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是凌家的家生子,也多少清楚这里头的关系,闻言笑了起来,“李世富家的正是刚才给少夫人做银耳羹的那位。至于怎么就恼了画眉,就不得而知了。”

    正说着,墨香已兴冲冲地从外头冲了进来,也顾不得施礼,就对徐璐道:“少夫人,刚才奴婢可是看到一场好戏呢。少夫人猜怎么着,那李世家家的把画眉给打了。”

    那李世家富的不止把画眉打了,还把画眉骂得极惨,“……骚蹄子,贱婢,年纪一大把了,还在痴心妄想,也不泡把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居然胆大包天陷害我,算计少夫人,害得我的差事丢了,你个贱婢,今日老娘非撕烂你这张脸不可。”李世家的长年在厨房呆着,进得油水极多,长得肥胖壮硕,画眉细皮嫩肉的,如何是李世家的对手,无论她如何躲闪,依然被李世富家的抽得双颊红肿,头发也被扯断了几缕,端得狼狈无比。大家也从李世富家的嘴里知道,原来李世富家的给少夫人做的银耳羹,无糖无味,甚至火候也不足,让少夫人不满了,扬言要撸了她的差事。李世富家的原还辩驳了两句,说是依着少夫人的口味做的。传话的豆绿则脆声声地道:“是画眉姐姐与你说的吧?呵呵,妈妈真是糊涂,少夫人才回来没两天,画眉姐姐如何就知道少夫人的口味了?”

    李世富家的也不是笨人,很快就知道自己被人糊弄了不说,还被当了枪给少夫人上眼药了,当下气得火冒三丈,解下围裙就杀了出去找画眉算账了。

    李世富家的恨透了画眉故意误导她,害她失了少夫人的信任,又丢了大好差事,在掌掴画眉之际,就大声把画眉对世子爷有想法,并陷害她想给少夫人下眼药的事儿抖了出来。紧接着,便让消息灵通的墨香听了个正着。然后,消息又倒进徐璐耳里。

    徐璐啼笑皆非,才回来没两天,她堂堂少夫人居然让一个丫头给算计了。

    豆绿怒道:“少夫人,这画眉不能再留了。她胆子也太大了,奴婢打听过了,那李世富家的在夫人那确是有几分份量的,她的厨艺极得夫人喜欢。少夫人才进门来,就嫌弃李世富家的手艺来,这传到夫人耳里,夫人会怎么想?”

    徐璐沉吟,这画眉确实不简单呢,她拿捏了新媳妇初进门,正是要立足婆家,努力获取公婆好感的时候。所以就来了个借刀杀人之计。只需与私下与李世富家的假传令旨,让李世富家的信以为真,按着画眉给出的口味来烹饪,自然得不到徐璐的满意。

    而这时候,无论徐璐是否满意,为了给婆母颜面,也是不敢对李世富怎样,也就吃这个哑巴亏了。

    身为新主子,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若是头一回就让奴才算计了,失了先机的新主子,想要掰回局面,再找回主子的权威来,可就困难多了。

    退一万步来讲,这画眉还巴不得徐璐当场发作出来,那时候,让夫人知道了,事情可就有得瞧了。

    画眉这招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万分。也亏得凌峰亲自咐咐丫头去斥责那李世富家的,若换作是她本人,就算明知李世富家的有意怠慢自己,为了婆母的颜面,这口气还真要忍下不可。那时候,画眉岂不得意死,然后四处宣扬自己对一个厨娘忍气吞生的事儿,她少夫人的颜面可就真的荡然无存了。

    想到这里,徐璐是真的愤怒了,我有纵虎心,耐何虎有伤人意。逼得她不得不寄出雷霆杀招。

    徐璐问墨香:“李世家的与画眉的争执,有多少人瞧到了?”

    “多着呢,起码不下三十人。他们再口口相传,肯定会传到夫人耳朵里的。”

    武夫人迟早会知道这事的,然后也就明白画眉的为人,而画眉的告状,也就成了诬陷了。徐璐的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把这里头的各厉害关系理清后,徐璐当机立断,吩咐夏荷,“你带上几个婆子,把那画眉给我绑了,打上二十板子,掌嘴二十。另外,把她的老子娘,也统统给我捆了,发卖出去,与人伢子讲,卖得越远越好。”

    画眉的老子娘在凌家也有不大不小的差事,但并非是武夫人的心腹,所以徐璐处置起来就顺手多了。

    吩咐了夏荷,徐璐这才赶紧去了武夫人处,服侍武夫人用饭。

    徐璐并未提及画眉的事,而武夫人也未曾提及过,婆媳妇二人心照不宣,毕竟武夫人也是高门嫡女出来的,自然看重规矩,多少也明白,自己才回凌家没两天,就让丫头算计到头上,她只是处置屋子里的一个丫头罢了,婆母还不至于插手过问。退一万步来讲,婆母真要不分青红皂白质问自己,她也有应付之法。

    所幸,武夫人确实不是那种胡乱干涉媳妇屋里事的婆母。她确实知道了画眉的事,那画眉胆大包天,死有余辜。徐璐怎么处置都不过份,她若是过问,就落了下乖。武夫人自认自己并非那种苛刻又大权独览的婆母,是以当真没有去过问此事。

    凌家长房人丁凋零,饭桌上也就凌宽夫妇,以及凌峰夫妇。徐璐还得服侍婆母用饭,可不敢坐在饭桌上。凌峰大概也知道这时候可不是心疼媳妇的时候,所以很少去看徐璐一眼。

    武夫人被侍候得差不多了,这才让徐璐坐下来吃饭。徐璐照例推辞,一直服侍了武夫人吃完饭,嗽了口,并给公婆分别端上消食茶后,方才去偏厅吃饭。

    看着儿媳妇的背影,凌宽很是满意,对凌峰道:“你眼光比你母亲好多了,娶的媳妇确是知书达理的。”

    凌峰面上谦虚着,但心底却暗笑。他的小璐可不贤惠,不过是装出来的贤惠罢了。但这话他可不敢对双亲讲。

    武夫人看了丈夫一眼,嗔道:“我与峰儿有体已话要讲,你也避避吧。”

    凌宽不满,说:“你们母子俩最是可恨,总爱背着我说话。”话虽如此,但仍是起身离去了。

    凌峰莞尔,看着双亲多年来一直恩爱无比的画面,也是羡慕不已。

    不过他与小璐也挺恩爱就是了,想着徐璐在人前的端庄稳重,在自己跟前的活泼俏皮的模样,内心就柔软起来。

    看着儿子的神色,武夫人低声问:“你与我说老实话,你那媳妇,当真不惧你的真身?”

    凌峰低头称是。

    武夫人又问:“我不信,哪个姑娘家不怕蛇的,你是如何让她接纳你的?”

    凌峰想了想,说:“儿子什么都没做,是小璐……是徐氏自己想得开。”想着徐璐盖了自己一身鸡毛那凶巴巴的模样,至今还深深印在脑海里。也正是因为那张凶巴巴却又可爱至极的模样,让他无法忘怀,所以破天荒地阻止了凌非的杀人灭口。后来一想,与其娶一个端庄贤惠的大家闺秀,过着貌合神离相互提防的日子,还不如把那丫头娶回来。至少,她瞧过自己的真身,他不必再在她面前演饰自己的秘密了。

    武夫人又问:“真的不怕?”

    “刚开始怕得要命,但后来也渐渐习惯了。”凌峰照实说,想着当初徐璐从刚开始的战战兢兢再到此刻的习以为常,甚至还出其不意地欺负他的尾巴,就让他内心柔软不已。

    武夫人放下心来,“你们能够相互坦城,恩爱相处,我也就放心了。”

    凌峰赶紧起身对母亲作揖道:“那也是多亏了姐姐的慧眼识珠。”

    武夫人就只有凌芸一个女儿,她当然期望他们姐弟能够一辈子和睦相处,看得出凌峰对女儿的敬重感激之意,武夫人也高兴地笑了起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下来说话。”

    ……

    “爹娘不是那种苛刻媳妇之人,刚才我娘本是诚意让你坐下来一道吃饭,你为何不肯?”回到华馨苑,凌峰这才问出了心中不解。

    徐璐俏皮地皱了皱鼻子,“婆母体恤我,我这做媳妇的就要好生服侍婆母的。哪能仗着婆婆的体恤而不把规矩当回事呀?”

    凌峰嗤笑,“少在我面前装象。说吧,究竟为了什么。”他还不了解这个妻子吗?那可是无利不早起的。

    徐璐说:“人家是真的想尽心服侍婆母嘛。”

    “我就是不信。”

    “不信就算了。”徐璐也不打算解释。天知道,与公婆一道吃饭,难道就可以甩开肚皮吃不成?扯谈。还不是得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并随时服侍公婆,哪吃得尽兴。与其顾全公婆对她的体贴之心,还不如成全自己的贤惠之心。

    之所以不愿与公婆一道吃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婆母通常都是吃了一半后方才让她坐下来吃,而那时候桌上的菜都已吃得差不多了。她才不要吃冷菜剩饭呢。

    当然,这可是说不得的秘密,男人都不能告诉的。

    ……

    “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个姨娘么?我都回来有三天了,怎的没有瞧到?”晚上夫妇二人回到华馨苑,徐璐问出心中的疑惑。

    凌峰神色淡淡,“早有六年前,就已被送到乡下庄子去了。”

    “啊,这是为何?”徐璐大惊,凌峰虽只是庶出,但却是凌家长房唯一男西,赵姨娘再是妾室身份,生子有功,好歹也得在凌家颐养天年吧。又见凌峰神色冷淡,似乎对自己的生身之母并没有多少感情,徐璐心头奇怪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冷。

    凌峰看她一眼,淡淡地道:“你想以媳妇的身份侍奉她?”

    徐璐呆了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又觉得不妥,虽然嫡妻没有服侍妾室婆母的习俗,可规矩之外,也还有人情,爷们的脸面。可真让她以媳妇的身份侍奉赵姨娘,她心头又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最后,她想了想,说:“爷放心,我会好生照顾姨娘的。”让她以媳妇身份侍奉丈夫的亲生母亲,她确实办不到。但照顾赵姨娘还是可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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