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深觉有理,有些焦急的送走姐姐,便迫不及待的往老夫人那儿去,老夫人正在听房嬷嬷说话。

    姚嬷嬷坐在一旁,搂着个瘦削少妇,本意是安抚她,不想却是陪着她哭起来,还越哭越来劲儿,比正主儿还伤心,看得房嬷嬷那甥孙女都傻眼了,不敢再哭。

    范安阳四个姐妹则是坐在外头的抱厦逗孩子玩,房嬷嬷的甥孙女长相清秀,两个孩子却是异常俊美,该是随了父亲吧?

    两个孩子都不到五岁,玩闹了一会儿,就都累了,丁筱妍让人带他们去睡,与王进菀两个偷偷的听里头在说什么。

    范安阳则是拿了画板夹上纸,以干笔的方式作画,没几下,就将方才丁筱妍几个在玩闹的样子粗描出来,丁筱妍她们早已不复初见这技法时的好奇,倒是老夫人房里的丫鬟很好奇,悄悄的围在边上偷瞧着。

    房嬷嬷不知说到什么,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声音也拔高了许多,三夫人就在这时到了,才踏上阶梯的脚滞了下,侍候的丫鬟见她停住,忙询问:“夫人?”

    “没事儿。”

    早有看到她来的丫鬟进屋去通报了,丁筱妍她们听到她的声音,忙坐回位子上,见她进抱厦来,便规规矩矩的起身福礼,范安阳也丢下笔起身福礼,三夫人草草应了下,便急匆匆的往正房去。

    她动作很,挑帘的丫鬟差点来不及挑高帘子,三夫人没骂人,倒是狠狠的瞪了那丫鬟一眼,丫鬟委屈的眼泪很就蓄满整个眼眶,却还强忍着不敢落下来,尾随三夫人进来的丁筱楼,朝文梅使了个眼色,文梅会意。忙上前跟那丫鬟说好话,顺带再递过一个猩包。

    丁筱妍瞧着,觉得丁筱楼有进步,王进菀看了一眼。便又专心听屋里的动静,独范安阳压根不理会,三夫人走过去之后,她便自动坐下重拾画笔,将方才粗描的画作补上一些背景。

    丁筱楼坐到她身边,端详着那张画,良久才道:“表妹这副画倒是别有趣味。”

    范安阳笑了下,暗想昨日墨香拿了根柳条烧的炭来要帮她画眉,那看起来颇像以前学画时用的炭笔,如果直接把那拿来画素描、速写。应该也是可以用才是。

    只是墨香说那手握着很脏,不让她自个儿拿来用,想想,当个千金小姐很好,诸事都有人帮着打理。吃穿用都不用愁,只消说,就有人帮着弄,像是范安岳喜欢吃的烧烤就是如此,他们交代一声,厨子便切好肉块,烧好炭。调料备好,让主子们动手烤,不过说烤,也只是站在炉前动那么一两下,后来嫌热,范安岳就不往前凑了!

    不过也因为身为主子。要担负的责任也不少,范安阳这时的年纪尚小,所以侍候她的人若遇到事,大都是管事妈妈或大丫鬟帮着解决,或往上禀给范安柏、丁老夫人来做主。

    独瑞芳姐妹那次。她开口护着不让把她们换了,让墨香她们几个,觉得跟着她还是有点前途的,毕竟那时她还是个傻子呢!

    “房嬷嬷那甥孙女不是在四姐姐家里做事吗?怎么会到家里来?是四姐姐那儿有事?”丁筱楼才来,听了里头一句两句的,闹不明白,便问范安阳。

    范安阳头也没抬,手上的小楷画着背景的桌椅,边漫不经心的答道:“只是暂时去苏家而已,她丈夫之前被人盯上了,许以美人、重金,逼她去绣庄帮他们做事。”

    “那现在?”

    “她丈夫跟对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她丈夫本就文弱,打不过人家重伤不治去了!。”

    范安阳对中间诸事略过不提,丁筱楼虽觉话似说得不完整,但想范安阳年幼,长兄又不在,又是事涉祖母身边的人,兴许没人跟她详说细节,也就没追问下去。

    丁筱妍和王进菀听到里头换成三夫人在说话了,便挪过范安阳身边来,正好听到她说的话尾,便接着道:“房嬷嬷那甥孙女真可怜,丈夫死了,她小叔夫妻还想赖着给她养,真是不要脸!”

    “真的?”丁筱楼问。

    王进菀点点头回答她的问题,她们三个现在处得比之前好,“幸好二舅派人去帮忙,请了她夫家族里的长辈,帮着分了家,她那小叔还想着拿大头咧!真是。”

    “不是说她丈夫从外头带了个女人回家,还要她侍候?那女人呢?”范安阳没抬头问。

    王进菀愣了下,摇头道:“倒没听到房嬷嬷说起这人。”她转头望着丁筱妍,丁筱妍也摇头,“许是早跑了吧?”

    女孩们边说边抓过桌上的攒盒来,将里头的点心吃了个精光,范安阳终于画好了,站起来转脖子甩甩手,丁筱楼一把抓过去,“画得真好。”

    王进菀两个也靠过来看,这副画是以干笔为主,简单勾勒出人物动作后,再以精细手法画出背景,简单利落的线条与精细工笔画有着不同的趣味。

    “这画好玩,歡,若是拿来作绣画……”

    “若是拿来作绣画,可能不怎么好看吧?”范安阳边喝茶边回答她们,不想身后传来一有点怯生生的女子声音,“敢问各位姑娘,可否容妾身一瞧。”

    女孩们回头一看,是房嬷嬷的甥孙女,白芷站在旁边道:“三夫人有事跟老夫人商量,老夫人就让何大姐儿先出来。”

    哦,原来房嬷嬷的甥孙女姓何,丁筱妍以眼向范安阳询问着,范安阳点了下头,丁筱妍便让何大姐儿接过手里的画作。

    “这是小儿吧?画的真好。”何大姐儿一眼就看出来,画作中与人玩耍的孝就是她的两个儿子。

    “你说说看,这要是作成绣画,要怎么处理较好?”范安阳不想她想起亡夫,直接问她问题。

    何大姐儿是个心思单纯的,见她问,便拿着画作深思起来。

    屋里头老夫人听了三夫人的问题之后,忍不住笑了。

    “你啊!三房娶媳,自然是回老家去,难不成赖在老二家里娶媳妇啊?”对这个媳妇,老夫人实在是连气都懒得生了,“难不成我在老二家里躲清闲几日,你就不能自个儿先回老家去,准备娶媳的事情吗?”

    三夫人还真没这么想过,她总想着,有婆婆可依靠,有二缮赖,诸事不用自己劳心力。

    “毕竟是你要娶媳妇儿,你不自己亲自操办,叫老二家的帮你,回头媳妇进了门,要瞧轻了你,可别怪我没早提醒你。”

    正说着,二门上的小丫鬟飞的跑进来,“老夫人,范家表少爷他们回来了!”

    大家欢喜的追问着,才晓得是范安柏打发人先行,他们的船约莫落后五天才会到,老夫人早知外孙和娘家两个侄孙都中了进士,知道他们要回广陵来,自是欣喜万分,待得知大侄孙媳挺着大肚子跟下来,不又惊又急,嘴里连骂了几句,知杜家在广陵有宅,可能不会在家里住下,便打发人去杜家帮着打理一番,房嬷嬷心事放下了,向老夫人请命,老夫人允了,让她去杜宅帮着整理。

    范安阳也坐不住了,老夫人是看出来了,当天就命人回范宅去说一声,隔天上完课,就让她直接回范宅去,范安柏他们要回来了,宅子总要整理整理,正好让范安阳亲自坐镇,看看她这些日子,跟着蹭严筠的课都学了些什么?

    隔天上课时,严池一眼就看出来小徒弟心浮气躁得很,再一问,知道杜相的孙子将跟着小徒儿的兄长来广陵了,严先生心情也有些浮动。

    自接了杜相的信之后,他命人去探听过杜云寻的事,知道去年,云渡飞曾追着杜云寻,想要收他为徒的事,能让云渡飞这般死巴着不放要收徒,杜云寻必定是个有才华,不然光有杜相这祖父当靠山,还未必能令云渡飞心动。

    打听来的消息也证明了,杜云寻确实有才,严池向小徒儿旁敲侧击,才惊讶的发现,原来他这徒儿和她弟弟都曾得杜云寻的指点?嗯,看来,他兴许能再收获两个徒儿?

    引颈期盼的日子总是过得慢,范安阳带着人将范安柏兄弟的住处,整理又整理,换上做的玉簟坐席,换上置的薄雾纱,花囊里插着刚从园子里剪来的鲜花,床帏也换成轻薄透气绣着松竹奇石的绣帐,还不忘在角落里点上驱虫的熏香。

    今天整完范安柏的院子,明天换整范安岳的,就是把自个儿给忘在脑后,范安柏他们回来,范安阳自是要归家住下的,外祖母再亲,二舅再疼,终究不如住在自个儿家里舒坦,想怎么折腾由着她,可在丁家,多少都要顾忌着旁人。

    像范安柏过年给范安阳准备的年礼,是一组十二生肖的烧磁玩偶,小巧讨喜人见人爱,范安阳却从不摆出来,只是收在房里,偶尔在睡前才会拿出来耍玩,就是整整齐齐的码在床上看一遍,然后又小心仔细收起来。

    虽然丁家的表小姐们就算见着了,再喜欢也不会开口跟范安阳讨要,可范安阳就不想招人眼,不管墨香她们怎么说,不摆出来,就是不摆出来,没得商量。

    现在可好,回了自个儿家,心爱之物也能摆放出来,时时得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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