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伯夫人是范安阳的嫡亲姑祖母,她未出阁时,住的小院就是这位姑祖母做姑娘时住过的。

    上次杜府办春日宴,她还遣了两个孙女来帮衬范安阳。

    一到昌平伯府二门,苏十七和苏十八就迎上来,看得其他来客女眷艳羡不已,纷纷打探让苏家姐妹亲自相迎的小姑娘是何人。

    “那位可不是小姑娘了!”管事媳妇掩嘴轻笑,“那位是我们夫人的侄孙女儿,相府的二少奶奶。”

    啊!那个范家傻子?可看样貌一点儿也不显傻相啊!

    “不用理睬她们吗?”

    “不用,不用。”苏十七挽着范安阳的手,亲热的道:“那几家是硬要巴结上来的,不用理睬她们。”

    苏十八也道:“那个穿褚红色的太太是三婶娘家婶子的亲戚,另一个穿桃红褙子的,是三婶娘家嫂子的亲戚。”

    拐得这么远,还能上门来做客,不简单啊!范安阳心道,苏十七似看出她心中所想,笑弯了眼道,“她们都是带着女儿上门,想要跟三叔家亲上作亲。”

    “其实她们心里想的,谁看不出来啊!”苏十八哼笑,她三叔是庶出,但他家儿子正在太学读,本已许亲,奈何女方命薄去冬一场风寒去了,三婶只得再为宝贝儿子挑媳妇。

    嫡支攀不上,庶子家的,又是自家亲戚,想来亲上作亲,机会颇大。

    范安阳听得直点头,苏十七又道,“你大嫂一家也会来喔!”

    我大嫂?高尚家?

    苏十八看她那愣样。笑着推她一把道,“你大哥啦!不是你相公的大哥。”

    “哦,姜家啊!”

    “嗯。”苏十八笑道,“本来是没什么往来的,不过她家四姑娘上个月嫁到我外祖家。祖母想,她家五姑娘就要嫁到范家,也是自家亲戚嘛!就给了张帖子,你不知,得到姜家回帖,祖父还惊讶了半天合不拢嘴呢!”

    虽然昌平伯夫人是范太傅的姐妹。但毕竟文武有别,平日就少往来,也就难怪昌平伯要惊掉了下巴。

    姜家之前从不与他们这些勋贵往来好吗?没想到,姜府会和自家次媳娘家结亲,又跟自家老婆娘家作亲。昌平伯原本还想,这两家亲戚都和姜家扯上边了,自家可能会被排挤在外,没想到,姜家竟接了帖子,要往自家来作客。

    苏家姐妹笑嘻嘻的引着范安阳去见祖母,昌平伯夫人见了范安阳,就拉着她的手不放。“是谁告诉你,我喜欢兰花的?”

    “啊?哈哈,没人告诉我啊!可昭然院里。有不少摆设都是兰花图样的,门上的雕栏都是呢!”

    “这小灵精,你几个姐妹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怎么就没一个看出来呢?”

    苏十七不依了,娇嚷着:“那是祖母偏心啊!藏得紧,咱们才看不出来。”

    “就是。就是,祖父喜欢牡丹。祖母屋里摆的多是牡丹。”

    话题一下子扯开了去,从牡丹说到今年流行的绣样。又说到宫里娘娘们近来喜欢什么花色。

    “那日怀王府的梅花宴,怀王妃穿的那一袭大红地洒金折枝梅褙子真是好看。”说话的是某位侯夫人,方才苏十七跟她咬耳朵时说过,不过范安阳没记住。

    “她养好身子了?”问话的是一位子爵夫人,年纪不大眉眼生的好,她的女儿跟她生得像,是个挺害羞的小姑娘,跟苏十八是蜜友,方才一来,与苏十八打了招呼,苏十八就领她一旁说话去了。

    昌平伯夫人轻拍范安阳的手,“跟我们这些老太太说话,很聊吧?”

    “不会啊!我今儿可是长见识了!若不是今儿来听夫人们说起,还不知如今是洒金折枝梅受欢迎呢!”

    “呵呵,这洒金折枝梅也不是人人用得起,受欢迎的,当数之前平王妃那一身墨梅装。”

    “墨梅装?”平王妃是那个啊?范安阳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原来是怀王同胞亲弟八皇子啊!

    “平王妃那一身天水碧本就出众,她又让王府的绣娘在天水碧上头绣了墨色折枝梅,你道那墨梅是谁画的?”

    “谁?”

    “严大画师啊!不过严大画师并不知,平王妃把他画的墨梅给绣到衣服上去了。”

    原来如此啊!

    说到严大画师,大家的眼睛就忍不住往严大画师的爱徒身上溜过去,范安阳一派坦然的呵呵笑,“平王妃的眼光真好,不晓她用的是师父那幅画上的墨梅?”

    严池近来不是用炭笔作画,就是在玩玩意儿,平王妃是拿他那幅旧作来作绣样呢?

    “这就不知了!”大伙儿一起摇头,不过能肯定的是,怀王妃和平王妃暗地里较量上了!

    一个走高端路线,一个走清丽路线,两位都是亲王妃,可想而知,这股风潮势必在京里要流行一段时间。

    “杨妃近来好像挺安静的?”

    “她的靠山不管用了,她不安静,难道等着皇后收拾她?”

    这些夫人们说起这些事,一点压力都没有,反倒是范安阳听了,有点小惊讶,就这样开聊没问题吗?

    很显然没问题。

    这些夫人们从杨妃、太后一路说到皇后、皇帝去,又聊到怀王几位身上,怀王一直被公认是太子人选呼声高的,可在她们这些夫人眼中,他弟弟平王胜算似乎也不小,又有人说到兰妃的儿子诚王,不过一提就让人嘘得闭嘴。

    范安阳并没注意到这个,她正在想别的事情。

    用过饭后,跟着众位夫人们在园中消食,然后这些夫人们去看戏,苏十七却拉了范安阳去她屋里。

    苏十七也爱画,也学过画。但总觉得自己画的不好,从不敢拿出去给人看,只在闺中自娱,难得范安阳上门来,她才有机会请她来看看自己的画。

    看苏十七期盼的眼。范安阳抿着嘴轻笑,“你自己画的,难道自己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苏十七咳咳咳了几声,“我就是没底啊!”没办法,小时候某次赴宴,宴会上小姑娘展才艺。她就画了张画,结果被嘲笑了!

    然后就再也不在人前作画,就是家里人,也只知她爱涂涂抹抹,并不确知她的画作到何程度。

    “我觉得很好。其实作画是画你看到的,你感受到的,旁人说你画的不好,只是因她们未如你有此感受罢了!作画自娱,你高兴就好,管人家怎么说!嘴长在人家脸上,你管得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既管不了,就做好自己想做的就好!”

    苏十七若有所思。

    范安阳淡淡一笑。她自小被人当傻子看,所以对外人的评语,她是浑不在意的。但苏十七跟她不同,自小金尊玉贵长大,家世好,生的好,有拿得出手的才艺很正常,被打击了。其实也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苏十七经此打击。却是放在心上,可见她是真的很在意这事。因此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不可能轻易释怀的。

    这得她自己想开,她想不开,别人怎么说,都没用的。

    “大家都说你是傻子时,你会生气吗?”忽然苏十七问。

    “会啊!”范安阳呵呵笑,“我是人,人家说我是傻子,我当然会生气啊!只是气过了,就过去了,人家不过就那么一说,可是我却把这事,牢牢记在心上,岂不累人,与其和那些关紧要的人生这种气,还不如省下功夫,去做我喜欢做的事。”

    苏十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娘也跟我说过,那些人根本不认识我,我却把她们说的话当宝似的记在心里,却不信我娘她们说的话,我娘说我这样很伤她的心。”

    她顿了下,“我也不想的,可是,那好丢脸啊!被人当着大家的面笑话,我知道我画的不够好,可是比我差的人多的是啊!她们为何只揪着我一个?”

    苏十七边说邉落下泪来,范安阳被吓住了,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苏十七哭,侍候的丫鬟们纷纷上前劝。

    “姑娘别哭了,瞧,您把杜二少奶奶都吓呆了!”

    呵呵呵,范安阳傻笑,“是啊!别哭了!哭肿了眼,回头姑祖母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以后不许我上门,可就要换我哭了。”

    众人哄了良久,才让苏十七破涕为笑,丫鬟们松了口气,侍她净面上妆,一切收拾停当,苏十七遣了人,小声跟范安阳咬耳朵。“平王妃的墨梅,是我画的。”

    不是吧?“不是说是拿我师父的画去做绣样的?”

    “不是。”苏十七摇头,“平王妃虽贵为王妃,可是杨妃和太后有什么好的,都紧着怀王,你以为让怀王妃大出风头的衣裳是那来的?”

    “难不成是宫里?”

    “太后给的。”苏十七道。“平王府是早就送了帖子给大家,要办赏梅宴,进宫这么一说,不想,怀王府就抢在头里办赏梅宴,那时候怀王府一朵梅花都没开呢!大家去了之后好生尴尬。”

    “要不是后来怀王妃穿了那一身,不知后头会生出多少闲话来呢!”

    怀王府抢在平王府之前大出风头,平王妃不想被比下去,可就算她从太后那里弄来好的衣料,也压不过怀王妃的风头。

    “所以你们便另辟奚径。”

    “嗯,平王妃娘家有严大画师的墨梅图,可是那是她祖父的宝贝。”根本借不出来。

    苏十七怯怯的道,“所以我就画了幅墨梅,然后让绣娘照着绣在天水碧上。后来不知是何人传出去,说平王妃衣上的墨梅去以严大画师的画做绣样的。”

    范安阳心道,那还用说,肯定是平王妃命人传出去的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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