站道。

    “臣观慕容令公虽然老当益壮。但毕竟从未尝过禁军,况且他一人恐怕力有所不及。臣虽未上过战场,但臣还有几分力气,可为陛下效力。”聂文进奏道。他比慕容彦还要目中无人。还未与郭威交战,便想着去分去一份功劳。

    “难得卿如此想。”刘承佑大喜。他正要再夸奖一番,御马忽得无故失足,舆车仍往前冲去,撞在了御马上,差点将刘承佑掀了下去。

    “护集、护驾!”聂文进、后匡赞等人急忙大喊。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御马勒住,离得稍远的,恨自己未能抢到表现机会。众人再看皇帝时,刘承佑受此意外。面色微变,他心中隐有不样之感。郭允明见皇帝面色有异,连忙知趣地奏道:

    “博下,这是样瑞之兆啊!”

    “噢?”刘承砧问道。

    “御车受此意外,预示着战事将不会太顺利。但陛下龙体无恙,不正预示着我军终将获胜吗?”郭允明谗媚地讨好道。

    “恭喜陛下!”左右群小们。纷纷附和道。

    刘承砧这才转忧为喜,只是他叮嘱侍从们牵着御马往前走,以免再生意外。

    刘子坡下,地势平坦,两军列阵,对峙良久。

    肃杀的气氛笼罩着两军数万兵马。谁也没有先出击。战马打着响鼻。人马立在寒风中,纹丝不动,呼着白气,手中的刀枪冷若冰霜。唯有战旗在寒风中剧烈地飘动着,像是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厮杀助威。

    郭威紧勒住战马,遥见官军人马众多,阵型严整,看上去防守森然。并没有可乘之机。这倒让他有些意外。

    “大帅,您下命吧!”王殷、郭崇威等群将请命道。

    “我等是来诛杀群匡扶朝纲的。并非是与天子为难。没有我的命令,诸军不准先动!”郭威命道。

    郭威当然不是如他明面上所说,不想与天子为敌,而是寻找机会。官军的人数与士气,都已经过了他的预计,尤其是当他看到皇帝的稍黄色的舆驾赫然停在高卓上。不管郭威如何感到冤枉,也不管这时代的兵将是如何地卖主求荣,但皇帝毕竟是皇帝。

    “事已至此,大帅当战决,迟则生变。”王峻悄悄地在耳边说道。

    郭威瞥了王峻一眼,王峻正说到了他心中所想。

    蓦的,前博州刺史李荣指着左前方喊道:

    “郭帅,快看!”

    苍凉、肃杀的东方天边,阳光从乌云的缝隙间下泻下万千光芒。在这宏大、辽远的背景下,原野上突然出现了一条黑线,伴随着一阵悠长的角号声。这奇异的景象令本就紧张不已的双方诧异万分。那条黑线向着双方预定的战场,不紧不慢地行来,黑色的线条变得粗大。

    当双方看清了那是一支军队时,已经被这支生力军所吸引。这支仅有数千人马的军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如同被一段临时大坝拦起的洪水,势如将崩。

    一骑越众而出,疾驰至朝廷大军的右侧方,将一面大旗狠狠地插在地上。这支军队就在这面旗帜下迅地集结,面向朝廷大军方向。

    “韩”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郭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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